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03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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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摸不出来,后续伴随的可能就是挨打。”

    医生们都听得皱眉。

    饶是他们经手过的那么多病人中,不乏饱受苛待者。

    他们却还是难免惊诧于舒白秋所遭受的重重困厄。

    而在迅速的讨论之后,医生们也得出了病人这次异常发热的诱因。

    “小舒先生的身体可能把这些事记忆成了一整个系列,他之前摸不出来就会挨打,身体会本能的有所防御。”

    “所以这次,即使没有受到外力刺激,依然唤醒了他的身体记忆。”

    “这可能正是一种过往的躯体惯性。”

    麻医生说完,自己都有些不敢细想。

    室内也沉入了一片阒寂。

    首座上傅斯岸的表情,更是凛然霜冷。

    但这片沉默并没有凝固太久,男人很快给出了指令。

    “去交接班,换两个新医生来这值守待命。回去通知治疗团队,针对现状,调整方案。”

    “是,老板。”

    守了一夜的医生们接连起身,前去交接。

    卢舟留了下来,助理的交班时间不是现在。

    “Boss,您五个小时前吩咐的事项,助理B组已经去查了。”

    昨晚,舒白秋刚刚睡着,卢舟就收到了傅斯岸发的文字信息。

    让B组去查,之前究竟是谁给舒白秋灌输了这个赎罪的观念。

    “拉木海尔已经找到了人去交保释金,他们的拘留时间还剩六个小时。”

    卢舟问。

    “您觉得,重点要放在他们身上吗?”

    傅斯岸却道:“重点去查周铭。”

    “洗脑灌输,叠加动手,这更像周铭的手法。”

    卢舟当即应声:“是。”

    傅斯岸又道:“周铭对舒家的情况不一定有这么了解,去查一下他收养期间,和这两个彝族人有没有接触。”

    助理B组已经查过拉木海尔,他并不是一直住在聚居地。

    反而由于拉木海尔热衷赌博,此人在三年前就已经时常外出。

    “不用延长拘留时间,直接等他们出来。”

    傅斯岸声线无澜,甚至连方才的漠冷都褪去了。

    男人再开口,只有一片毫无温度和起伏的平静。

    “提前找好他们的债主。”

    他说的话,听起来没有一个字是可以打折扣的比喻词。

    “去把这两个人的嘴撬开。”

    卢舟肃色直身:“是!”

    ***

    舒白秋的高热持续了大半天,直到下午

    ,才将将消退了下去。

    傅斯岸推掉了所有外出,但还有些事必须要他本人处理,所以他并没有一直留在侧卧中。

    但在下午,一场视频会议的中途,傅斯岸忽然收到了一条摔倒检测提醒。

    那是舒白秋的手环上发来的。

    傅斯岸叫停了视频会,起身直接走向了卧室。

    在隔壁值守的医生也收到了跌倒提醒,他们离侧卧近,早一步到了卧室里。

    可是傅斯岸走过去,却见到了两人意外的慌乱神色。

    “傅先生,病人不见了……!”

    傅斯岸皱眉,望向室内,床上果然没有那个熟悉的单薄身影。

    绒被被掀开了一角,床边的软拖还在,就好像少年忽然被谁带走了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说二十四小时的全方位安保,罗绒还一直守看在侧卧门口。

    就是距离刚刚发来的跌倒提醒,至多也只有半分钟。

    不可能有外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毫无痕迹地将人带走。

    而且舒白秋此时的手环,也还定位在卧室,并没有外出。

    “安静。”

    傅斯岸让两个医生噤声,让开路。他自己走到了床边。

    床侧,掀开的被角下还留着微微的体温。

    男人环视一圈,视线在可能容纳下一个人的地方依次停留。

    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旁的衣柜中。

    侧卧连着一个单独的衣帽间,里面放着大部分的床品和衣物。

    而这个衣柜就在床边,只放一些床被和即将要穿的衣服,空间并不算大。

    但或许正是如此,傅斯岸才多看了它一眼。

    男人走过去,双手拉开了衣柜大门。

    满挂的衣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在长衣区的最下方,却露出了一截瘦白的脚踝。

    傅斯岸没猜错。

    舒白秋真的在里面。

    少年不知在何时醒来,独自翻下了床,光裸着脚,踩着地毯。

    藏进了不算宽敞的密闭衣柜中。

    “小秋?”

