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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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之前,张行简只能从这种侧面来了解发生过的事。

    而在死士们追到沈青梧之前,是张行简忍着距离过远造成的伤痛,出城寻找沈青梧。

    “同心蛊”有时是有这种好处的。

    带给他万千痛苦的同时,能让他大约判断出她离开的方向。他根据自己全身要裂开一样的痛苦,可以判断她的大体方位。吐血连连,身上经脉颤得要断……张行简跨上马背时,浑身湿汗,周身无力,眼前发黑。

    可他仍找到了她。

    “同心蛊”有时是有这种错觉的。

    在见到她的上一刻,他痛得周身发冷;在她出现的下一刻,所有痛楚消失,他有力气下马,有力气将她抱入怀中。

    这种前后反差的痛与欣喜,

    有时是会带来“爱”的错觉。()

    想来这就是“同心蛊”的真正作用——失去与得到之间的平衡,产生了情,生出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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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行简冷静地洞察了这些,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所有的欢喜与心疼,都与蛊无关。他喜欢沈青梧,越来越喜欢,那些岂是蛊虫可以左右的?

    张行简吩咐人带苗疆小娘子去休息,明日再问小娘子身上发生的故事。

    苗疆小娘子担惊受怕,没有精力多说什么,乖乖被带走。而张行简带沈青梧回城。

    他在临时借用的马车中剥开她的衣物,里里外外地检查一遍,为她身上新添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敷药。

    因为她总受伤,他开始让手下去研制那类上好的有助伤口愈合、不留疤痕的药物。

    他挂在心尖上的娘子,要经历的战斗太多,他不想困住她,又知她和别的娘子一样爱美。他想他要弄出许多有用的药来,只给沈青梧一人用。

    张行简为沈青梧检查了身体,为她上完了药,他轻轻松口气。沈青梧身上伤势虽然多,却都不严重,大多是些皮外伤。她的武功真的很厉害,她如今昏迷……大约是累吧。

    待她休息够,就好了。

    张行简捏着湿帕子,为她擦掉面颊上的血。他再从马车中翻出一身他临时为她备好的女儿衣,为她换上。

    他耐心地擦干净她身上的血,将她从马车中背下来,背着她走这条夜路。

    马车不是他的,车夫早已不耐烦,剩下的路,他带她走好了。

    沈青梧的呼吸浅浅地拂在张行简颈上,汗湿的发丝黏在一处。张行简背着她,从灯火通明走到灯火幽暗。

    他遭到周围异常的目光凝视。

    情人们放着灯,年轻男女们三三两两成行,他们奇怪地看着张行简,与张行简背上昏迷的女子。

    上元佳节,明月正好,天地大喜。

    张行简侧过脸,避开他们视线。

    他需要避开那些欢喜的面容,不看那些拉着情郎们撒娇的年轻娘子,他才能忍下心头的不平与怨:

    都是年轻娘子。

    都是爹生娘养。

    为什么别的娘子可以在上元节赏灯,他的娘子却身受重伤,气息奄奄。

    --

    张行简并没有带沈青梧回去住所。

    他背着她到一处长巷,靠着墙坐下。他将她拥在怀中,用氅衣盖紧她。他安静地等待着,上元佳节,他到底不想错过。

    他检查过,她受的伤没那么重,她应该很快就能醒来。而上元节,还没有结束。

    张行简的判断无错。

    沈青梧昏睡了大约一个时辰,就慢慢醒来了。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窝在张行简怀中。她抬头看到他光洁的下巴,弧度好看的喉结。

    她一点也不冷,因为氅衣格外温暖,他的怀抱也十分温暖。

    她看着他的下巴出神。

    与她一样疲惫的张行简低下头,对上她漆黑

    ()    眼睛。

    张行简乌润的眼中不知为何(),有一点红血丝。沈青梧没有看清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已经眨眨眼,伸手抚摸她额头。

    他轻轻笑:“睡醒了?”

