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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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所思。

    张行简问:“梧桐有什么想法吗?”

    沈青梧忍着心头烦躁,硬邦邦说:“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一个人。你是不是打算辜负你那心中人,去娶旁的人?”

    张行简温声:“没有那种意思。我喜爱一人,自然只娶她了。不过我暂时不娶——我那心上人,心中还没有我呢。”

    沈青梧唇角动一下。

    蹲在河边放灯的张行简微笑:“梧桐这是什么反应?吃醋吗?”

    沈青梧沉默不语。

    她不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说出的话必然是讥讽,她此时在心中浮起的“凭什么”念头,就已经告诉她,她还是记得当年事情的。

    当年的事……

    让沈青梧对张行简的感情,复杂得她早就看不懂了。

    无所谓,看不懂就不看了。

    快刀斩乱麻,反正她要走了。

    沈青梧沉默中,听到张行简柔声:“你在想什么,梧桐?告诉我,若是误会我,给我解释的机会。”

    沈青梧不想去理两人之间一团乱麻的关系了。

    沈青梧道:“你让长林小声一点,谁许愿许的全世界都能听到?”

    张行简一怔,侧过脸看长林。

    长林抱着他的花灯,委屈极了:“郎君,我声音不高啊。”

    张行简叹口气,摇头不语,笑着去放他自己的花灯了。

    沈青梧说:“张月鹿,你对你的下属脾气太好了。就是……那谁,都不像你这样,对下属几乎什么也不管。”

    她居然用“那谁”来代替“博容”。

    张行简心中柔软,笑意在眼中流动。

    他温温解释:“让别人当着死士,让别人整日做着为你出生入死的事,你再整日对人呼来喝去,是不是不太好呢?想要旁人完全听你的,平日就要对他千万分地有耐心,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毕竟,是要哄着人替你去死的。”

    长林眸子一缩。

    长林没说什么。

    沈青梧怔一下,她觉得张行简是温柔十分地说了一段非常残酷冷血的话。他

    的冷血,她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他话中内容。

    沈青梧垂头。

    张行简:“想到什么了吗?”

    沈青梧:“你对我好,是想让我为你去死?去替你做送死的事?”

    长林一口老血快喷出来。

    张行简那口血也噎在喉咙中,上不上,下不下。

    张行简忍不住叹气:“你再想一想,我说的到底是谁。”

    沈青梧沉默下去。

    她觉得他在给谁上眼药……是谁呢?

    在这番沉默中,沈青梧见张行简终于写好了字,将花灯放到了水中。花灯顺水飘远,张行简闭目许愿:

    “愿岁岁有今朝,年年如今日。”

    张行简给沈青梧留够了思考的时间,等着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后,来与他争吵。但是张行简没有听到身后声音,他回头,看向沈青梧。

    沈青梧目光不在他身上。

    沈青梧仰着头,在看高处……

    高处!

    张行简听到一旁长林倏地翻身跃起的动作,长林厉声:“那个人很像、很像……”

    沈青梧漠声:“杀害博老的凶手。”

    张行简倏地站起来:“梧桐!”

    沈青梧已经完全不听他的,也不看他了。沈青梧牢牢记得那个耍弄她的凶手模样,记得那个凶手当着博老的好兄弟,在博老信任无比的时候,杀了博老。

    此时,那个人站在旗杆上,诡异无比地向下偷看。

    凶手对上沈青梧的目光。

    女子一身青白相间的长裙,发间珠翠流苏,耳下明月珰轻晃。几绺散乱青丝拂着女子雪白面容,灯火下,仰脸看着旗杆的女子,眸子静黑,像一个单纯无知的寻常娘子……

    但是她一直看着他。

    凶手起初没有认出这个漂亮女子是谁,只觉得对方眼神很熟。在沈青梧腾空而起,向旗杆上纵来时,凶手登时认了出来——

    “是你!”

