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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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

    来的不是惯常那辆车,而是另一辆商淇偶尔会开的奔驰。

    南潇雪瞥倪漫一眼。

    倪漫解释:“您这趟是秘密行程,就想着尽量低调点。”

    上前替南潇雪拉开车门。

    南潇雪埋头坐到后座。

    “雪姐。”

    熟悉的语调,陌生的称谓,令她心头一滞。

    下意识抬眸望去,心脏比大脑反应得更快,猛一收缩,见安常一手搭着方向盘,扭过脸来冲她笑:“你要不要坐到副驾来?”

    挡风玻璃外一片橘金,渲出绮旎天色。

    她送出一片黄昏,她的小姑娘便还她一片黄昏。

    南潇雪问:“你叫我什么?”

    ()    安常弯唇。

    南潇雪换到副驾,倪漫敲敲车窗:“雪姐,你们俩先走,我坐公司另一辆车,行李我一会儿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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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好不容易见到你,还有其他人在。”安常解释:“倪漫找人陪我练了几天。”

    想到她的行程一定也是倪漫透露给安常的:“她倒很喜欢你。”

    安常握住方向盘:“那,我们回家咯。”

    南潇雪没应。

    一扭头,南潇雪少见的笑如夕阳般煦暖:“好,我们一起回家。”

    ******

    开出机场的一路,南潇雪提醒安常:“小心前面的车。”

    “弯转大一点,你要蹭到了。”

    等安常终于把车一抖一抖的开上路,南潇雪实在没忍住,呵一声。

    安常辩解:“我开车慢,安全没问题的。”

    “前面路口可以靠边停,还是我来开。”

    安常有些悻然。

    南潇雪经过长途飞行,她来接,反而让南潇雪开车,算什么?

    可她的确车技不佳,只得让南潇雪换到驾驶座。

    “那出发了?”

    “嗯。”

    南潇雪自然比她熟练得多,汇入车流后,安常眼尾瞥见,一抹冷白出现在中控台——

    是南潇雪把自己的掌心摊开在那里。

    “开车不是什么难事,下次来接我前,你再多练练就好。”南潇雪另一手握着方向盘:“可在你能熟练的单手开车前,回程都由我来开。”

    “毕竟,你特意这样过来,不一路牵着手的话,不是太浪费了吗?”

    安常把手覆上去。

    某种意义上,南潇雪掌心像干涸已久的土地,安常的手放上去很轻,轻得像宁乡那一季的雨,快速被南潇雪的掌心接纳,两人十指相扣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土壤重回湿润,催开下一季的花。

    又一个红灯时,南潇雪瞟她一眼,又瞟她一眼。

    安常扭头避开:“干嘛啊。”

    诚然她不化妆,衣服也总是偷懒的白绒衫和牛仔裤,但总有些细节会透出端倪,关于她对见南潇雪期盼又紧张这件事——

    譬如重新梳过三次的马尾。

    譬如用手整理过的眉毛。

    譬如开车来机场的路上,觉得嘴皮发干,而停车去路边便利店买了无色润唇膏涂上。

    南潇雪牵了下嘴角,没有揭穿她任何。

    只是问:“我不在这段时间,除了视频里聊到的那些,还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

    “小事就很好。”南潇雪道:“说说你的小事们。”

    她每次出行归来,都有强烈的恍然感。

    有时她想,或许长时间驻扎太空的宇航员也是这样——

    ()    地球变作只能隔着玻璃罩子看的一颗蓝色星球,上面的人聚餐、工作、相逢、别离,变成了并不真切的幻影。

    而宇航员回归地球后,总还有等着迎接他们的日常。不像她,什么都没有。

    她又想,其实就连安常,也不能真正明白这些日常对她的意义。

    她乐于听安常讲去毛悦纹身店的见闻。

    乐于听安常描述从spa店走出小巷,鼻端杂糅的精油味和辣卤味。

    絮絮的话语,琐碎的日常,渐渐编织成一根柔软的绳,牵着她不再流离失所,沉甸甸的落回地面,终于变作一个有归处的人。

    而无需羡慕周遭那些匆忙的行车,载着各色各样的行人,共同奔赴名为「家」的方向。

    “对了,素三彩修复完成,我打算从罗老先生家搬出去了。”

    南潇雪流畅的报出一串数字。

    安常愣了下。

    “这是我家密码。”南潇雪解释:“我知道你不会长住外公家,之前已经让倪漫带人过去,把主卧的衣柜收拾出一半。”

    她问:“你不会还想出去住吧?”

    安常抿了一下唇。

    “别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我的时间太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尽可能多的见面。”南潇雪轻声道:“安常,让我有一个想要回去的家。”

    安常:“我会考虑。”

    南潇雪忽地挑唇。

    “怎么?”

    “你的嘴唇。”

    此时黄昏过去,夜色彻底笼了下来,路灯渐次亮起,安常唇上薄涂的那一层唇膏便显眼了起来。

    安常:“这不公平。”

    “怎么?”

    “你肯定不能理解这种心情,你长这样,坐完十小时的飞机还是一样好看。”

    “我理解。”

    “那你为见面做什么准备了?”安常扭头瞧她:“我怎么没看出来?”

