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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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常:“……我没有要跟她吵架。”

    说着背好自己的帆布包站起来:“陪你体验完仪式感了,我得回去工作了。”

    “你那素三彩修得怎么样了?”

    “快要收尾了,希望罗老先生能满意。”

    “你呢?你自己满意吗?”

    若放在以前,安常会说她不知道。

    但这时她想了想:“我自己很满意,可以说,这是我难得对自己满意的作品。”

    傍晚时,安常接到南潇雪电话:“喂。”

    她顿了顿才应:“喂。”

    舞剧《逐》上次首演后,便因南潇雪受伤取消了所有场次,此番南潇雪伤愈复出,本来舞剧院的意思是,挑以前的老剧目再演一遍。

    南潇雪却执意选了《逐》。

    安常知道原因,因为《逐》里包含三个超高难度动作,是南潇雪以前从未挑战过的,而她上次受伤又是在《逐》首演热身之时。

    南潇雪便是这样的人。

    傲慢到极致,竟成了一种近乎稀缺的品质,根本不接受自己世界里存在“失败”这一名词。

    上次她因《逐》而铩羽,这次就一定会选《逐》来收复失地。

    在她远离舞台的这段时间,柯蘅的人气水涨船高,还有几位后辈舞者声名鹊起。

    南潇雪却完全不在意。

    这又是她傲慢的另一重体现——舞台是她的天下,她的眼里除了自己,无需看到其他任何人。

    如果有一天她跌落,只会是因为输给自己。

    ()    舞剧开演在即,排练越发紧凑,南潇雪每每深夜才回来,睡四五个小时便又出发,偶尔睡在舞剧院也是有的。

    安常已许久没同她相处过。

    这会儿在电话里听到她声音,反而恍然了一瞬。

    南潇雪叫她一声:“小姑娘。”

    她不语,南潇雪又问:“晚上要不要来剧场看我们合排?”

    “你们今晚要合排?”

    “是,院长请了几位退休老教授回来,便想着趁机合排一次,给她们看看。”南潇雪道:“我叫倪漫安排司机来接你。”

    安常却道:“我不来了。”

    “怎么,对我没信心?”

    “不是,就是想把看你复出的第一次表演,留给正式的舞台。”

    这时电话那端叫:“雪姐。”

    南潇雪应一声:“来了。”

    告诉安常:“今晚合排完就可以解散,我应该会早点回来。”

    安常的“嗯”字音节发了一半,电话就断了。

    握着手机怔了会儿,才放下,踱到窗边。

    邶城冬日总不似南方处处缀着绿意,花园里一株银杏,秋天里煞是好看,到这时浅金的叶片早已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似要戳破灰霾的天。

    刚才吃过晚饭,罗诚坐轮椅在花园里透气,不知怎地抬起头。

    看见窗口的安常,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安常也冲罗诚挥挥手。

    衰败的夕阳藏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本以为早已日落,直到这时太阳真的落下去、一点影子也不剩了,才发现四周骤起一阵茫茫的雾,裹住一切。

    安常望着楼下罗诚的脸,瞬间又苍老了几分,被天色一同染得灰淡。

    好似已坐着轮椅在这里等候了千万年。又还有千万年需要他坐着轮椅在这里等下去。

    安常心里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南潇雪身边的人,从罗诚到商淇,和南潇雪自己一样,也都很寂寞。

    ******

    南潇雪完成了当晚的合排。

    倪漫带着司机候在门口,一见南潇雪身影,立即拉开车门

    自从上次柯蘅经纪公司闹出那场纷争,商淇便警醒所有人要多加注意。舞剧院也极为重视《逐》的重新开演,排练期间,谢绝所有记者和粉丝。

    南潇雪上车后,习惯性阖着双眸。

    也许在她心里,这世界本就没什么好看。

    热闹或喧杂,无论是好是坏,从来没有接纳过她、包容过她,她从未真正在这现世中容身。

    手机却开始震动。

    南潇雪睁开眸子:“喂。”

    安常的声音传来:“喂,南老师。”

    南潇雪忽地叫:“停车。”

    拉开车门,不一会儿,一张白皙的脸露出来。

    倪漫吓一跳:“安常?你等多久了?”

    安常笑道:“没多久。”

    水乡姑娘皮肤薄,冷空气里冻一阵,鼻尖都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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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安常:“不是说不看合排?又跑来做什么?”

    安常被暖气一吹,双颊却愈发的透出红来:“来接南老师下班。”

    南潇雪瞥她一眼。

    她看看前排的司机,又看看副驾的倪漫。

    附到南潇雪耳边,才重新说一次:“来接女朋友下班。”

    南潇雪本打算绷一会儿,柔和的南方语调撞在她耳廓,却令她没绷住,唇一挑,满脸的冷感便消解几分:“以后要来,先联系我,我可以告诉你准确的时间,别在外面傻等。”

    安常只“嗯”了一声。

    她心里存着个比这样傻等更傻的念头:

    一旦南潇雪重新开始练舞,她与南潇雪生活的交集便很少了,总感觉这样等待的时间,也贴上了「南潇雪」相关的标签。

    她问:“今晚合排顺利么?”