    凶手记得此女凶残,当即拧身便逃。沈青梧跃上半空,向他追去,与他一起一跃,沿着河道奔走。

    长林不枉多让,只比沈青梧慢半步,也追上那凶手。

    张行简站在水边,慢慢起身间,长流滚滚,灯火摇落,他如白云黑水般优雅静美,身边却已经空无一人。

    张行简垂下眼,思考片刻。

    他蓦地转身,向身后疾走,沿着长桥方向,向沈青梧和长林的方向追去。他判断着方向,边走边望,轻轻一击掌,身后便有死士跟了上来。

    张行简下命令:“追上他们。”

    死士问清楚:“郎君,要杀了对手吗?”

    张行简:“自己判断。若到关键时刻,我方有损,那便生死勿论。”

    --

    沈青梧和长林一前一后地出城,紧紧跟着那凶手。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应再放跑凶手,无论如何都要为博老的死,找出原因。

    二

    人用轻功追逐,那凶手半途上却得了一匹马。荒郊野岭,沈青梧和长林无法回返,只好将内力施展得更强一分,追着那凶手的马。

    论理说,他二人武功都不错,这凶手不应再有本事逃窜。

    上元佳节,城中灯火游离,城外离灯火越远,空气越是稀薄空旷。

    在广袤的平原,二人追马间,纵入一半人高的芦苇荡中。

    大片金黄色在寒月下向二人罩来,金黄肆意蔓延,上面浮着一层柔柔的雪白。马匹进了芦苇丛,瞬间被吞没,失去了踪迹。

    沈青梧立在芦苇荡中,耳听八方,骤然听到极轻的弓、弩声。

    她腾身飞跃:“小心!”

    这话提醒了长林。

    长林与她向不同方向纵走,金黄色的芦苇丛中,数十只黑箭如雨,向二人袭杀而来。箭雨后,又是几十个黑衣卫士打扮的人,持着武器,向二人各自围去。

    那骑马逃奔的凶手也跳下马,冷笑着向月下二人挥刀而去。

    长林心惊:“沈青梧,这是埋伏!我们……”

    要不撤?

    沈青梧哪里理他。

    那凶手入场,沈青梧眼睛里就只看得到那一人。她自信自己的武功,又对这个戏耍自己的凶手恨之入骨。若不是这个凶手,自己早就带着博老,回去见博容了。

    沈青梧一身女儿装,没有趁手的武器,她折了那射来的箭,用箭锋当武器,向那凶手杀去。

    长林见沈青梧如此,周遭密密麻麻的卫士也没有撤退之意,分明对他二人起了杀心。长林不敢再走神,硬着头皮与这些人缠斗。

    长林心中只在祈祷:希望郎君能发现这凶手不是一人,希望郎君能派人来助他们。

    --

    打斗不绝,马上追逐离城门越来越远。

    一片漆黑下,芦苇的金光与天上的月光交相辉映,呈现梦幻般的世界。

    只有血腥味弥漫。

    沈青梧手中箭锋差点要追上凶手,抹了凶手脖颈时。那凶手在月光下蓦地转过脸,对她森然一笑:

    “你不在乎张月鹿的性命了?”

    沈青梧双目冰寒,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手中武器丝毫不见停滞。

    这人冷笑:“你的‘同心蛊’,离这么远,会要了张月鹿的命吧?”

    下一刻,沈青梧向他扑来,将他推倒在芦苇中,手中箭锋抵着他脖颈。

    沈青梧:“你监视我?!”

    这人快要喘不上气。

    这人看着沈青梧的眼睛,费力道:“放我走……你回去找张月鹿,我回去复命,我们谁都不用死。”

    这人艰难吐气:“沈青梧,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要再帮他们追杀我了……我们才是一头的。”

    沈青梧:“什么意思?”

    凶手唇间溢血,齿缝间也全是血。

    他看着这个笨蛋,冷笑连连:“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博帅的人……是博帅要杀博老,是博帅要我一

    直埋伏在博老身边。”

    沈青梧厉声:“你还要杀张月鹿!”