    还是一样矜雅的旗袍罩羊绒大衣。

    还是一样墨色的长发披满肩头。

    还是一样不带妆的脸,一颗浅红小泪痣清傲间透出隐约魅意。

    南潇雪问:“真想知道?”

    “嗯,你说。”

    南潇雪把车拐进一条小巷,靠路边停下,解开安全带。

    小巷僻静无人,路灯昏黄得很静谧。

    在安常还未反应过来时,俯身吻了过来。

    凉凉的薄荷味。

    尔后那味道越来越淡、越来越淡,转为南潇雪原本口腔里的清香。

    车厢内都是她们接吻的声音,也许这声音被安常肖想过太多次,这会儿真听到时,反而明晰得令人不好意思。

    直到南潇雪放开她,问:“知道我做什么准备了吗?”

    南潇雪吃了薄荷糖。

    为了在十小时的飞行后,第一时间吻上她。

    “南老师。”

    “嗯?”

    “我们快些回家吧。”

    南潇雪低头浅笑。

    这句话的邀请意味未免太浓。

    她牵住安常的手,把车开出小巷,听导航重新开始计时:“路程大约需要三十六分钟。”

    路灯一盏盏掠过。

    间或飘零一片枯黄的叶。

    灼人的该是春夜才对,可安常总觉得胃里有团火,而南潇雪一向微凉的皮肤,也逐渐被她掌心捂得发烫。

    她不知南潇雪在想什么,可对她而言,这三十六分钟的路程几乎变得不能忍起来。

    她渴盼两人无间。

    她渴盼从南潇雪的轻颤和微乱的呼吸,从额角的薄汗和眼尾的绯色,从玉质的肌肤和逐渐如灼的体温里去寻获一些证据:

    或许有些时刻,南潇雪是属于世人的谪仙。但还有某些时刻,谪仙是只属于她一人的南潇雪。

    忽地南潇雪手机震动。

    南潇雪看了眼,摁开扬声器:“喂。”

    商淇的声音传来:“我现在跟你把明天开会要谈的合同过一遍?等会儿回家,你估计没空。”

    安常的耳根一烫。

    南潇雪说:“商淇。”

    “怎么?”

    “想不到你一个单身,还能考虑到这些。”

    直到电话挂断,安常扭头望向窗外。

    南潇雪谈正事时音色总带着些冷意,与某些时候的对比太鲜明。

    那些时候素来冷感的南潇雪会出许多汗,皮肤滑得腻手,而那清泠的声线也被烘得暖软,听上去和浑身一样汗浸浸的。

    暧昧的路灯,把本就心猿意马的心思晕染得乱七八糟,连呼吸里都透出来。

    南潇雪似有感应,捏了捏她的手。

    而手机再次响起的太不恰如其分。

    商淇的声音再度传来:“潇雪。”

    她只这么叫了一声,安常敏感的察觉——不是好消息。

    “关于你去日本的三场巡演。”

    “不是定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有剧场要承办国内的巡讲,上面的任务。”商淇道:“我刚接到通知,现在东京剧场唯一能协调出的时间,是三天后。”

    “三天?”

    “是,我知道时间很赶,几乎不可能完成,但票已售出,改期好过取消,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我们连夜赶过去,每一小时都得利用起来,我查了机票,你现在得马上回机场。”

    南潇雪沉默。

    继而她说:“我考虑一下。”便把电话挂了。

    又去握安常的手时,安常把手缩了回去。

    一时间,车厢内气氛凝滞。

    南潇雪握着方向盘,继续往罗宅开去。

    安常张开嘴,分明涂了润唇膏,怎么还是觉得双唇发干,连带着声音也发涩:“你不是该调头吗?”

    南潇雪反而把车停到路边。

    默然间,唯有路灯从窗框缝隙挤进来,沉甸甸的把气氛扯得更重几分。

    南潇雪忽地开口:“我不去了。”

    安常反而笑笑:“我听毛悦说,洲山舞团的野口是和你齐名的舞者,你一直希望带着团员去她的主场,去给她的观众们展示,来自中国的顶尖水平到底是什么样。”

    “如果不去,你真的不会遗憾么?”

    南潇雪沉默。

    拉开车门,迈向路边,坐在公交车站牌的等候椅上。

    安常下车,走到她面前。

    冷风把冲动的意志吹得清醒几分,南潇雪环过她的腰,脸埋进她怀里。

    这里偏僻,车辆稀少,更遑论行人,就连路灯都更昏淡些。

    安常不用避忌什么,拥住南潇雪的肩,轻道:“你是南潇雪。”

    “「南潇雪喜欢安常」这句话成立的前提,是南潇雪不能变成另外的人。”

    南潇雪始终环抱着她。

    凛冽的风一吹,声音似有裂纹:

    “我的胯骨脱臼过,第一次重新开始练舞时,我硬咬着牙,觉得嗓子眼里有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我的右侧肋骨被卡过,后来每次高强度训练下旧伤复发,我都得用绷带把肋骨撑住。”

    “还有一次我在舞台上骨折,水袖长袍掩着,下台才发现踝骨已扭曲到不似人类的程度。”

    南潇雪始终把脸埋在安常怀里,看不见那孤霜清傲的脸上,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只听到那句揪起人心脏的话闷闷传来:

    “可从没有一刻,让我像现在这样想过——”

    “如果我不是南潇雪,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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