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莫斯科的故人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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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

    果戈里听到亚瑟打起了官腔,赶忙打断了他的话,作为一位曾经在国土衙门任职过的小公务员,果戈里知道要是让这帮家伙长篇大论起来,那绝不是一两个钟头就能结束的。

    他摘下帽子向亚瑟告别道:「既然如此,那祝您促进全球繁荣的事业一切顺利。」

    亚瑟目送果戈里的背影消失在莫斯科大学附近的街巷中,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招牌式的微笑。

    他抖了抖斗篷上的雪花,刚刚举起菸斗,便看见布莱克威尔主动为他擦着了火。

    眼见着他这麽上道,亚瑟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觉得我刚才这番话说的怎麽样?」

    布莱克威尔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很棒。」

    「你在撒谎。」

    「不然呢?」

    亚瑟盯着与斯芬克斯一样沉默的布莱克威尔,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吧,至少诚实比愚蠢要好。亨利,我告诉你,我刚才那段话,一点也不好。你记住,冗长的谈话不利于事情的解决,就如同拖地的长裙不利于行走一样。」

    「是这样吗?」或许是有心想要气一气亚瑟,布莱克威尔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既然如此,您为什麽还要说那段话呢?」

    亚瑟瞥了眼不开窍的布莱克威尔,又复述了一遍:「因为冗长的谈话不利于事情的解决。好好记住这一点,有朝一日你会用得上的,尤其是当你面对的对象是伦敦的舰队街。」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亚瑟从兜里摸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莫斯科,特维尔大道25号。

    但遗憾的是,亚瑟骗了果戈里,他来这里才不是为了找舒宾斯基上校,而是为了找一位在莱比锡认识的莫斯科大学生——赫尔岑。

    当然,这并不是由于亚瑟不珍视俄国宪兵与苏格兰场的伟大友谊,而是由于舒宾斯基跑到彼得堡给他的岳母拜年去了。二人约好了,等过几天舒宾斯基从彼得堡回来以后,再到他家里的庄园好好聚一聚。

    特维尔大道距离莫斯科大学所在的莫克霍瓦亚大街并不算太远,大约只有半俄里的距离,步行只需要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亚瑟之所以在莫斯科大学门前下车,主要还是为了来看看这座俄国最高学府究竟是不是像赫尔岑说的那麽离谱。

    在赫尔岑的描述中,自从莫斯科大学在发生了几次学生运动,尼古拉一世便把这里视作了眼中钉,为了好好教育这帮不安分的大学生,沙皇派来了俄国最会打仗的作家皮萨列夫少将担任莫斯科大学学监。

    而皮萨列夫到任后,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折腾学生。

    他先是要求学生们集体穿制服丶佩军刀,美其名曰:军事化管理,加强纪律性。

    然后转过年又下令学生不许佩军刀,理由是:担心被自由主义荼毒的学生们可能会把军刀作为武器。

    而在他担任学监的四年里,最值得吹嘘的功绩不是培养出了多少科学家丶哲学家丶文学家。

    而是由于几首诗和几篇文章把几十个学生送到高加索充军,又因为一个半身塑像让几个波兰学生人间蒸发不知所踪。至于那些被开除和劝退的学生,自是不必单独在这里记述。

    后来也不知道是沙皇都觉得皮萨列夫做的太过分了,还是他对矫正莫斯科大学的行动彻底失望了。

    总而言之,莫斯科大学的学监被换成了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戈利岑公爵。

    说起这位戈利岑公爵,布莱克威尔或许比亚瑟更熟悉,因为他正是安娜斯塔西娅小姐的伯父,戈利岑家族的五位公爵之一。

    虽然俄国的公爵头衔非常泛滥,但头衔再怎麽泛滥,戈利岑家族能做到一世五公,也足以说明他们在俄国的势力。

    作为俄国历史上最古老丶最显赫的家族之一,戈利岑家族源自立陶宛大公国的格迪米纳斯王朝。

    戈利岑家族的始祖是立陶宛大公格迪米纳斯的次子纳里曼塔斯,而他们的姓氏也源于立陶宛语词汇「Geleìs」,意为铁手套。

    用铁手套攥住莫斯科大学会比用第二掷弹兵师师长皮萨列夫这把长刀效果更好吗?

