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2/2)
明窈格外关照，也是念在她身世可怜，竟有那样一个母亲。
明窈恼怒，又踢了沈烬一脚：“明明就是你的错。”
沈烬眸色一沉，坦然承认：“嗯，是我错了。”
明窈面上一喜：“那你今夜……”
沈烬挽着明窈手腕，颀长身影渐渐笼罩，似遮云蔽月：“那我这次轻点。”
明窈痛斥出声，而后怒骂声又渐渐化成哽咽哭声。
再之后，清风徐徐，明月高照。
暖阁的烛火一夜未灭。
……
……
沈烬的生辰是在深秋。
秋霖脉脉，侵肌入骨。
万寿节这日，宫中上下花团锦簇，乌木长廊两侧悬着五色绫纸编织而成的绣球灯，放眼望去，姹紫嫣红，锦绣满眸。
朝中文武百官入宫向皇帝行三十三拜礼，宫人双手捧着漆木托盘，衣裙翩跹，行走在宴间。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乐姬立在殿中央，单脚踩在鼓上，鼓声渐起，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紫檀案几上供着松竹酒，沈烬手执一把乌银自斟壶，忽的转首往外望去一眼。
多宝会意，悄声上前：“陛下，皇后娘娘刚喝了点酒，这会子应是在坤宁宫歇息。”
明窈酒量浅，半杯就倒。
沈烬一手揉着眉心，哑声吩咐：“命人给皇后送去解酒茶，还有……”
稍顿，沈烬突然起身，“罢了，朕回去看看。”
多宝心领神会，笑着道：“御辇早早备下了，陛下请随奴才往这边走。”
() 青石甬路，苍苔浓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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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宝踩着乌皮六合靴，手中的竹骨伞高举在沈烬头顶。
“陛下放心，皇后娘娘那奴才也让人打点好了，坤宁宫……”
一语未落，忽而有一人匆忙从小径跑出，差点迎面撞上沈烬。
多宝立刻挡在沈烬跟前，厉声斥责：“放肆！胆敢冲撞陛下，也不看看你有几个脑袋！”
话落，又朝身后的小太监招手，“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给我拖下去！”
雨水朦胧，清寒透幕。
女子一身石榴红织金锦缂丝锦衣，满头珠翠，穿金戴银。
一双眼睛哭得像是杏仁，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福身，朝沈烬行礼：“小女石嫣见过陛下。”
多宝小声在沈烬耳边道：“陛下，石嫣的父亲是光禄寺少卿。”
沈烬近日刚对石家动手，好巧不巧，今日就在殿外撞见石家的姑娘。
听见父亲的名字，石嫣慌忙抬起眼睛，她站在花荫下，长长睫毛挂满泪珠。
“陛下，我并非想为父亲求情，我只是、只是……”
她咬牙，双颊泛起片刻的红晕，跪倒在地，“石嫣心慕陛下已久……”
声音越来越低，含羞带怯，“我不敢奢求天恩，只求陛下怜爱，许石嫣侍奉左右，为奴为婢，石嫣也是愿意的。”
沈烬眸光淡漠。
石嫣咬唇，不甘心抬起双眼：“陛下，我……”
沈烬目不斜视，从女子眼前走过，半个眼神也不曾多给，只朝自己的御辇走去。
多宝心中叫苦不迭，当即跪在地上：“陛下饶命，这事奴才真的不知！”
多宝磕头如捣蒜，深怕沈烬以为自己和石家是一伙的。
硕大雨珠砸落在多宝头顶，顷刻泅湿了他的长袍，他颤巍巍跪在雨中：“还请陛下给奴才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奴才立刻彻查宫中上下。”
今日石家的姑娘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沈烬眼前，明日闯入宫中的，只怕就是刺客了。
多宝哐哐朝沈烬磕头告罪。
沈烬垂眼，居高临下睥睨着满地乌泱泱跪着的宫人，他沉声：“下不为例。”
躲过一劫，多宝叠声谢恩。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至坤宁宫，应是万寿节，坤宁宫上下灯火通明，香屑满地。
一众宫人手提珐琅戳灯，为沈烬照亮前路。
暖阁烛火明亮，明窈却不在殿中。
沈烬刹住脚步：“皇后呢？”
宫人面面相觑：“娘娘她、她……”
话音未落，忽见窗下走来一抹窈窕身影，明窈姗姗来迟。
跟在她身后的侍女手中提着一个紫檀锦盒。
锦盒掀开，竟是一碗长寿面。
明窈眉眼弯弯，笑着道：“你怎么来得这样快？”
