第 98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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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一出,榜墙下静了片刻。

    奴为小字,不作大名。这个名字太冷门了,也太没有状元相了。士人们左顾右盼,谁是胤衰奴?

    文良玉两眼放光,激动地捉住胤奚的手臂,比他自己高中还要兴奋。

    “胤兄,你是榜首!你中了修平十一年首届恩科的榜首!”

    胤奚却蓦然回头看向楚堂,眼锋锐利。

    周遭之人听见文良玉的话,纷纷转睛张望。

    只见那人一身鸦青底大袖襕衣,腰间佩着只古锦诗囊,临风而立,冶容姿鬓,气质却又清疏萧然,不禁惊叹。

    他们同年中竟有这一号见之忘俗的人物吗?这是哪家门庭的郎君?

    楚清鸢如遭棒喝,脸上的血色刷一下退去。

    他紧紧盯着榜首上的名字——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与他同样惊愕的不乏其人,落榜者看向胤奚的目光中充满艳羡,心思灵光的同年则已经向胤奚拱手道贺,带着结交之心,殷勤地与他攀谈。

    胤奚得体地回礼,转而看着楚堂,淡淡一声:“高风亮节?”

    文良玉连忙又仰头去找楚堂的名字,结果在“乙等进士科”头名看见了子构兄的大名,不可思议地脱口道:“怎么连甲等都没进?”

    这不是楚堂的真实水平。

    楚堂对上胤奚那双深黑的眼眸,苦笑着轻轻摇头:“胤兄乃实至名归。”

    “主子。”玄白挨着马车车窗,将龙虎榜上的名次报给谢澜安。

    谢澜安向乌泱泱的人群中看了一眼,撂下挑帘的手指。她眼底一点波光极快地掠过,神色不改,看向对面同样淡然的百里归月。

    “这个结果,阿月早有预料?”她问。

    “楚子构,”百里归月拾起余下的两枚铜钱,在指腹轻捻,“他的老师崔膺在先帝朝时,志不得行,心灰意冷地弃名避世。当初愿意出山,也是因着女君的缘故。理分前后,所以楚郎君对朝廷的信任一向不及对女郎。此人又是个淡泊心性,不好名利,站在风口浪尖并非他所求。”

    说到这里,百里归月陡地咳了起来。

    她朝谢澜安的反方向避开脸,道声失礼,从袖中取出帕子:“……想爱惜羽毛,便注定与破风凌霄无缘。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百里归月叹了口气,“纸上谈兵,又何如身践力行。”

    她这一句,指的是胤奚。饶是她算得准楚堂,却也没料到最终胜过她一筹的,会是住在主君院里,每日处心积虑与主君形影相随的“小郎君”。

    不过这次策问议的是大玄对伪朝用兵的军略,胤奚又恰在考前参与了一场小规模平乱。百里归月虽还未读到他的高中文章,想来,应是理实结合,粲然生花,满纸金戈气。

    而她单是殚思竭虑地畅理回文,使字间不沾病气,已要耗费全部力气了。

    谢澜安抬手给百里归月续了热茶。

    如果百里身体无恙,一二之争便是她和

    楚堂两人之间的事;如果楚堂无退心,那么他与胤奚之间尚有一搏。可惜,世上无如果,心性本就是成事的一部分。

    荆棘会为斩棘人让路,锋芒会为争锋者加冕。

    故而胤奚这个新科状元不是谁让的,谢澜安唇角轻扬,他实至名归。

    ·

    棘篱外的冷风袭进楚清鸢心头,将他的冠玉之貌吹得铁青。

    他到此刻也无法相信,压住他一头的,会是那疯狗……

    先前跻身三甲的喜悦,尽成了讽刺,那是好比千金之子被乞丐施舍的难堪。

    楚清鸢拂袍便走。

    他不信,一个两年之前还沦为给贵人倒酒的杂役,能作出冠盖满京华的文章,能在千余人中脱颖而出!就因为他借了陈郡谢氏的东风,受过谢澜安的教导吗?

