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1/2)
程季青和程景见了一次面,前几天约好的时间。
还是小南洲,倒不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是程景提了一嘴,程季青不介意地方,就这么定了。
还有几天春节就要来临,小南洲作为标准的中式餐厅,内外布置都充满节日气息。
包厢里,火红的小灯笼挂在门上,在暖风里轻轻摇摆。
没有点菜。
只拿了一壶红茶。
“工作很累吗?好像瘦了?”程景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
程季青道谢,摇头:“有个古装戏,这两天在控制体重。”
程景的棕色短发长长了,没有以往那般锐利,但久经商场养出来的气质依旧不变。
她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这个你看看。”
程季青接过来,瞧了眼程景认真的神色,好奇的打开。
看到第一份上加粗字体《股权转让协议》,蓦然一怔。
她抬起头,不等说话,程景道:“这些材料包含了我在程氏所有的股份,以及旗下一些资产。你签个字吧,转让需要一点时间……”
“等一下。”程季青打断:“你这是做什么?我没看懂。”
程季青对这操作有些发懵。
程季青的反应显然在程景意料之中,她温声道:“你不用担心什么,如果不放心可以找律师看一下,只要签了字,这些都是你的。”
程季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景闻言,看了程季青片刻,说:“到程兰死之前,我都没有得到过她的器重,从小我就特别恨程兰,我总是想她生下了我,却从来不爱我,从来不关心我。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好,但是有一天付荣君告诉我,我并不是程兰亲生的。我听了付荣君的话,拼了命的学,拼了命的上进,也听了她的话,从那时起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得到程氏。”
她顿了顿:“直到你的出现,才让我体会到拥有亲人的滋味。于是我想,即便程氏最后是给你,也没什么。”
从那时候起,她争强好胜的性子有所收敛。
程季青救赎了她年少时偏激的想法,只是事与愿违,她有一个强势的、贪心的母亲。
“程兰去世之后,很意外,按照遗嘱我成为程氏掌权人,随后一切万分顺利。我从来没想过程兰会把公司交给我,我只是想也许是因为你年纪尚小的原因。但是也没关系,我总归会护着你。”
可是付荣君却不肯让程季青学习经济。
甚至要让程季青出国。
付荣君手里有40%的股份,比她的多,付荣君是可以插手公司事务的,只是付荣君瞧着书香门第的做派,归根结底还是小门户出来的,不懂公司。
只靠着话语权逼着她,别管程季青的事。
后来她才知道,是因为付荣君害怕还有第二份遗嘱的出现。
所以一直针对程季青,想
把人逼走,养废,弄坏名声。
实际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对付荣君失望了,只是那时候她还不忍心对亲生母亲决裂。
也还没有意识到一直对程季青的伤害。
直到程兰忌日那天的对话,她才恍然惊醒,她一直以来所谓的对程季青的好,无一不是利剑。
当她听到付荣君还打算针对程季青的时候,她彻底放弃。
她改变不了付荣君,甚至她一次次的退让给了付荣君变本加厉的机会。
程景抿了一口茶:“我不知道那份遗嘱是真是假,如果是真,我手上这30%的股份交给你,那个拥有遗嘱的人一定会来找你。如果是假,程兰留下的那些股东,包括我这边也会给你绝对的支持,即便付荣君手上有40%的股份,也无济于事。”
话语权并不代表掌控的权利。
简单来说,程景已经把前路替程季青扫平,这些年程氏早就在她手里,只要程季青应下,没有人能左右。
包括付荣君。
程景这是和付荣君彻底撕破脸的意思了。
程季青心惊之时,又是一阵唏嘘。
“付荣君不会善罢甘休。”程季青说。
“以前我顺着是因为没有办法,长大后顺着因为她是我妈妈,可是橙橙,我从来不知道这些都是建立在你的痛苦上。”
现在知道了,也该让一切变变样子。
“算是补偿?”
“是补偿,也是心意。”程景道:“有的事你不能原谅我明白,我并不奢求,但我总要做点什么。”
起码不能再让付荣君继续下去,希望橙橙拿到程氏,付荣君能明白她的决心。
“你都给我,那你自己呢。”
“我会留在公司帮你,等你顺利后,再说吧。”
“你确定,我签了字你就一无所有,没得后悔了。”
程景一笑,带着一如既往的宠溺:“签吧。”
程季青垂眸,有一会儿没说话,程景并不催促,就那么等着。
程季青看着这一沓实打实的资产,心有颤动,原身将程景当成最亲的姐姐,对程景那时固然有怨,但亲人的爱也是有的。
程景做到这一步,原身如果知道,会怎么想呢?会原谅会释怀吗?