宫人识趣，悄无声息退到廊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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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衺?塢?げ衬????()?[()]『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正好我让宫人做了长寿面，你尝一口，也算过生了。”
面条劲道，上面又点了些许葱花，还有一个荷包蛋。
明窈目不转睛盯着沈烬，那双浅色眸子灼灼，一眨不眨盯着沈烬。
她眼中饱含期待：“……如何？”
沈烬不语。
明窈惴惴不安，从沈烬手中夺下竹筷：“若是不好吃便算了。”
竹筷仍握在沈烬手中，他顺手握住明窈的手腕，指腹灼热，差点烫得明窈松开手。
沈烬声音轻轻：“面做得不错。”
明窈错愕睁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为了自己和面，她今日还特地早起了。
沈烬唇角溢出一声笑，他目光从明窈脸上挪到案几上的面碗。
那面还有一些夹生，半生不熟。
沈烬实话实说，“御膳房的厨子若是这样的手艺，只怕早让人拉去砍头了。”
明窈咬紧后槽牙：“你……”
她作势起身，懒得再搭理沈烬。
沈烬反手将明窈拽入怀里，他哑声，“但是我很喜欢。”
满心的恼怒顷刻消失殆尽。
明窈跌坐在沈烬怀中，一手环在沈烬脖颈。
眼珠子转动，明窈盯着沈烬，忽而道：“我听说，今日宫中出了点事。”
石嫣前脚自荐枕席，后脚这事就在宫中上下闹得沸沸扬扬。
只怕明日就该成为汴京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石家本就因贪污一事处在风头浪尖上，如今又闹了这一出。
明窈曾在婉娘口中听过这位石嫣姑娘，听说是个极为张扬跋扈的人，自小家里宠着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先前有个孩子当街冲撞了石姑娘的马车，她立刻让人扇了那孩子五十巴掌。
石家如今失势，石嫣想替自己求一条生路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
明窈双眉渐拢。
沈烬垂眼凝视：“你不高兴？”
明窈一时语塞，她没好气道：“我该高兴吗？”
明窈气恼瞪了沈烬一眼，倏然推开沈烬往里走去：“臣妾听说那石家姑娘生得瑰姿艳逸，及笄那日，前去石家求娶的公子差点踩烂石家的门槛。”
明窈坐在妆镜前，镜中的自己云堆翠髻，她今日穿了一身杏黄色绸绣人物花卉纹宫衣，手上的白玉玛瑙手镯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透过妆镜瞥见沈烬的身影，明窈冷笑一声，她背过身子，只拿后脑勺对着沈烬。
“陛下还真是好福气。”
明窈甚少唤沈烬为“陛下”，情浓意合之时，她只会伏在沈烬耳边，轻声细语唤沈烬的名字。
有时沈烬闹得太过，明窈也会连名带姓骂人。
难得听见明窈自称“臣妾”，又以“陛下”两字唤自己。
() 沈烬唇角勾起浅淡笑意，他信步朝明窈走去，替她取下鬓间的发簪。
三千青丝落在沈烬掌心，桂花的熏香弥漫。
沈烬漫不经心道：“没看清。”
明窈狐疑抬眸：“……什么？”
沈烬垂眼低眉，手背贴在明窈颊边。
当时下着雨，石嫣猝不及防从小径冒出。
若非多宝及时挡在沈烬身前，只怕那石嫣姑娘今日会命丧沈烬手下。
他当时还以为是刺客。
沈烬轻描淡写：“不过她也算做了件好事。”
明窈恼怒瞪着沈烬：“陛下若是觉得可惜，大可将人接入宫……”
余音消失在唇间。
明窈扬首，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牢牢攥着沈烬的衣袂，褶皱层层，像是涟漪化开。
良久，落在明窈红唇上的薄唇方离开。
通透的铜镜映出明窈气喘吁吁的身影，她双颊好像又染上胭脂，滚烫炙热。
额头相抵，沈烬喑哑声音落在明窈耳边。
他胸腔起伏，溢出一声笑：“我很高兴，窈窈。”
他还以为明窈不会在意这种事。
吃味这种事，只在两情相悦的人之间才会发生。
沈烬薄唇落在明窈眼睛、鼻尖。
他忽而用力，揽着明窈坐在妆镜前。
气息交叠。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手碰倒了妆镜前的锦匣，顷刻匣中的簪花棒哗啦啦掉落在地。
满地胭脂水粉混乱在一处，重重花香蔓延在殿中。
意识逐渐迷糊，不知是先前吃了松竹酒，还是此刻迷失在花香中，明窈眼中迷离惺忪。
白净手指一点点勾勒着沈烬的轮廓，明窈声音不悦：“过了今日，你又老了一岁了。”
沈烬不过一十来岁，落在明窈口中却好像七老八十。
她愤愤捶了下沈烬的肩膀，“怎么还会有人惦记你！”
沈烬眸光渐暗，哑然失笑：“窈窈觉得我老了？”
“难道不是？你如今都……”
一声惊呼落下。
帐幔垂落，再也听不得明窈的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