    谢澜安……楚清鸢眼前映入谢府的油壁马车。

    可惜车门闭阖,无法令他看清其中情景。

    那般高傲无尘的女子,也会因那人的高中、为那种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成绩,而露出笑容吗?

    楚清鸢的胸口突然酸楚莫名,他下意识向马车走去一步,头却骤然一痛。

    “青鸢公子的新篇又被名士传诵了……”

    一道清沉如男子,昭朗如泉石的声音,恍惚在耳际响起,带着点不可察的笑意与实打实的亲近,“我教出的人,很好。”

    谁在说话……

    楚清鸢头痛欲裂,不由躬身撑扶地面。他曾听过谢含灵清谈百场,对这道声音不会认错的——可她何时与他说过这种话……谁会叫他“青鸢公子”……

    谁是她教出的人?谁是?

    “啊,那可是楚郎君?他怎么倒在地上了?”

    “考中太激动了吧……”

    很快有同年发现楚清鸢的异样,好心地上前察看。楚清鸢额头已被冷汗布满,他强撑着抬起眼,想再看看那辆马车,却被一道鸦青身影挡住视线。

    胤奚站在他身前,冷冷地垂下视线。

    怎么了?不服的站都站不稳了?

    虽然胤奚也未预料到他能考中榜首,可他不觉得自己便配不上此位。

    他也曾怀着如此不甘的心情,在无人得知的长夜,将楚清鸢那篇连女郎都赞一声好的文章,参读百遍,咀嚼菁华。

    只要能助他进益的,哪怕是敌手的文章,他也会连皮带骨地吞咽下去,化成自己的养料。

    所以不服,且受着。

    这时女娘堆里,忽然传出一阵低低的哭声。

    高稼在“甲等进士科”中找到了自己的姓名,她是除百里归月之外,女举子中名次最靠前的。高稼想起逃离家乡时的种种,忍不住便啜泣起来。

    宁州的颜景若也考中了,她浑身的力气一松,到此时才岂放肆想一想家中一双儿女,不禁泪盈双颊。

    但这是喜事幸事,她中了举便是天子门生,将来若有幸留京,想将儿女接到身边也有底气,再不怕心口不一的夫君阻拦。

    二人身旁的苏霖将脖子都仰酸了,把榜单从头到尾找了两遍,确定没有自己的名字。

    这位西席娘子脸色由粉转白,怔忡半晌,尔后却又释然,转而去耐心宽慰考中后喜极而泣的同窗姐妹。

    苏霖看着这些鲜活而充满希望的女孩子,轻轻道:“真好啊。”

    胤奚向那边看了看,见有骁骑营的人照应着,便转身走到马车前,隔着门问:“女郎,走吗?”

    里面说了声回。

    胤奚细听语调,与平常无异。他略一抿唇,唤了文良玉一声,像来时一样坐在辕驾的位置。

    他不在乎有多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驾车回到乌衣巷。

    楚清鸢怔怔看着马车去远,眸色深晦难平。

    ·

    家里也正等着给他们庆贺。但这胤小郎君夺了魁首,却真是谁听谁一愣神。

    不是谢家人小瞧胤奚,毕竟他前头还有楚堂、贾容佳、白日昭等数得上名头的后起之秀,说是强手如林也不为过。

    “遇强则强,正说明小郎君后生可畏,秉材不俗。”谢晏冬说了句公道话,“荀祭酒亲自定的名次,绝不错的。”

    青崖在四娘子身后,怀抱着那只一到冷天便不爱动的懒猫,空出一只手抛给胤奚一坛酒。

    “恭喜。”

    胤奚接过,转看谢澜安,脸上并无高中头名的得意佯狂,只是目光比平时亮,仿佛从云间洒下的万点金光都盛进了他的眼。

    胤奚说:“衰奴愚鲁之材,都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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