她不知道。
她想,如果有一天原身可以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希望可以知道这个答案。
程季青望着协议,沉默许久,然后打开程景放在桌上的黑色钢笔,将字一一签下。
她虽不在意程氏,可这的确是个掣肘付荣君的法子。
她没那么善良,圣母。
付荣君对原身做的那些事,程景对原身的伤害,受点教训有何不可。
何况是送上门来的。
“字我签了,合同先放我这儿。”程季青说:“但是我也的确没有精力,没兴趣管公司,你说的留在公司帮忙,所以……”
她道:“程氏还是由你来管,等有一天我需要拿回来的时候,随时收回。你能接受吗?”
程景将那只黑色钢笔拿到手里,看起来是把玩,眼底却有松缓的痕迹。也许在旁人看来,程季青这话不合情理。
可她明白,程季青的询问,是在问她需不需要一个自我释怀的机会。
过去那些事,对于程季青是心理负担,对于她也是。
留在公司帮着程季青,护着程季青,是她想要的。
“好。”
桌上摆着一棵梅花树的剪纸,围栏上贴着福字,梅花树随着温热的风,在桌上转动。
影子落在桌面,零零散散。
静谧过后。
程季青忽地想起来,她轻声问:“那你知道我亲生母亲是谁吗?”
她对原身小时候的事知之甚少,这桩秘闻想要去查,万分困难。
原身直至消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
程景眼底深谙,缓缓说:“知道。”
程季青看出了那眼神的古怪,心里便有了些许猜测。
她听程景说:“付荣君没有把事情都告诉我,但我顺着线索派人去查过。橙橙……她,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付荣君告诉她和程季青没有血缘关系后,就一直记在心里。
长大后慢慢查过,才从一星半点的线索中找到蛛丝马迹。
程兰在娶付荣君之前,有过一个初恋,但因为家族联姻不得已娶了付荣君,而实际上,付荣君在当时也有对象。
这种事其实很普遍。
爱情和婚姻在这个圈子里,就是山海与荒漠。
完全两件事,不同世界。
程兰和付荣君结婚的那一年,付荣君就早产生下了她。自然,她不是程兰的孩子。
这一点程兰与付荣君也是心知肚明,然而这等丑闻在这种家族里不能张扬,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
后来付家渐渐衰败,付荣君将程兰当做了主心骨,动了心。
可惜程兰心有所属,这些年从未忘记。
也就是和付荣君婚后的第七年,程家闹出一次绯闻——程兰拍到和其他女人在国外见面。
这个女人正是程兰的那个初恋。
她派人查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才知道,人早就在二十三年前去世。死因是难产。
倒推回去,也就是程季青出生那年。
剩下的事稍微推测就能得出结论。
程季青的亲生母亲死了之后,程兰将程季青带回了程家,为了家族名声,也为了程季青不落一个私生子的名声,最后交给了付荣君抚养。
而这件事也成为付荣君对程兰,对程季青产生恨的原因。
这些年她对付荣君的容忍,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即便这恨缘由复杂,没什么道理,但付荣君到底是她亲生母亲。
可是一切的一切,上一辈的恩怨,自始至终和程季青都没有关系。
是她们把程季青卷进来的。
曾经程季青将付荣君当妈妈,最后换来伤害,好不容易知道有亲生母亲,却又已经离世。
“橙橙,你还好吗?”
程景眉心微蹙,她一直没有告诉程季青也是担心程季青难过。
程季青感觉到心口微微有些发闷,像被那喜庆的梅花树撞了一样。
半晌,她道:“人生总是有遗憾的吧。”
只是原身的多了一些。
她难过,但并不是她自己的经历,因此并不深刻——她没有走过原身的路,即便从头看到尾,也不可能感同身受。
她难过,只是为了原身。
只是觉得,原身活一场,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就那么消失了。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你和白赵良的交易,是什么?”
