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番外十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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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云山地处偏远,远居于人迹罕至的重岩叠嶂之间,无论是自幼在云京长大的谢镜辞孟小汀,还是刚出鬼域不久的莫霄阳,都对山中一无所知。

    几人虽想尽快查明真相,但也心知此事不宜莽撞。

    那团邪气至少有元婴巅峰的实力,比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足足高出整整一个大阶,孤云山又是属于它的主场,倘若贸然前去,恐怕危机四伏。

    只有话本子主人公才爱当孤胆英雄,谢镜辞惜命,决定先行归家整顿一番,等谢疏与云朝颜回来,再一并细商接下来的打算。

    她莫名其妙抓了裴渡的手,禁不住两个狐朋狗友的连连起哄,直愣愣地回了谢府。

    经过与孟良泽的交谈,虽然能确定孟小汀娘亲与那团邪气定有联系,但重重谜团一个接着一个,总觉得像是蒙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彼此之间寻不见什么关联――

    其中最为迷惑的一点,便是邪气为何会时隔多年,带着一群失踪已久的人来到云京。

    若说复仇,那些恩恩怨怨全都是许多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若要细细想来,恐怕他们真正的目的另有其事,对云京城里的几人实施报复,只不过是顺手之举。

    而且据孟良泽所说,孟小汀娘亲极为害怕噩梦,莫非在那时,她就已经受邪术所害,曾被困于精心编织的梦里?

    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结合系统曾透露的结局,现如今最糟糕的可能性是……那些人之所以前来云京,目的在于孟小汀。

    想起近日以来的种种遭遇,谢镜辞总放心不下她,干脆寻了瓶桃花水,来到孟小汀借居的院落。

    孟小汀性情外向,选中的院子自然也是热热闹闹。

    如今虽是隆冬,这间小院却被温暖的灵力笼罩,雪华尽数被隔离在外,消弭于半空之上。墙边盘旋了绿盈盈的爬山虎,角落里的苗圃更是花团锦簇,一派粉白颜色。

    “哦哦哦这是寻月坊里的桃花水!”

    孟小汀笑得合不拢嘴:“还有特制的绿萝糕――我一直想吃来着!太爱你啦辞辞!”

    要说这件事里,他们四人中谁被牵连得最多,毫无疑问是孟小汀。

    可到头来出言安慰其他人、总是乐呵呵笑着的,也是孟小汀。

    谢镜辞坐在院落的石桌旁,用手托着腮帮子,静静听身旁的小姑娘叽叽喳喳。

    她听得入神,被桌上清甜的蜂蜜桃花香气熏得一阵恍惚,直到这时才忽然意识到,似乎孟小汀一直是这样。

    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任何时候,她都在笑。

    秘境遇险的时候,孟小汀会从储物袋里抖出全部身家,哆哆嗦嗦却一本正经地帮她往伤口上药,然后得意一咧嘴:“别担心,还有我在哦。”

    受到学宫里其他人冷嘲热讽的时候,连谢镜辞都气得当场拔刀,孟小汀却一把将鬼哭按下,捏一捏她掌心:“没关系没关系,我不生气,你也别生气――还记得吗?生气会长皱纹。”

    就连某天偶遇孟良泽,那人站在林蕴柔与嫡子身边,对她视而不见,孟小汀也不过远远朝男人做了个鬼脸,然后像往日里无数次的日常谈话一样,用平静至极的语气告诉她:“啊,今天有点冷。”

    谢镜辞从没见她伤心过。

    哪怕在很多时候,她都是最应该伤心的那一个,孟小汀却从来都咧了嘴一笑而过。

    “要是觉得难过……可以跟我说。”

    谢镜辞只会杀人,不会安慰人,话音出口,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生硬笨拙。

    原本还在满嘴跑马的小姑娘怔然愣住。

    “不想笑的话,也没关系。”

    她总觉得别扭,话语却不受控制地从脑子里淌出来,途经僵硬的舌尖,悠然一绕,散在周遭陡然静下来的空气里:“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所以没关系的。”

    孟小汀没有说话,也没再继续笑。

    丝毫不出意料,她把气氛搞砸了。

    除了在鬼域里安慰裴渡,谢镜辞从没对谁说过这样的话,尤其对方还是认识了好几年、向来嘻嘻哈哈的朋友。

    ……这种话听起来果然又怪又矫情,孟小汀境遇本来就糟糕,这会儿被直白戳穿,或许只会觉得尴尬。

    谢镜辞心里别扭,低着头没看对方表情,在铺天盖地的静默里,倏地就泄了气:“我是不是,挺不会说话的?”