    沈青梧脑海中在想,他想娶我。

    她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张行简以为她古怪的不爱说话的毛病在此时犯了。他哄她有自己的招术,从来都很好用。他笑盈盈地弯了眼,说:

    “梧桐,上元节快乐。”

    他道:“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沈青梧这才想起来,在出城之前,她就期待过他的礼物。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期待,也不想要了。

    张行简却是不知道这些的。

    他慢慢起身,扶着她让她靠墙坐好。沈青梧冷眼看他又要用什么招术来骗她嫁他,她冷冷地看着他走到巷子更深一点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小桶。

    两面墙上挂着模糊的灯影。

    沈青梧根本没有细看。

    沈青梧只是用冷漠的眼睛盯着张行简的背影,在心中将他千刀万剐,在想着报复他的最好法子。

    突然——

    “砰。”

    烟火飞上高空。

    两墙灯火齐亮。

    一片光彩斑斓的世界,骤然在沈青梧面前铺展。

    沈青梧抬起眼。

    --

    一点又一点的烟火,在张行简一一点火后,飞窜上高空。

    两面墙上,挂着四角灯笼,密密麻麻,十分多。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旋转,原来它们是“走马灯”,每一面都画着图。

    画的是惟妙惟肖的小狗,小猫。当走马灯转得快起来时,小狗与小猫便在灯上飞跑起来,互相追逐,分不清谁在前,谁在后。

    灯笼四角的流苏轻轻地撞击灯身。

    灯笼中的明火熠熠,被一盏盏点亮时,绚丽的世界如此光华。

    而烟火爆开声,振聋发聩。天上光华的一朵朵烟火绽放时,火、药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天地如此的静。

    天地又如此的喧嚣。

    明月在天上,尘埃在人间。灯火照耀着郎君清渺的背影,飞扬的衣袍。

    灯火一丛丛在墙上攀升,烟火一片片在天上绽放。

    这绚丽至极的天地!

    --

    沈青梧扶着墙,站起来,仰头看着天上的烟火,地上的灯火。

    重重叠叠的爆破声,像一个个展开又消失的华丽梦境。

    不知何时,张行简出现在了她身旁。

    他轻轻来挽她的手。

    他凑到她耳边,让那目不转睛抬头看烟火与灯的沈青梧,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喜欢吗?

    “只属于你一人的,旁人都没有的。

    “灯上的画也是我画的。小猫小狗,都是我的玩笑,对你绝没有敷衍诋毁之意。”

    沈青梧轻喃:“是笨蛋小

    ()    狗,和聪明小猫吗?()”

    张行简观察她神色。

    她眼中倒映着五色斑斓的火光,她眸子湿润安静,没有质疑他险恶用心的意思。他见她不生气,才敢承认,弯起眼睛笑:

    “是啊。㈥()_[()]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沈青梧说:“你在想什么?”

    张行简:“嗯?”

    沈青梧看着走马灯:“你想——笨蛋小狗和聪明小猫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幸福地在一起,是吗?”

    张行简微笑:“我没有其他意思——但你要这样想,我也可以接受。”

    他逗着她笑,说些俏皮话,好抹掉这一晚战斗带来的影响,让她忘了之前的受伤,只记得上元节的美好。

    他说着话间,见沈青梧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烟火与灯,她眼中倒映着辉煌,万般火影重叠,一层层浮动,如同坠在星河蜿蜒中……

    星河水光潋滟,星河水波凝起。

    泪水从沈青梧眼中掉落。

    她仍一眨不眨地看着天上的烟火。

    张行简怔忡。

    他伸手来为她拭泪。

    他第一次看到她掉眼泪,不禁慌起,开始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青梧流血流汗不流泪,连一声道歉都从来听不到。她岂会哭?

    可她确确实实在掉眼泪。

    张行简拥住她:“对不起,你若不喜欢,就忘掉这些,我重新送你礼物……”

    沈青梧一言不发,她掉着眼泪,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她用通红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他无措道歉时,她凑过来,抱住他脖颈,与他亲吻。

    --

    沈青梧眼泪不停地掉。

    她感觉她失去了什么。

    她感觉她得到了什么。

    为什么失去与得到,都让她这么地难过?