程景说:“就是血缘的事,她知道我不是程兰亲生,也知道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程兰对白家关照是看在陆曼救了你的份上,付荣君和我是因为不想你知道这些,所以才做了交易。他保守血缘秘密,我们保守他抛弃陆曼的秘密。”
只是白赵良觉得这个交易不怎么公平,所以这些年明里暗里,恬不知耻的占了程氏不少便宜。
程季青闻言,的确能说通一些。
但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不过程景应该是说的实话,到这一步,也不至于再有什么瞒着她了。
这两天天气倒是晴朗。
出门时虽有风,脚下却干干净净。
寒气四溢,程季青将围脖往下巴上拉了拉,聊胜于无的挡住吹进脖子的风。
程景站在她对面。
十几秒的沉默,她认认真真的看着程季青,说:“橙橙,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亲人。”
程季青闻言,缓缓弯了下唇。
她想,但愿原身能知道。
“新年快乐。”
程景说。
还有几天就是新年,至少这一年她们不可能在一起过春节了。
程景等了两秒,转过身准备离开。
程季青在她身后,轻声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程景。”
程季青忽地喊住人,声色随着风一道变得清冽:“我不懂公司,但是我懂人情,如果程兰真的不器重你,那她应该早早对你多加打压,而不是由着你肆意成长,练就这番本领。在她死后程氏那些追随她的股东,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认你。”
“也许她对你不够关心,但未必没有感情。”
-
黑色迈巴赫的后座,程景望着路边随处可见的福字,恍惚想起小时候的某一年。
程兰从外头拿了一箱烟花回来,程季青那时才五岁,听到声音跑过去抱着程兰。
烟火差点掉地上,她过去接。
程兰看了她一眼说:“一会儿跟妹妹一起玩。”
晚上点烟花,她不小心溅到衣服上,差一点让橙橙受伤。程兰当时见了脸色发黑,把她一把拽到边上:“你怎么回事?”
她又害怕又委屈,只低着头不说话。
付荣君在旁边,一句话没问,就说:“去把衣服换了。”
只有程季青的小手拉着她,问她:“姐姐,你烫到没有?”
程景将车窗往下降了几厘米,料峭寒气让她双眼的热度稍稍散去,她依稀想起来。
那晚,她下楼去厨房,碰到程兰在客厅看报纸。
程兰没抬头,声色极淡问了她一句。
“受伤没有?”
…
“程总?”
程景的思绪从遥远的记忆回来,像卷尺回弹,让她虎口不轻不重的一疼。
快速那么一下,留在余威。
刘秘书在前头说起之后几天的安排,快要过年了,有的事得在过年前解决。
她分了神过来听着。
然后问:“哪儿?”
“柏林。”
出差的地址。
正好是除夕夜前一晚。
刘秘书似是想到什么,补了一句:“离丹麦倒是很近。”
涂秀秀现在去了丹麦哥本哈根,柏林过去快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
程景没有接话,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
-
除夕夜前。
丹麦哥本哈根的一家戏曲院。
比之前的西兰大街的剧院要小,但这里听戏的国人更多。算是分院。涂秀秀如今小有名气,偶尔会过来。
次日是除夕,来的客人更多。
为情怀,为节日。
时间是丹麦下午三点,涂秀秀晚些时候还要去主院,作为开场,第一场便是人满为患。
程景依旧选了个不惹眼的角落。
今天涂秀秀唱的是《秦楼》,讲的是一名女主作为将军后裔,在国破危难之际,抛却国家与全城百姓,选择了营救了身处秦楼的爱人。
为一人抛弃世界。
但最终与爱人分道扬镳。
重回一世,女主这次选择了与前世相反的路,但是秦楼被烧,眼看爱人离世。
得了所有,失去挚爱。
女主最后疯魔,魂魄化作秦楼,终身守着。
一曲终了。
并不那么适合这个喜气的节日,可依旧让底下看懂的众人湿了眼眶。
程景的手指轻轻捏着杯盖,抬起落下,重复几次,当初涂秀秀跟她提起过这个故事。
那时候《秦楼》的全名叫《秦楼风情》。
如今没了风情,只剩凄凄秦楼。
杯中的茶一如既往没有喝。
以前涂秀秀说她,就这点娇气,什么都能忍,非是这点挑嘴。
轻轻‘哒’一声。
程景放下盖子,理了理衣摆,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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