    那亚瑟就不知道了。

    至少在莫斯科大学的学生赫尔岑看来,铁手套或许比长刀要柔和不少,但是他们俩与哥廷根大学的黑斯廷斯学监一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毕竟黑斯廷斯学监是正儿八经的专家型学者,既懂得学术又懂得管理,不该插手的从来不插手,该他插手的事情却又不含糊,最重要的是,他与学生的关系还很亲近。

    你瞧,俾斯麦那小子坐在黑斯廷斯学监身边笑得多开心?

    而铁手套呢,那就实在是一言难尽了。

    赫尔岑觉得他简直就不是个正常人。教授因病停课,他认为不合理,总是看不惯,因此就规定:如果教授停课,那就按次序由下一堂课的教师代课。

    这规定乍一看上去好像挺合理,但实际执行起来,就经常会出现——神学教授捷尔诺夫斯基神父不得不在医院为妇科病作临床讲授,而产科医生里希特教授则不得不去讲圣母玛丽亚不经受精而怀孕生下耶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们莫斯科大学的课堂真是太酷啦!

    赫尔岑站在自家宅邸的二楼禁不住唉声叹息。

    不过,虽然大学里总有或这或那不顺心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挺怀念大学生活和同学们的。

    毕业以后,大伙儿各奔东西,有的去了彼得堡,有的到了地方上,还有的则与他一样,成了一名莫斯科的公务员。

    至于剩下那些嘛……

    他们被流放了。

    虽然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但赫尔岑却感觉自己变得世故了不少。

    或许不应该说世故,因为大部分人都把这叫做成熟。

    没办法,作为一个在莫斯科国土衙门工作的公务员,你真的很难不变的成熟。

    不过,他偶尔还是有不成熟的一面。

    比如前几天他和《莫斯科电讯》编辑波列沃伊的争吵。

    波列沃伊对圣西门主义嗤之以鼻,他说信奉圣西门主义的人精神错乱,他们的愿景只是空洞的乌托邦,而且有碍于国民的发展。

    赫尔岑则指责波列沃伊已经变成了他自己终身反对的那种落后的保守主义者了。

    这话显然伤了波列沃伊的心,他摇了摇头说:「总有一天,也会有个青年人会这麽报答您终生的努力和辛劳,指着您的鼻子冷笑道:走开,您已是落伍者了。」

    虽然赫尔岑不认同波列沃伊的看法,但他又因为惹对方伤心而感到惭愧。

    一般来说,像是波列沃伊这样声名显赫的人物是不会在乎年轻人的看法的,但是他却很看重青年人的意见,而且还愿意结交他这样一文不名的普通学生。

    这让赫尔岑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望着街上来来往往提着礼品的人群,心里斟酌着,要不要买点东西去向波列沃伊道个歉。

    但年轻人的驴脾气又让他有些拉不下脸,他总觉得去道歉仿佛就是向对方认输了。

    或者……

    应该多等几天?等他消了气,然后我们再和好如初,谁也不再去谈圣西门主义,就像是这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赫尔岑正思索着该怎麽处理人际关系,忽然,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仆人轻轻敲开了他的门:「少爷,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到了?」

    「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我不认识这个人啊,他是不是找错……」赫尔岑的话锋忽然一顿,他推开窗户向门前张望。

    拄着手杖的亚瑟发现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酒友,礼貌的摘下帽子向他打了声招呼:「真不幸,亚历山大,看来你和我一样,既没有岳母需要拜见,也没有人替咱们安排相亲。」

    《位于莫斯科市中心特维尔大道的赫尔岑家族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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