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山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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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过不睦,经年累月下来也已对她心服口服。

    后来先帝驾崩,情谊已深的众人就开始安然养老。三两年下来,她们人人都过得自在,太后也已许久不摆出正宫的架子这样严肃的说话。

    现下忽而这样告诫,殿中倏然一静,继而一众太妃太嫔皆起了身,离席深福:“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别多礼了。”太后含笑,沉肃骤然释开,又成了平素的慈祥模样。

    她怡然地与她们闲话家常:“昨日皇帝还来了信,说待得白霜山中修得更好,咱们都可过去瞧瞧。山里还有几眼温泉,也会沏好池子,到时你们年轻些的都去试试吧。”

    殿中的氛围便又欢快起来,众人含着笑附和,齐太嫔与恪太嫔无声地相视一望,又不约而同地低下眼帘。

    太妃太嫔们在临近晚膳时从慈敬殿告了退,齐太嫔走在前头,走出不远,恪太嫔疾步赶上来。

    齐太嫔听到脚步声就转过脸,迎面撞上恪太嫔的一脸欣然。恪太嫔抓住她的手,眼中含着夜色难以遮掩的兴奋:“陛下近来真是把静太妃宠上天了,我们能不能……”

    “不能。”齐太嫔启唇。

    恪太嫔的脸色骤然黯淡,朱唇抿了一抿:“为什么?我们等了这么久才等到这一步,何不搏一把?”

    齐太嫔道:“我不怕自己去搏一把,但我怕害了她。陛下现在对她再好,也不过兴之所至。经了先帝你还不明白么?男人的那点兴致,说散就散了,翻脸不仅比翻书还快,更比翻书还彻底。”

    “那照你这样说,就没有合适的时候了。”恪太嫔黛眉紧锁,“薄情之人想要翻脸,什么时候不能翻呢?”

    “等她有孩子之后。”齐太嫔说。

    恪太嫔一愣。

    “等她有了孩子,他们之间的牵挂就更多了一层。到时陛下顾及亲生骨肉,才会对做母亲的多几分容让,我才能放心地跟她开口。”

    恪太嫔听得哑然,滞了几度,低头道:“可他们……这原就见不得人,万一就没打算要个孩子呢?”

    “那就是咱们没这个命。”齐太嫔冷声,摇摇头,“无论如何,咱们不能为了一己私利牵扯上旁人的性命。静太妃又不欠咱们的,不能让她犯这个险。”

    “……嗯。”恪太嫔静默许久,点了点头。

    “回吧。”齐太嫔拍一拍她的手,“晚上我做好点心给你送去。”

    恪太嫔复又点点头,嗫嚅应道:“好。”

    .

    晚风渐起,夜色笼罩。京城里的灯火渐次亮起来,暖黄的光晕一片片地晕染开来,温暖的颜色将顾宅中的安静衬托得分外凄清。

    顾家夫妇二人在正院的卧房里用着膳,半晌都没说话。末了等下人进来收了碗筷,顾白氏才一声叹:“若往好里想想……皇帝现在将她宠上了天,咱们也不算没有退路。要我说,不妨与她说个明白,让她去求皇帝,咱们各退一步,也还能收场。”

    “你想得倒好。”顾元良轻笑,摇头,“斗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退路了。”

    “可是……”顾白氏拧眉,顾元良不等她说,就道:“皇帝如今起了杀心,又摸到了教主的底细,哪里是她能劝得住的?你若将她捅出去只会害了她,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了,你舍得拿她涉险?”

    顾白氏的脸色僵了僵:“我自然不舍得。”她咬唇,“可若不如此一试,就只有弑君这一条路可走。这到时候……”

    “如若弑君计成,皇帝骤然驾崩,宫中必定乱上一阵,我们自然有办法救她出来!”顾元良沉声,“如若不成,皇帝必定恨意更深,倒时她留在他身边,咱们就还有转圜余地。你提前把她捅出去,没有好处。”

    顾白氏良久没再说话,屋中一片寂静,只余烛火哔啵地爆了一声。

    她终是喟叹着点了头:“听你的吧。”

    顾元良颔首:“我明日就给教主传信。教主若应允,咱们就该安排下去了。此事若成……”他攥住顾白氏的手,“你我自此在教中就会受尽景仰,赌一把值得。”

    顾白氏没有应他这话。

    她不像他早年是行走江湖的人,她在青楼酒肆里活了二十多年,不在意什么江湖中的名望,期盼的只有太平日子。

    只是,她心里也有恨。

    那恨意一日不消,太平日子便也来不了。

    长久的静默之后,顾白氏长声一叹:“你要知道,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了。”

    顾元良神色也暗下去:“我知道。”

    顾白氏忽而想起些往事,惹得眼眶一红。

    无意再多说什么,她站起身,转身往外走去:“……今日刚买了些桃子,我去制些阿时爱吃的桃脯。”

    “多做些。”顾元良沉沉叮嘱。

    阿时小时候最爱吃桃脯和杏脯,每每只要家里有,她总能自己抱着罐子吃上大半罐,一度吃得牙痛,就边抹眼泪边揉着腮帮子吃吃。

    万幸后来换了牙,不然怕是要疼一辈子。

    .

