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2)
又一直摁着耳麦,听里面同事的随时反馈。
忽地她踩着细高跟鞋冲过来,一扯南潇雪胳膊,先是对着耳麦说:“把车开过来,马上!”
又压低声凑近南潇雪:“今晚安保严重不足,顾此失彼,这儿人数已经多得失控了,刚才又说有一群根本没过安检的人朝这边来了,立刻走。”
她拽着南潇雪胳膊不留任何余地,对附近粉丝解释:“今晚合照取消,后续补偿措施会在粉丝会公布。”
然而骚动已经引起,连毛悦也觉得不对:“之前女神不是没办过这样的合影,今晚人太多了,是不是她一复出,有人想闹事?”
商淇拉着南潇雪去同安保汇合,拥搡间南潇雪怀抱的那捧曼塔被挤落在地,她想去捡,被商淇直接拽走。
车开过来,不是南潇雪寻常那辆保姆车,特意换了。
“赶紧上车。”
南潇雪只来得及回了一下头。
安常早已被挤开,攒动人群将南潇雪的身形掩去了大半,而那张面庞在昏黄路灯下太醒目,安常望见她唇瓣微翕,好似说了句什么。
“回家见。”
那只是安常下意识的猜测,一重重倒影盖过去,她连南潇雪的嘴形都看不清。
事实上南潇雪也并未说完那句话,就被商淇扯走了。
砰一声关上车门,呼啸着离去。
粉丝追着车的方向,原来排队合影的地方一下子空出来,只剩安常方才送上的那捧曼塔,早已被踩扁至碎落。
一阵雪被风吹斜,纷扬落下。
安常吸了吸鼻子,捡起花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冲毛悦笑道:“她平安走了就好,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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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坐地铁回了罗宅。
罗诚腿脚不便,南潇雪所有演出他并不会亲自到场,这会儿已歇息,大宅和每日一样寂寂一片。
安常轻手轻脚走到二楼,眼眸垂着,站了两秒才敢往卧室方向看去——
一如她的预感,果然黑着灯。
她踱进去,打开灯坐到书桌后。她平日里都待在工作室,而南潇雪总是不在家,这方书桌没人用,前段日子她们一同买的两包薯片还在桌角。
安常想了想,给倪漫发了条微信:【她在忙么?】
倪漫回得很快:【每场演出完雪姐都要跟团员复盘动作,我们绕了一圈等人群散后又回舞剧院了,你要来么?我出来接你。】
【我不去打扰了。】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中英文化交流论坛邀雪姐去做嘉宾的事,也不知是不是有领导看了今晚的舞剧,终于定下来了。】
【什么时候走?】
【两周后,去大半个月,走访英国六个城市进行文化交流,雪姐作为唯一受邀的舞蹈家,表演的应该会是《奔月》。】
又替南潇雪解释:【所以雪姐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
安常回复:【嗯,我也挺忙的,素三彩修复进入收尾阶段了。】
南潇雪先前时间都用来排练《逐》,这次的文化交流论坛是她脚伤后首次重跳《奔月》,又要面临大量高强度的练习。
同时文化交流项目还要不停开会。
这两周的时间里,安常并没有见过南潇雪。
临行前三天,她给安常打电话:“我会回来收拾行李。”
约定当晚,安常坐在三楼工作室,心思却止不住的往楼下飘。
后来索性坐到一楼客厅,对着罗诚去休息前留下的围棋残局发呆。
直至倪漫给她发微信:【能不能开一下门?】
她一瞬站起——
南潇雪是自己正穿过花园、所以让倪漫代发了这么条信息么?
跑过去拉开门,唇角抿着,笑意却又止不住的从眼神里冒出来。
门外却是倪漫,对着她一脸的不好意思:“是我。”
安常掌在门上的手蜷了下,对倪漫笑道:“进来啊。”
倪漫跟着她上楼:“文化论坛临时改了项议题,雪姐又去开会了,之后还得回剧场做最后的合排,所以……”
安常发现人在不想被窥探情绪的时候,第一本能反应便是笑。
所以此时她笑着把倪漫带到南潇雪卧室:“麻烦你了。”
倪漫收拾起南潇雪的行李来轻车熟路,安常没有插手的必要,背着手倚在一边墙上,脚尖勾起来,带着脚上的棉拖鞋一晃一晃。
倪漫一边收拾一边问:“你明天来机场送雪姐么?”
“有记者么?”