    沈青梧:“那座山上的火……你杀了很多人了。”

    凶手艰难:“那又如何?你一个手上死人无数的煞星,跟我说这个?如果你们不是紧追不放,如果不是张月鹿不肯放过我……我何必动手?

    “沈青梧,跟我回去见博帅,你会知道一切的。”

    沈青梧大脑空白地看着他。

    她突然听到身后长林的闷哼惨叫声。

    她冷静下来:“放了长林!”

    凶手:“他是张月鹿的人,他回去见到张月鹿,张月鹿就会知道我们的所有计划。今夜我只想见你,不想见其他人。那个人必须死。”

    沈青梧手中箭锋便不再留情。

    她毫不犹豫地下手,凶手目中生惊,用大力来抵她,一拳向她胸口挥来。

    二人缠斗间,凶手一脚将她踹开,从她身下爬起,厉声:“你疯了!我已经跟你解释了一切……你是真的疯子,听不懂人话吗?”

    沈青梧抬目。

    她脸颊上沾了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她一点点站起来,目中淡漠。

    她说:“你知道‘同心蛊’,那苗疆小娘子必然在你手中。你要杀她,是不是?”

    她捏着箭锋,锋利箭头划破她这几月来养得几分细腻的掌心。她衣袂飞扬,长裙掠血,打扮得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但她自然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她一步步向凶手逼近。

    沈青梧:“你要杀张月鹿,要杀长林,要杀太多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些都是博容的命令,我不知道你说的博容会告诉我一切,到底会告诉我什么……

    “但是今夜,你别想杀长林。”

    凶手一步步后退。

    凶手厉声:“张月鹿是抛弃过你的人,他不要你,嫌恶你,是博帅收留你,是博帅教养你!你要知恩图报!”

    沈青梧轻轻笑。

    她说:“你放心,我非常的知恩。

    “但那是后面的事了。今夜……

    “我要杀你,你能奈我如何?”

    这个女子穿着漂亮的衣物,装着温雅无害的小娘子。可她身上的血,眼中的雪,全都表明她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是他们忘了她的本性。

    是他们以为她这半年被训软了手脚,失去了戾气。

    但沈青梧从头没变过。

    --

    长林被数十人攻杀,他终有不敌,最后时分,胸口被剑刺中,气息奄奄。

    他以为自己必然死在此处,模糊中却听到打斗声。

    周身忽冷忽热,长林意识模糊,茫茫间觉得自己在过奈何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将他从地上血间扒拉出来,拖着他,要将他从芦苇中拖出去。

    长林一点力气都没有,闭着眼喃声:“沈、沈青梧?”

    沈青梧淡淡应了一声。

    长林气息微弱:“我是不是快死了……”

    沈青梧也觉得他快死了,她从不说这种安慰人的骗人的话,便只沉默着拖他。她想见到张行简就好了,张行简肯定会救长林,毕竟张行简对他自己的仆从那么好,对死士那么好……

    而博容、博容……

    长林勉强睁眼,看到了沈青梧冷淡的眼睛。

    长林惨声:“沈青梧,我不甘心就这么死……我还没见到郎君,还没见到你嫁入张家大门,没见到你把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全都气死,我不想死……”

    沈青梧蓦地抬头。

    她汗湿的发落到长林颈间。

    沈青梧:“嫁?”

    长林声音沙哑,气息奄奄:“你是真的傻子吗?你、你看不出我们郎君喜欢你喜欢得要疯了吗……我们郎君多喜欢你啊,为了你,连东京都不回,宁可每天要快马加鞭送折子过来,也要陪在你身边……

    “我们郎君多想娶你进家门,他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你就不能应了他,跟我们走吗?我们郎君心里眼里都是你……”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喃喃说着许多临死前的“遗言”。

    而“噗通”一声。

    沈青梧扔下他身子,呆呆站在芦苇丛中。

    月明风高。

    她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月亮喜欢她?

    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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