    之前听见小厮们的议论,也说她跟“平易近人”远远挨不着边,充其量是个冷冰冰的拔刀狂。想来她的确性格糟糕,不讨人喜欢,就连安慰人,也往往踩不到点上。

    谢镜辞苦恼地挠挠脑袋。

    “……那我就不笑啦。”

    脆生生的嗓音好似银铃铛铛,落在无精打采的耳朵上。

    谢镜辞恍然抬眼,正对上孟小汀圆润的杏眸。

    其实她还是在笑,葡萄一样的眼底噙了微弱的薄光,笑意像是浅浅的海潮,一簇簇抚过海滩,又慢悠悠往下回旋。

    这是与她平日里完全不同的笑,极轻极淡,带着纵容般的温柔。

    谢镜辞看见她兀地抬起右手。

    不知是来源于桃花水的香气,还是院子里绵延如锦绣的花丛,当孟小汀的手掌落在她头顶,引来不绝如缕的清幽甜香。

    “谁说你不会讲话?”

    孟小汀最爱揉她脑袋,力道不大,手心像撸猫似的轻轻一旋,惹得谢镜辞微微眯眼:“你比其他所有人都好得多。”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没了笑。

    谢镜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揉得脑袋一晃,又听她继续道:“其实有时我会觉得,你同我娘有些相像。”

    这是孟小汀第一次主动提起她娘亲。

    平白无故捡了个女儿,谢镜辞很认真地思考须臾,自己究竟是从哪里散发出了母性光辉,一面愣愣地想,一面茫然与她对视。

    “我娘不懂很多东西,就像孟良泽若说的那样,她应该曾被束缚在同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许久,后来和我生活在云京城郊外的小村子里,虽然熟悉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还是会闹出不少笑话。”

    孟小汀眼底溢了浅浅的笑,用和谢镜辞同样的动作,撑着腮帮侧过脸,定定与她四目相对。

    “人际关系也是如此。她几乎不懂得如何与外人打交道,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家都像和外界隔绝了一样。”

    她说着垂了眼,语气渐渐生出几分柔和与空茫:“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竭尽所能地对我好,逗我发笑――那时我问她,她为什么总是笑,好像从来都不会哭。娘亲告诉我,倘若见到她掉眼泪,我也会跟着难过,她不想让我难过。”

    其实江清意这辈子过得很窝囊。

    胆小怕事、一贫如洗,对许许多多的事情一窍不通,因为不敢与外人交谈,把自己封闭在那间又小又冷的房屋。

    但作为一个母亲,在唯一的女儿面前,她却总是在笑。

    于是渐渐地,在来到云京城后,孟小汀也开始学着她的模样微笑,只不过笑容的意义,终究与江清意不同。

    不能因为自己的难过,而令旁人感到困扰。

    不能在受到欺负时露怯,否则会迎来更为不加节制的针对。

    也不能在孟良泽的无视与厌烦里感到伤心,因为她寄人篱下,身份尴尬,没有为此而不开心的资格。

    她连资格都不剩下。

    可怜江清意强颜欢笑了那么多年,始终没能遇到一个人告诉她,如果难过,不笑也没关系。

    孟小汀垂眼望着杯里的桃花水,瞳仁薄光暗涌。

    而她何其幸运,能听见有人亲口对她说,我会和你在一起。

    “所以呢,你和我娘很像啦。”

    她说着双眼一弯,右手又用力揉了揉,嗓音清脆:“――都笨笨的,总要我在旁边照顾,好累呀。”

    谢镜辞的眼睛倏然变得滚圆,引得她止不住又开始发笑。

    “你又逗我。”

    放在头顶的手掌终于被孟小汀挪开,谢镜辞摸了摸被触碰过的位置,感觉到一股暖热。

    气氛因为孟小汀的笑声缓和不少,她习惯性戳戳小姑娘略有些婴儿肥的脸:“等明日我爹娘回来,咱们就去孤云山――那些戴着面具的人都是失踪多年才突然现身,你娘说不定也同他们一样,仍被困在那座山里。”

    她话音落下之际,在被灵力浑然包裹的庭院中,忽然袭来一阵冷冽微风。

    这道风若即若离,浅淡得恍如无物,其间蕴藏的寒意却深入骨髓,让谢镜辞不由战栗。

    伴随着冷风而来的,还有一声叹息般的笑。

    谢府不盛奢华之风,不似其它大族,聘请元婴修士在府邸布下重重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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