“有,这次是公开行程,不过你可以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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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回来,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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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南潇雪赶赴机场,安常待在工作室,凝神修复着素三彩。
直到一架飞机滑过老宅外的天,发出嗡鸣的声响。
肯定不是南潇雪所乘的那一架,安常却怔了怔神,暂且放下小狼毫,拿起手机。
里面躺着条微信:【等我回来。】
打开微博,南潇雪在机场的照片已被转疯了,一袭墨色束腰大衣越发衬得身形纤窈,露出檀褐旗袍下摆,微低着头仍能瞧出一脸的孤霜,脚步该是很快,缎子似的长发扬起一缕,露出无暇的侧颜。
安常放下手机,踱到窗边。
推开一条缝,忽而灌入的冷空气吹得人一凛。
一只辨不出品种的鸟,在枯落的枝头跳跃,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安常想,原来不知不觉间,冬天已经这样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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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三彩修复完成的当天,是难得的好天气,照得人心情也明朗了几l分。
上午十点,安常关了工作室所有的灯,打开窗扉,让通透的自然光照进来。
踱回桌边,望着那件素三彩飞鸣宿食图盌。
或许只有最专注的修复师知道,瓷器是会呼吸的。没有心脏,却有魂灵,瓷壁上无数气孔在以与当年匠人同频的节奏呼吸,后世的修复师必须隐秘的去把握,才能把时光像覆于枯井上的败叶一般剥开,让它重新醒过来。
安常凝望着,能无比清晰的瞧见一位穿松霜绿旗袍的古时仕女,翩跹间透出的一丝袅娜,带着烟笼寒水的轻灵,令旗袍下摆的水墨鸢鸟活过来一般。
那样的灵气藏在三月春风拂过的黄昏芦苇荡,真正的鸢鸟一振翅,惹得长汀旁仕女回眸,五官恰是南潇雪的模样。
安常掏出手机,对着素三彩拍了张照。
从前修复是寂寞的旅程,现在却想要把修复完成这一瞬的心情,与南潇雪共享。
南潇雪应该在忙,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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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在工作室静坐到下午三点。
直到确信自己对这次修复没任何问题了,方才下楼,邀罗诚同看。
罗诚候在一楼客厅,期待的双手交握,目光迎接安常手捧锦盒下楼。
在安常的想象里,这一刻的她该是十分紧张,事实上她坦然得出乎自己意料。
忽地想到舞台上的南潇雪。
原来人这样不计后果的把自己投入进去,真的会换来坦然。
罗诚带上手套,小心的把素三彩从锦盒中取出,看了多时,不发一言,又重新放入盒内。
扭头望着窗外的花园,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向安常郑重道:“安小姐,谢谢。”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但是,谢谢。”
() 安常弯唇笑笑。
罗诚的认可是锦上添花。如若没有,她也问心无愧了。
她对罗诚道:“打扰您这么久,现在任务完成,我也该搬出去了。”
“方便问问安小姐之后的打算么?”
“《载道》的确让我被更多人看到,先前也有几l位藏家联系我,有瓷器想要修复,我可能会去看一看,评估下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完成。”
“打算住在哪?”
“租间房子。”
罗诚想了想:“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肯定不会在我家多留,但阿雪还有三天就回来了,这件事你们还是商量着决定,你说呢?”
安常回到工作室,为后续要接洽的几l件瓷器查了些资料。
直到深夜,看了眼手机,上午发出的素三彩照片静静待着,仍没得到回音。
准备去洗澡前,接到文秀英打来的电话。
她接起:“外婆,又睡不着了么?”
“人老了就是这样。”
睡不着、爱回忆。文秀英在电话里絮絮讲起一些往事,当陈年的伤痕成了疤,话题里便有了她唯一的女儿、安常的妈妈。
说到后来,又问安常:“你老实说,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待着,南小姐又那么忙,你想不想她?”
安常顿了顿,笑道:“外婆,你还不知道我么?”
“我最会跟自己相处,修文物一坐一整天,连话都不会跟人讲一句的。”
文秀英在电话另一端说:“那就好。”
祖孙俩又多聊两句,才各自挂了电话。
安常踱到窗边,那棵枯凋的银杏树上,早没雀鸟跳跃的身影了。
她用指尖在玻璃上一笔一画的写:
「想」。
外婆不知道,她从小学会了一个道理——说出来不会得到回应的想念,便不该再说了。
文秀英总以为她对妈妈的记忆淡,其实不是,小时候她常常在深夜里嚎啕:“我想妈妈!”惹得文秀英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跟着她抹眼泪。
后来渐渐大一些,她便知道不该再说了,说了,妈妈也永远不会回来,徒惹外婆伤心而已。
现在她对南潇雪的想念呢。
也不该再说,说了,远方的人也不会突然现身,徒惹自己伤心而已。
其实她心里清楚。
一旦南潇雪重新登上舞台,即便她就坐在台下仰望,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五米。
那样的距离,也叫「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