    “你吃一口。”

    山中小院里,苏曜坐在茶榻上读着书,突然塞来一口吃的,下意识地就吃了进去。

    他凝神一尝,果然又是奶味的糕点,侧首一看,桌上的两碟糕点果然都被吃得差不多了。

    “不齁吗?”他费解地看着她,她茫然摇头:“不太甜呀。”

    明明很甜。

    苏曜撇撇嘴,饮茶冲了一冲,小声揶揄:“孩子都没你爱吃奶。”

    “……”顾燕时斜眼睇他,“我好心分你一块,你还说我!”

    他挑挑眉,没再说话,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的味道。

    她冷哼一声,又吃掉一块就不再吃了,跑去洗了手,回来挤到他身边坐:“已住了七八日了,你真的不急着回宫吗?”

    “不急。”他读着书的眼睛抬都没抬一下,手却揽住她,不老实地在她腰间揉来揉去,“明天我画个风筝给你,我们找个空旷的地方放风筝。”

    “好。”她点点头,窗外忽地人影一晃,她提醒他,“林城来了。”

    苏曜皱眉:“烦人。”说着叹了声,起身向外走去。

    林城来了,就说明有必须有他过目的奏折送来。并不太多,可隔三差五总是会有。

    顾燕时看看他的背影,不大懂他为何突然这样有闲心赖在这里,宁可让林城这样跑腿都不想回去。

    过不多时,兰月进了屋,四下看看:“陛下呢?”

    “见林城去了。”顾燕时道。

    兰月点点头:“水备好了,奴婢服侍姑娘沐浴去?”

    “好。”她颔首,就与兰月一同往外走。

    她素日沐浴并不爱在屋里留人,只是现下在荒山野岭里,汤室那边又挨着山崖,山风一过好似鬼哭,自己待着多少有点怕,这些日子就都由兰月陪着。

    她走进汤室,兰月帮她退了衣衫,扶她步入浴桶,自若地笑笑:“无踪卫可真是人如其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出鬼没。”

    “是啊。”顾燕时一哂,“林城轻功好,天天飞檐走壁,跟书里写的大侠一样。”

    “奴婢也见过林大人几回。”兰月说着皱了皱眉,偏着头想,“可他们飞檐走壁的,随时面圣倒方便,却不知陛下平日如何传召他们?”说着笑了声,“不知会不会传的时候找不着人。”

    “不会。”顾燕时想到那日所见,笑了一声。

    兰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姑娘怎么知道?奴婢看这些人最不好找了。”

    顾燕时神思忽而一紧,想起了苏曜那日叮嘱的话。

    她无声地吸了口气:“……应该不会吧,听命于陛下的人,陛下还能找不见?那多误事呀。”

    兰月见她并不能拿得准,面露失望。

    想了想,她又道:“这回到这荒山野岭里,也不知陛下有没有安排无踪卫跟着,这么多天了,除了林大人时常往来,也见不着周围有人守着,奴婢心里总不大安生。”

    “没事的。”顾燕时摇摇头,兰月眸光微微一凛,又听她道,“虽然没有无踪卫,但圣驾亲临,周围肯定都严防死守着呢。搞不好你往外走几里路就能看见重兵把守,必定不会出事。”

    “这倒也是……”兰月轻声。

    她口吻恹恹,顾燕时听得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兰月旋即有了笑容,“奴婢就是对无踪卫挺好奇的。从前总觉得朝廷和江湖不相干,哪知陛下手下也有人手能这样飞檐走壁?”

    顾燕时不禁看了她一眼:“这还是少好奇的好。无踪卫只听命于陛下,经手的一应事务俱是机密,咱们打听多了没好处。这种话以后别说了,免得让人听去徒惹嫌隙。”

    “……诺。”兰月闷闷一应,见她是这样的态度,心里多少有些着急。

    几十年以来,朝廷与他们“礼尚往来”。如今陛下摸清了教中情形,他们也将陛下身边的一应事务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唯独这无踪卫,在先帝时明明几近荒废,落到陛下手里却一夜之间重振旗鼓,上上下下严密得像个铁桶,他们费了许多力气竟还是半分也渗不进去。

    上一次行刺,就是这个无踪卫让他们元气大伤,如今还摸不清,兰月担心日后还要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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