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少年往事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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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月的修养相背离的“刺激”——

    他知道她喜欢他。

    他知道她偷偷摸摸对自己生出的好感。

    他看在眼中,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

    这日傍晚,张容疲惫地结束授课。

    李明书趴在桌上,早已睡得人事不省。小皇帝辩解说自己年幼,正是觉多的时候,张容今日也懒得说他了。

    张容只想快快离开皇宫。

    李令歌甜甜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老师!”

    张容撑着桌案的手肘一僵。

    李令歌挨着他坐下,他装作整理衣袖,收回自己的手肘,不让她的手搭上。

    李令歌丝毫不在意,只怅然若失:“老师,你明天是不是休沐,不来授课?”

    张容颔首。

    他心中放松——终于可以摆脱小帝姬一日了。

    李令歌哀求:“可我想念老师,我格外好学,我想每日跟着老师读书。”

    张容心想:恐怕不是这样吧?

    张容面上平淡:“殿下如此好学,臣多留些功课给殿下便是。”

    李令歌一噎。

    李令歌却仍是笑吟吟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说——老师,不如我明天出宫,偷偷去找你吧。”

    张容吓一跳。

    张容:“找臣做什么?”

    李令歌目光闪烁:“唔,就是……读书啊。”

    张容劝她:“好学很好,但也需要休息,殿下不必如此上进。”

    李令歌理直气壮:“我就是这般上进啊,老师心疼了?”

    张容平静:“臣只是劝诫罢了。”

    李令歌打蛇随棍上:“老师不想我那么上进,那明天我出宫,老师带我去玩儿,好不好?”

    张容:“臣从不玩。”

    李令歌眼睛笑若桃花:“那正好,我们凑一起。”

    张容:“臣对家外之景之事,并不熟悉。”

    李令歌:“摸索才有趣。”

    张容:“臣明日要在家中休息。”

    李令歌:“我为老师磨墨,给老师红袖添香,不打扰老师。”

    张容

    ()    :“……”

    他终于抬头,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他叹口气。

    张容道:“你是缠上我了,是不是?”

    李令歌噗嗤笑。

    李令歌揶揄:“你不再说‘臣’了啊?”

    李令歌宣布:“反正我会出宫,会去张家找老师。老师不管我的话,就让我被张太傅抓到,被张太傅批评‘不知检点’‘肆意妄为’‘从无帝姬随意出宫之先例’。”

    张容看着她。

    张容心中突然一动,有了个主意。

    张容道:“臣明日其实不在家中。”

    李令歌:“哇,你先前撒谎了!”

    张容不置可否:“明日臣要去参加相看宴。”

    李令歌一静。

    张容:“殿下想跟过来,就跟过来吧。”

    李令歌微笑:“老师,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觉得她语气有异,些微冰凉。

    他转头看她,她却又仍是那副少女无忧的甜美模样,对他露笑:“我觉得你骗我,但我会去的。”

    --

    李令歌气哼哼,次日还是选择出宫,去找张容。

    张容竟然没有骗她,竟然真的带着她一起去参加一个相看宴。她不方便暴露身份,张容给她捏造了一个邻家表妹的身份。

    李令歌便坐在席上,含恨看那么多娘子都对张容投去喜欢的目光。

    李令歌还在席上听到八卦:他们都说,张家想和沈家联姻。张家这样的大世家,向沈家那样的武将家投去橄榄枝,沈家不胜欢喜。

    沈家的难处是,没有适龄女孩儿……但沈家已经在查族谱,在找各种拐七拐八的家族中女孩儿,来做这个联姻对象。

    听他们的意思,沈家好像还真找出来了……

    李令歌眼皮跳:绝不可以。

    张家已经这么势大了,若再和一个武将世家联手,那对皇室的威胁,可就太大了。太后毫无能力,弟弟又年幼,张家继续做大……朝堂成为张家的一言堂,自己姐弟二人,恐怕当真没有出路。

    必须要阻止张家的迅速膨胀。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张容教李令歌读书,并不藏私,并不只教她那些简单的诗词歌赋。他教皇帝什么样的功课,也用同样的标准要求李令歌。

    因为张容是一个男子。

    李令歌又从未表示过她听不懂,不想学这些。

    张容无意中,培养出了李令歌对政事的敏锐,促成了接下来的事——

    李令歌要搅毁张家和沈家的联姻。

    她势弱,她唯一的优势是,联姻的那个对象,她的老师,张容。

    更有利于她的是,她喜欢张容。

    李令歌想:若是引诱老师走下神坛,诱老师爱上自己,让老师拒绝联姻,那么,张家强大的路会停滞一些时候,老师也会成为自己的。

    若是可以和老师在一起,若是老师愿意为自己

    下凡,那真是……世间最快意的事了。

    --

    李令歌便开始向张容有意无意地示爱。

    张容头疼:他还以为带她去了相看宴,她能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放弃他呢。

    李令歌勾勾搭搭:“老师,我有话和你说……”

    张容心想:不能让她说出来。

    张容一道指风,将那个瞌睡打哈欠的小皇帝叫醒,小皇帝跳起来:“谁打我!我杀了他!”

    李令歌鼓腮。

    她又失去了和老师告白的机会。

    她好像总在失去和老师告白的机会。

    她每次找到机会,私下和老师说几句话,就有不长眼的宫女来、侍卫来,就有弟弟突然闹腾、张家突然有急事……

    更绝的一次,她都快说出来了,一只猫从树上跳下来,跳入张容怀里,打断了李令歌的话。

    李令歌快要哭了。

    --

    秋天的时候,朝廷举办秋猎。

    年幼的皇帝虽然不可能弯弓上马去骑射,但可以不读书,李明书比谁都高兴。李明书积极地要大办秋猎,李令歌怀着自己的小心思,怂恿弟弟。

    小皇帝的话,是有些用处的。

    李令歌跟着他们,去了郊外的秋猎场。

    张容也在。

    李令歌想:这下不用读书,我总有机会跟老师告白了吧?

