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番外十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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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裴明川屏住呼吸,怔然瞪大眼睛。

    ――四周本是幽暗,却在刹那间闪过一道雪白虚影,只需一剑,便把所有幻象轰然击碎。

    就像曾经无数次遇险时那样。

    裴渡站在他跟前。

    “裴、裴裴渡?”

    劫后余生,恍然如梦。

    裴明川险些以为他也是幻觉,眼泪兀地狂涌,因为没了力气,只能爬在地上朝他靠近:“你是真的对不对!你来救我了……我知道你会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再看裴渡,有如神明降世,正要伸手去抓他衣摆,却见对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裴渡……避开了他?

    裴明川满目不敢置信,倏然抬头。

    谢镜辞的嗓音悠悠传来,带了讽刺意味十足的浅笑:“不会真有人觉得,把别**害一通,说声‘对不起’就能了结吧?”

    谢镜辞。

    裴明川的牙齿咯咯发抖。

    他后悔了。

    比起对她目中无人的恨意,充斥在他心里的,更多是源源无尽的悔恨。

    如果当初选择帮助裴渡,被谢家一并带去云京的,定然也会有他。

    玄武境里的法会,裴明川看得真切。

    跟在他们两人身边的,一个是修为低弱的体修,一个是不被世俗容纳的魔修,明明都不是多么出众的货色,却能在法会里脱颖而出,引来无限瞩目。

    他本应该……也是其中之一的。

    没错,只要站在裴渡身边,他怎么可能还会是如今这副窝囊样。白婉裴钰算什么东西,裴渡与谢镜辞,一个天之骄子,一个世家小姐,一旦抱上他们的大腿,他必能平步青云。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裴明川痛哭流涕:“全是因为裴钰威胁我,都是他们的错,不关我的事啊!我从头到尾,一直没做多少对不起你的事……难道你忘了我们当年的情谊吗!”

    谢镜辞看得冷笑连连,本想出言怼他,想起身边的裴渡,又觉不便插口,安静闭了嘴。

    “承蒙兄长多年照料。”

    于他相比,裴渡的神色要显得平和许多。

    他语气里听不出埋怨,甚至连怒气也没有,内容却字字诛心,毫不留情:“今日救你一命,便算还了这份恩情,从今以后两不相欠。”

    当时听闻裴渡欲要拔剑救人,谢镜辞原以为他于心不忍,没想到是为斩断情谊,破除裴明川的所有念想。

    裴明川曾是他唯一的朋友是真,无情将他背叛也是真。

    他自是有情,却也无情,当断则断,不留任何后退的余地。

    晴天霹雳。

    裴明川连哭泣都浑然忘记,扯出一个比落泪还难看的笑,拼命往上扑:“你……你在说什么?我们是朋友啊!当初在秘境,你受了伤,是我给你治疗擦药的,你忘了?”

    回应他的,是一把映了冷光的剑。

    裴渡声音更冷,仍是极为有礼的语气:“刀剑无眼。”

    全完了。

    一切希冀全盘崩塌,裴明川想要抓住他衣摆,奈何被之前的幻觉吓到瘫软,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气。

    他眼睁睁看着谢镜辞做了个鬼脸,被裴渡轻轻拉住袖子,跟随后者一起离开。

    而裴渡没有回头。

    “求求你,求求你!”

    裴明川被梦火折磨得濒临崩溃,嚎哭不止,浑身颤抖如泥:“你曾经从不会丢下我不管,还说――”

    他想起什么,混浊的瞳孔浮起几分急切之意:“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生辰无人庆贺,你对我说、说能实现我一个心愿?!”

    说来可笑,那日明明是他生辰,爹娘却忙于事务双双离家,裴钰向来瞧不起这个弟弟,自然也不会搭理他。

    他无处可去,也无人可诉,独自在庭院里喝闷酒,恰巧遇上裴渡。

    裴渡竟然记得他的生辰,赠他亲手书写的用剑要义,见裴明川号啕大哭,无奈温声道:“我如今实力低微,送不上多么厚重的大礼。不如把今年的心愿暂且寄放,待我更强一些,便为兄长实现。”

    裴渡在裴家的境遇甚至还不如他,被裴风南用作除魔的剑,被白婉记恨、处处刁难,哪有能耐为他实现心愿。

    裴明川只当这是句玩笑话,并未多加上心,如今陡然想起,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你不要像这样离开……求求你,别让我看着你的背影,好不好?”

    在聚拢而来的黑暗里,白衣少年身形微微顿住。

    有戏!

