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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枕道:“我不愿放。”
他说到这里,竟笑了一下,反问:“三十岁难道不够?我这一生,论波澜壮阔,已是绝大多数人未及了。”
他在纳兰初见的瞠目结舌中低头咳嗽,慢慢道:“我来寻你,不是为寿数,是找你要一副偏方,让我明天可以不至于这般咳嗽。”
纳兰初见婉劝:“虎狼药伤身。”
苏梦枕只道:“给我。”
本便是他多年汲汲的志向,如今又叠上季卷前途,因而当他拔刀迎往关七,对此战后生死已看得极淡。也因此,当丁典忽现于身前,替他破去杀局,他收刀之际,当着关七雷损两位大敌,竟未能遏制,流出些微淡笑。
下山以前,得师父关切,他曾起卦,算得上乾下震,入京五年内先凶后吉,物与无妄。如今时日将近,先凶后吉的机已尽数应了,剩余半句戒令自身不得妄念,若该应在慧剑断情丝之上,他却又不那么愿意听从了。
如果连梦都不能做,那人生活着,就连一点趣味也无。
……虽则抱定了与梦共赴黄泉的决心,但当丁典理所应当,向他聊起提亲之事,苏梦枕依旧恍惚以为他已如古之庄周,方其梦也,不知其梦。
但浑身伤痛接踵而至,令他知道自己并非庄周蝴蝶,自不可以浪漫笔法,将现实一笔带过。
丁典必有误解。他想必久不与季卷通讯,并不知这场沸扬流言真正内情,只当季卷落花有意,而苏梦枕未必无情,要撮合一对眷侣,只需身为长辈出面定言。
苏梦枕当然可以解释。从头至尾搅乱池水又抽身即走的本就只是季卷一人。
但苏梦枕不屑置辩。
他道:“我不会提亲。”
他说罢此句,已隐隐含一口真气,提防丁典随时发怒动手。丁典周身真气也的确正待动手,两人眼中寒芒正盛,随时待一决生死,却齐齐被旁边不通内力的凌霜华轻巧一语截住。
凌霜华只是微笑说话,苏梦枕经脉中内力竟几乎倒转,刺穿胸膛。
他当然知道言语也可做武器,可从出生至今,从未见过这样一柄武器,以希望,以怔忪,以或可有若明若昧的渴求伤人,“可能”二字,从未如此甜蜜,亦未曾如此磨人。
季卷的长辈,瞧着她长大的人说:她或许对他并非无意。只是碍于俗世牵绊,心中良知。
他不该想。他自忖自己的长辈从未看懂过他——或看懂一部分,他乐意表现的那部分,但沉默之内囊括的所有,恐怕苏遮幕弃世以前也未看透过。既如此,他怎可弃季卷本人言辞不论,把凌霜华的妄测奉若圭臬?
可他竟无法遏制在想。将她一言一行拆碎揉开了分析,谋求其中一分可能。
有可能。
他想。想到此处,晚春葱绿草地上都能燃起烈火,烤得他口干舌燥,一瞬竟恨不能乘风而起,直往边关,落她身边问一句是否。
耐心。此时更该有他少有的耐性,耐住性子,等。尚有未竞之事。譬如退婚。
在一心直扑楼中事业时,苏梦枕对这桩婚约虽觉束缚,却并不急于主动退婚。如今金风细雨楼声势扶摇,隐隐与六分半堂并肩,这桩婚事究竟对谁有利、对谁有害,尚可争论,留一纸婚约,也算与雷损相互牵制。等心荡神摇,他又觉得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