    南潇雪反问:“怎么可能不顺利?”

    安常又问:“那,你累么?”

    这时南潇雪倒停了停:“累又怎么样?不累又怎么样?”

    安常鼻腔里那股冷意还没过去,吸了下鼻子:“记得以前期末周的时候,毛悦每次临时抱佛脚,累得直抓头发,就会冲进超市买好多零食,吃完满血复活。”

    她问南潇雪:“南老师,你想吃零食么?少少尝一口的那种。”

    南潇雪眼尾瞟过来:“把我当叫你宝贝宝贝的那位了?”

    安常笑着摇头:“是我这人很笨,没什么安慰人的法子。”

    车开到路边一间24小时便利店附近,被南潇雪叫停,转向安常:“那你去买。”

    安常问:“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没怎么吃过零食。”

    先前保姆带她时,是没人给她买。后来开始练舞,是一心向着舞台。

    安常拉开车门下车。

    便利店响起“欢迎光临”的乐声,店员在柜台后倦怠的打着呵欠。现下正是最安静的时分,放学下班的人们早已归家,“夜行动物”们又还没从一场场聚会离开。

    安常垂眸望着货架。

    “欢迎光临”的乐声再响,她抬眸看去,肩都一僵。

    那裹了大衣、戴了帽子口罩进来的纤窈身影,还能是谁?

    南潇雪绕到她身侧,清泠的声音自口罩后传来:“我来瞧瞧,你是在给我买你最喜欢的零食么?”

    安常不答话,看着她,

    她轻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么?安常看了眼便利店门口,角落里的倪漫像只上蹿下跳的猹——这次不是为了吃瓜,而是出于担忧,毕竟南潇雪重回舞台的消息一放出,不知吸引了多少关注。

    南潇雪把她注意力拉回货架:“你打算买什么?”

    “不知道。”安常定了

    ()    定神:“其实我也没怎么吃过零食。以前宁乡卖零食的少,后来长大了,也没养成这习惯,最多就是大学时,偶尔被毛悦带着吃烧烤,喝咖啡和奶茶。”

    “那怎么办?”

    安常指指货架:“这牌子的薯片被人拿得最多,应该不错。”

    “你倒聪明。”

    只是货架上两个口味销量好似不分伯仲,南潇雪问:“这又该怎么选?”

    安常拎起两包:“都要。”

    去柜台结账,翻出付款码,南潇雪站在她身边,握着她垂放的另一只手。

    她紧张得一颗心似要跃出胸腔,而扫码收钱的店员仍是困倦,甚至没有抬眸向这两位深夜进店的客人多看一眼。

    安常拎起两包薯片,和南潇雪牵手走出便利店时,望一眼路边站牌,那里海报已换成了《逐》的预热。

    倪漫在门口见她俩出来,才总算松一口气。

    等她俩上了车,又一路催着司机开快些,生怕这对小情侣又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令她在商淇面前小命不保。

    回家以后,南潇雪牵安常回房,安常把两包薯片放到书桌,又去解大衣扣子。

    南潇雪望一眼,小姑娘白净纤细的脖子露出来,像并不存在于北方冬日的某种鲜甜。

    她站在原处还未动,倒见安常向她走来。

    垂眸,细瘦手指轻拈起她大衣的扭纹扣,一颗颗解了。

    她今日旗袍配一枚雪花压襟,被安常小心摘了,挑开她盘扣的眼神专注,像也在做瓷器修复一类的事。

    一偏头,动作却恣意,齿尖一摩,擦在她颈间。

    洗过澡,南潇雪墨色的长发铺了满枕,安常握住她纤白手腕:“南老师,你记不记得在宁乡初遇,我对你说过的那个梦……”

    南潇雪自然记得。

    初见的小姑娘一脸青涩,却细细描述着那靡靡一梦间,怎样拿睡衣腰带去缚她双手。

    南潇雪能感到今晚安常的不同。

    很害羞,也很放肆,敢于提出这样的要求。

    等风光霁月的谪仙,却肯以臣服姿态,皓腕交叠,呈于自己面前。

    本以为荒唐的梦境,此时化作绮旎现实。

    直到南潇雪沉沉睡去,安常起身,蜷腿坐到书桌边。

    今晚买的两包薯片放在那,已然被她们遗忘。

    她们都不是喜爱零食的人。

    今晚忽地跑去便利店,和方才那场放肆一样。

    都为着她内心那股强烈的预感——

    一旦南潇雪重新登上舞台,这般平凡又琐碎的日常,便会离她们很远、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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