    裴明川喜出望外,双眼不由一亮。

    裴渡言出必行,从未有过毁约的时候,这次定然也不会例外。

    纵使裴渡百般不愿又如何。

    只要他能留在裴渡身边,像对二哥裴钰那样对他们,他们就一定能发现他的好,自此云京谢家、天之骄子,都能成为他的倚仗。

    裴渡是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只要他诚心认错,他一定会和从前一样,不计前嫌地继续对他好。

    谢镜辞太阳穴突突地跳,抬头望一眼裴渡。

    他没说话,微垂着长睫,眼底晦暗不明,黯淡无光。

    在如此贴近的距离下,她似乎有些能明白裴渡的心情。

    曾经那样温柔的善意,却被旁人狠狠践踏,反过来成为束缚他的枷锁,他无法拒绝,被桎梏得动弹不得。

    像是把一颗心用力踩在地上,怎会不觉得难过。

    想来这种感觉,他已经体会过太多太多。

    竭力修炼,却被裴风南鸡蛋里挑骨头,不但用家法惩罚一番,还被骂得狗血淋头,声称不如那位早夭的大少爷的时候。

    向裴明川笨拙地送出真心,以为交到了唯一一位朋友,却在鬼冢里听他出言诋毁,面对白婉的质问,发出那声“嗯”的时候。

    甚至于……牢牢记了那么多年,却被她遗忘的时候。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真心实意留在他身边。

    他得有多难过。

    谢镜辞用指尖攥紧袖口。

    她嗓音清凌,在夜色里被沉沉压低,生出几分勾人的情意:“裴渡。”

    裴渡微怔,来不及反应,怀中便窜进一股柔软的热气。

    那些沉积在心口的压抑与自嘲,全因这股热气轰然碎开。

    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谢镜辞飞快抱了他一下,声音发闷:“交给我就好。”

    她动作极快,不过顷刻之间,便从裴渡怀里迅速离开。

    然后脚步一转,迈向裴明川所在的方向。

    谢镜辞丝毫没有掩饰周身的杀气,一步步向他靠近,携来一阵冷冽如刀的风。

    裴明川被吓得半死,坐在地上往后退:“你你你、你想干什么?裴裴裴渡还在旁边看着,你别乱来啊!我可是跟他说好了――”

    谢镜辞:“呵呵。”

    谢镜辞毫不留情将他打断:“我谢镜辞打你,和裴渡有什么关系。”

    灵气开始运转,若要形容此时的感受,四个字,痛快淋漓。

    裴明川早就被吓破了胆,腿软得像两根面条,连站起来都难。

    谢镜辞从来不讲武德,不管他究竟有没有力气反抗,抓着就是一通猛锤,很长一段时间里,回荡在密林之中的,都是拳拳到肉的闷响与裴明川持续飙升的海豚音。

    直到打完收工的时候,锦衣少年已然痛得说不出话。

    “说什么‘有心悔改’,其实只是在为自己谋出路,对吧。”

    她语气很冷:“之前跟在裴钰身边也是,今日讨好裴渡也是,你根本不在意跟随的人是好是坏,唯一关心的,只有自己能不能过得更好――家人朋友是假,助你节节高升的工具才是真,亏你能想到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简直可笑。”

    一语中的。.c0m

    裴明川如遭雷击。

    “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亏你也能说出口。只要当初你略微提醒,裴渡怎会陷入那般领地?白婉问你可曾在他身上察觉魔气,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不出话,浑身颤抖。

    有种尖锐的刺痛生生划在他心口上,直到这一刻,裴明川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有机会。

    他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出路,乃至于未来的希望,尽数断送在了自己手上。

    谢镜辞说着笑笑,语气里蕴了嘲弄:“你以为那个所谓的愿望,真能绑住裴渡?”

    ……什么意思?

    裴明川猛地抬头,嗓音沙哑而颤抖:“他早就答应过!裴渡,你若是毁约――”

    “谁说他要毁约?”

    她轻声笑笑,再开口时,音调被压低不少:“提前祝贺你,收到了来自裴渡的最后一份生辰礼物――说不定也是别人真心诚意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生辰礼物。”

    谢镜辞离开的时候,像是一阵风。

    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一把拉住旁侧裴渡的手腕,轻轻一带,便让他和自己一起保持着面对裴明川的姿势。

    裴明川心底警铃大作,涌上糟糕透顶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在片刻之后,当真如同棒槌,硬生生落在了他脑门上。

    他许下的愿望,是不要像之前那样离开他,让他看到裴渡的背影。

    谢镜辞那毒妇,居然直勾勾面对着他所在的方向,顺势挽上裴渡右手,储物袋里白光一现,亮出一张瞬移用的神行符。

    这合理吗。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裴明川丧失所有表情,心如死灰,眼睁睁看着谢镜辞默念法诀,神行符上微光乍现。

    谢镜辞走得欢欢喜喜,末了不忘挥挥手,朝他做出再见的手势。

    那手一晃,又一晃,在两人身形瞬移消失的刹那,传来她脆生生的笑音:“拜拜啦。”

    的确没像之前那样离开,因为彻彻底底换了种方式。

    也的确没让他见到裴渡的背影,毕竟他们两人面对着他,倏地一下就没了。

    裴明川:……

    偌大密林里,终是响起声嘶力竭的咆哮:“谢镜辞,你不是人――!”m.w.com,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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