    --

    五岁的时候,她跟在沈琢后面。

    她说:“哥哥,我也想跟你去看灯会。”

    沈琢很为难:“青梧,要不你留在家中,我早点回来,陪你在后院放烟火?”

    但是沈琢没有回来。

    因为沈父沈母带着他,见到了赏识沈琢的贵人们。他们一家人宾主尽欢,年幼的沈青梧在院中看了一晚上的月亮,昏昏入睡。

    --

    十岁的时候,沈青梧穿着其他人不要的衣物,在墙上、树上,与他们展开你追我逃的游戏。

    下面仆从们骂骂咧咧:“你敢拿走三娘子的灯!三娘子的灯就是不要了,也轮不到你!”

    沈青梧最终被关了禁闭。

    她从门缝中看外面的月亮。

    她看了一整夜。

    --

    她有时候,真的很喜欢月亮。

    陪她漫漫长夜的月亮。

    --

    十六岁的时候,张行简和沈青叶在陪着长辈们、亲人们登楼,看灯,赏花,作诗。

    沈青梧假扮男儿,混入益州军。

    ()    身边尽是生死更迭,上元节连碗汤圆都分不到。()

    --

    ?本作者伊人睽睽提醒您《金吾不禁,长夜未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十六岁的秋夜雨中。

    沈青梧说:“从今夜起,沈青梧和张行简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沈青梧永不嫁张行简。这话在这里可以说,在任何地方我都可以一遍遍重复,绝不改口。

    “如果我不幸嫁了张行简,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堕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

    二十岁时的上元节衣香鬓影。

    沈青梧说:“负了我的人,去下地狱。”

    --

    张行简——

    你去下地狱吧。

    --

    二十二岁的上元节,此时此刻,灯火明亮。

    断续灯火与烟火下,沈青梧落着泪,被张行简拥在怀中。

    她与他亲吻。

    她疯狂地亲他,热烈的情感通过唇舌传递,张行简觉得她像发疯。

    但他温柔地抚慰她。

    她轻轻问:“你想睡我吗?”

    张行简发怔。

    他微笑:“你受了伤啊,梧桐,我哪有那么禽兽不如……”

    他又怕她多想,找了其他借口:“不如等明日,梧桐伤好了,再补偿给我?”

    沈青梧:“好。”

    --

    但是没有明日。

    --

    后半夜,张行简在睡梦中,摸到身旁冰凉的空位,被丢开的被衾。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蓦地从梦中醒来。

    掌灯之下,他的床帐内不见沈青梧的踪迹,半夜前埋在他怀中热情亲他的娘子,像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行简一阵心慌。

    他告诉自己,也许是她古怪毛病又来了,突然想回她自己的地方去睡。他明日要问一问,他的床榻是哪里让她不舒服,他可以改一改……

    张行简提着灯,出去找沈青梧。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确认一下,他不是非逼着沈青梧睡在他身畔。

    张行简推开沈青梧的屋舍,看到的是一室冰凉,沈青梧压根没回来。

    一片冰凉中,张行简忽然弯腰,抚住自己心口,感受到一阵刺刺的抽搐痛意。

    --

    皓月隐入云翳。

    张行简跨上马,纵入一团黑暗中。

    他向出城的方向疾行,他夹紧马肚,他冷汗淋淋地追出去——

    “梧桐!

    “沈青梧——!”

    --

    浩瀚天宇,月明如昼。

    一口箱子扔在马身上,沈青梧骑在马背上,离身后那座城越来越远。

    她听到呼喊,她回头向身后的城楼、灯火看去。

    树影摇动,月光清洒,衣白胜雪的马上郎君,与她越来越远。

    银月高悬上空,幽隐而美好,给出了一个十足美好又残忍的梦。

    那是她一眼就忘不了的顶顶好的月亮。

    郎君衣袂翩飞,月色朦胧夜如霜。

    他是挂在天上的月亮。

    她是雨地水洼中的泥点。

    月光照在旁人身上。有一瞬,月亮看到了她。

    ……可她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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