    --

    早上的时候,李令歌等在张容帐篷外。

    张容出门,李令歌:“老师,我有话和你说……”

    一个卫士过来:“郎君,接下来该你去和其他郎君一起比试狩猎了。”

    李令歌震惊:“老师,你还要比?”

    张容答:“我毕竟是我爹的唯一儿子。”

    张容一边和卫士说话,一边回头看李令歌:“殿下找臣何事?”

    李令歌怎能打断他的正事?

    她只好摇摇头。

    --

    上午之时,李令歌终于等到张容回来。

    她跟上去给他递水递巾帕,甜蜜夸他:“老师一定神勇万分!”

    张容:“哦,你看了?”

    李令歌支吾:“那没有……”

    她毕竟在紧张打腹稿,琢磨着告白之事。

    张容莞尔。

    李令歌:“我想和老师说……”

    一个娘子气喘吁吁跑来:“郎君,郎君!我们之前见过面,我们认识的……”

    李令歌被健壮的娘子挤到一旁,差点摔倒。多亏张容手疾眼快扶住她,才没把小公主气哭。

    小帝姬瞪着眼,看那个娘子口若悬河与张容攀关系。

    张容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李令歌憋屈:“……之后再说吧。”

    啊啊啊!

    张容听完了陌生娘子的告白,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听她再告白一次!

    气氛都没有了

    !

    --

    下午时,李令歌心有余悸地让卫士们清场,将张容请来。

    李令歌羞羞答答:“老师,我对你十分……”

    卫士在外急声:“不好了,官家拉肚子了,殿下……”

    李令歌:“……”

    张容:“我们去看看吧。”

    --

    傍晚时,李令歌陪张容用膳。

    李令歌左看看,右看看,应当没有其他人了。

    太后那里被她派人看着,弟弟那里的卫士也被她嘱咐过了,张家那里她通过文璧妹妹,也确定那里无事发生……李令歌还让卫士围住了帷帐,就是为了提防不长眼的人。

    李令歌面颊泛红:“老师,我有话和你说。”

    张容淡定:“先用膳再说。”

    李令歌要拒绝,她这位从来矜淡的老师竟然率先动手,用一块糕点堵住了她的嘴。

    李令歌:“……”

    她不好意思吐掉,又不想拒绝老师偶尔的照顾。她只好咽下糕点。

    她要再说话。

    张容:“食不言寝不语。”

    李令歌:“……”

    老师实在讨厌!

    老师是故意的吧!

    --

    憋屈的帝姬吃完安静的一顿晚膳,张口,打个饱嗝。

    她一下子捂住嘴,羞得想哭,用湿润眼睛看张容。

    张容心里失笑,觉得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很可爱。

    但他依然要无情拒绝她。

    于是,李令歌小心谨慎左顾右看:“老师,我有话说……”

    张容一道指风挥出。

    帐外靠着柱子犯困的一个卫士“哎哟”一声,摔进了帐篷里。

    卫士瑟瑟认错。

    李令歌忍怒。

    李令歌快被气晕。

    --

    晚上,张容又和其他大臣们谈政务。

    李令歌在外徘徊等候。

    --

    李令歌等到大臣们离开,坚持不肯走,非要进帐篷见张容。

    李令歌见到了困顿闭目、手支着额的少年郎。

    案上许多折子,许多书籍,都是他们姐弟的课业,还有很多堆积的事务。

    李令歌心软下来。

    她弯下腰看闭目的张容半晌,悄声:“你睡吧,我明日再来。”

    她转身出帐。

    身后,少年睁开眼,安静地望着她失落的背影。

    --

    次日,张容出帐子,惊愕地发现李令歌居然在帐外等候。

    天尚未亮,小帝姬来堵人,却因为困顿,而蜷缩在帐外,被氅衣盖住,睡得昏昏沉沉。

    帝姬的侍女瞪着这个年轻的太傅:“我们帝姬说了,她先睡一会儿,等你出来了,让婢子叫醒她。”

    张容:“不必叫醒。”

    侍女:“哼,这种情况,我们帝姬聪慧伶俐,也想到了。她说‘老师必然舍不得叫醒我’,我们殿下真了解你。”

    张容微怔。

    他垂目,就着昏昏的天光,看这个被氅衣罩着睡觉的蜷缩小娘子。

    他目光温柔而挣扎,几分发怔。

    侍女:“喏,我们殿下交给你的——她说,你若不想叫醒她,就看这个字条。她有话和你说。”

    张容踟蹰,不接字条。

    侍女威胁:“殿下说,你不要的话,就让我当众读出!”

    张容眼皮一跳。

    张容硬着头皮接过字条。

    他已经做好准备——字条上必然写着一些“山无棱天地合”之类的情话。若是小帝姬向自己告白,自己应该想怎么拒绝。

    但是摊开字条,字条只写了一行字——

    “老师,你在熬鹰吗?”

    --

    熹微晨光下,众人看到,张容握着那张字条,微微发笑。

    心动不是一时。

    而是长年累月无孔不入的渗透。

    坠落不是一时。

    而是时时刻刻争时夺刻的诱惑。

    谁能永远站在山之巅,不朝山下看,但凡一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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