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失忆(12)(1/2)
虽说本地发生的案件是由县尉负责,但是由于猜测背后有妖鬼作怪,基于职责所在,渡之停下了几天脚步,在许州地界进行调查。
辛禾雪除去能待在邸舍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所以也就帮着渡之问了问县里的百姓,确实让他们问出来一些东西。
前天吊死在东南山桂树上的读书人叫苏嘉,平时老实开朗,相熟的几户人家听闻他自缢的事情,相当吃惊。
这位苏嘉是城里苏屠户家的独子,苏屠户早些年死了发妻,就剩下这个儿子,儿子又唯独好读书,发誓要光耀门楣,苏屠户当然是砸锅卖铁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供出家里这么唯一一位读书人。
可惜苏屠户属于贩夫走卒之流,在大澄之内,祖上二代凡是有贩夫走卒、二姑六婆、鸡鸣狗盗、割猪煽狗等人,他们的后人是不被官府允许参加科举的。
既然科举的道路被堵死了,苏嘉想要光耀门楣,只剩下另外二条门路,一是从军,一是漫游,散播美名,献行卷自荐,二是在京城附近的山上隐居,效仿前人,走终南捷径。
后面的两条门路,道理是相通的,皆是借此提升知名度,等伯乐举荐。
苏嘉选了第一条路。
不过他家中没有这么多钱来支持他云游各地,苏嘉只能打探许州重要文官的喜好,希望借此献上合适的行卷。
所谓的行卷,就是将自己的诗赋作品编辑成一幅卷轴,献给那些在社会上、政治上和文坛上有地位的人,以希求他们能够将自己举荐给京城礼部的高官。
但是走这条路,诗赋作品需要极深的功底,才能叫人高看一眼,邻里说常常看苏嘉为了写作抓耳挠腮,即便如此,向几位大人投了行卷,还是石沉大海,处处碰壁。
苏屠户说,两个月前,苏嘉带着家中的积蓄出门了,也未曾说要去哪,苏屠户两天不见人影,险些要到官府报案,结果一出门,就见到苏嘉满头蓬乱发丝,痴痴狂狂地回来了。
辛禾雪听苏屠户说到一半停下了,心中好奇心挑起,于是问:“后来呢?”
苏屠户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神色复杂地说:“我儿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也不喝,我等了一天一夜,实在没办法,就要砸门闯进去了,结果我儿拿着一幅行卷满脸喜色地出来,说写出来了!写出来了!”
“我儿后来拿着这幅行卷去谒见了州府的李大人,李大人那时当场就答应要为他荐举,结果第一日,又遣人将行卷送回来,砸到我儿脸上。”
“来送行卷的那小厮骂他,什么猪狗做的狗屁不通的文章,也敢拿来糊弄李大人!”
“我儿一下子慌了,捡起地上的行卷,我不识字,只是听到我儿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明明是花了一天一夜才默写出来梦中的诗赋,怎么又不一样了……’”
“我一看行卷上确实是我儿的字迹,那
个李大人前一天还称赞是锦绣文章,后一天就让小厮来羞辱我儿!”
苏屠户一口气喘不上来,呛得开始咳嗽,又是万分痛心疾首的模样,捶胸顿足道:“也怪我,后来看到我儿情绪沉郁,我只念着他前头带走了家中的积蓄出门,全部花光了,一分一厘也没带回家,我还斥责他,没想到……没想到……我人至中年落到如此丧妻丧子的下场。”
辛禾雪和渡之对视了一眼。
渡之询问关键,“苏嘉出门去了何处?”
苏屠户老泪纵横,还是回答渡之的问题,“这事我也不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来过,我问了好几次,他守口如瓶。”
………
没有从苏屠户口中得到最为关键的信息,出来走在街道上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这里是百姓聚集居住的坊市,人多眼杂,辛禾雪就没有像之前在山道上赶路一样,让渡之背着。
路过一处僻静的巷口的时候,辛禾雪耳力敏锐,有两道年轻的交谈之声传入他耳中。
渡之见他忽而顿住了步伐,以为是跟着自己走了一路走累了,便问他:“可要我背?”
辛禾雪担心他忽然的出声惊扰了巷子里的人,赶紧一手捂住了渡之的嘴。
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嘘,你听——”
辛禾雪使了个眼色,是向着小巷深处的。
他们在白墙旁,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巷尾有两道人影,那两人却无法看到巷口有人在偷听。
渡之是修行之人,耳力极好,在有意探识的时候,方圆几里之内一分一毫的声音都可以纳入耳中。
他明白了辛禾雪的意思,于是也有意放出意识去听那巷尾的交谈声。
只是目光还紧紧盯着辛禾雪看。
捂住他的嘴的掌心……
是软的。
渡之想着。
心音嘶哑低沉,仿佛吐信子的阴寒毒蛇,“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舔舔?”
渡之暗自皱眉,对那心音道:“闭嘴。”
他默默在心中念经。
巷尾有两个年轻人,一青袍,一白襕衫,看起来也是读书人。
“方兄,这消息是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是苏嘉亲口同我说的!”
辛禾雪细眉一蹙,凝神静气。
他方才之所以会停下来,就是因为听到了两人交谈当中提到了苏嘉的名字。
“但是……但是苏嘉前两日不是自缢了吗?”
“不过他当初去谒见李大人,明明成功了啊!他去之前,是把行卷拿给我看过的,说实话,当真是神仙才能做出来的锦绣文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大人使人第一日丢回来的行卷内容就不一致了。我怀疑是另外有人拜托了李大人举荐,没见陆一他们家大把贺礼、真金白银地往李大人府上送吗?必定是他另外托付了李大人,因此李大人才掉包了行卷!”
第一道声音就是那个被唤做方兄的
人,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继续道:“那丢回来的行卷内容完全和我之前看到的不搭边,胡言乱语,定然是被掉包了,虽说看起来确实还是苏嘉的字迹……”
方兄:“总之,你跟不跟我去试试?我们既然过了州试,十一月就要上京,届时必然要带着行卷去谒见各位大人,至少也要在主考官那里先呈上行卷。作出好的行卷太重要了,若是能在礼部侍郎那里留个好印象,届时钦点我们为一甲进士呢!”
虽然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不过但凡有一线希望成真,也足够诱惑这些乡贡了。
一甲赐进士及第,是多少寒微出身的乡贡日思夜想的?
寒窗苦读数十载,就等着这一日了。
另一人显然被说服了,问道:“那何时动身?如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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