    傅斯岸低声叫他,抬手分开了悬垂的衣物。

    衣物后面,柜子的内壁角落里,果然蜷缩着一个单薄白皙的少年。

    舒白秋环着双腿,下颌埋在膝盖后面,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听到声音,他才迟缓地睁开了双眼,眼廓还有些高热留下的微红。

    “先生……?”

    “是我。”

    傅斯岸沉声。

    少年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气力并不充沛,刚刚独自下床藏躲进衣柜中,好像就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没等说什么,舒白秋的眼帘就垂了下来,

    恍惚地,他又昏睡了过去。

    傅斯岸也没再叫他。

    简单确认了一

    下少年身上并没有受伤,傅斯岸才伸手,将人从衣柜中抱了出来。

    才一晚上,少年却仿佛又清减得厉害,似乎并不比一件风衣的份量更重。

    门外,换过班的随行助理也赶了过来,见状,不由有些意外。

    也忍不住露出了和门口那两位医生同样的怔愣表情。

    傅斯岸没抬头,他把昏睡的舒白秋平稳地放回了床上,才示意医生前去检查。

    随后,傅斯岸走出侧卧,对助理道:“把衣柜中带五金装饰的衣物全部拿走,衣架换成硅胶款。”

    “衣服还是装满一些,不要空。”

    “长衣区下方铺一层软垫,角落垫一圈软绵。全部用特殊标记过的不易过敏材质。”

    助理忙应声:“好的Boss。”

    傅斯岸又道:“动静小一点。”

    助理声音压得更低,小小声应:“是。”

    等医生仔细确认过,舒白秋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傅斯岸才离开侧卧,回去了书房。

    他继续了刚才被中断的视频会议。

    等到会议结束之后,傅斯岸还收到了一份新的资料。

    这份资料并不是基于清早傅斯岸吩咐过的事,不过其响应速度也已经足有高效。

    它正是对傅斯岸昨天新下达的指令的回应。

    正与舒白秋的父母过世一事相关。

    昨天,那个彝族中年人当面对舒白秋喊出“明天是你爸妈的祭日”之后,傅斯岸就差人去查了这件事。

    有了更为明确的日期,调查也更快有了进展。

    当年那场意外事故,终于将将被拨开了迷雾。

    傅斯岸翻开资料,里面收集的,正是三年前的那场事故。

    三年前的冬天,舒家三口外出,意外遭遇山体滑坡。

    在山路上行驶的汽车直接被滚石砸中,随后就被泥流吞没。

    事故报告显示,当年汽车有过急刹车和急转弯的痕迹。

    主驾驶上的人生生将自己送到了危险之下,护住了副驾驶上的妻子,和后排的孩子。

    但在三天之后,救援队终于将车辆清出时,汽车的前排早已被落石砸变形。

    前座的舒沐之夫妇两人,都已经去世多时了。

    厚厚的淤泥阻拦了生命探测仪的信号,连救援队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活着,他们抱着渺茫的希望继续清淤,最终在汽车后排,那个幸运形成的三角空间里。

    救出了这家唯一幸存的小孩。

    被掩埋了整整三天之后。

    舒白秋还活着。

    傅斯岸看到这里,身形忽然一顿。

    在扑面涌来的源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傅斯岸却又敏锐地惊觉到了另一种不安的可能。

    ……长时间掩埋?

    恰在此时,男人腕间的手表响起一声震动。

    ——侧卧中,再度发来了手环佩戴者的跌倒提醒。

    傅斯岸推开资料,

    径直起身,滚轮皮椅不由轻撞在光洁的墙壁上。

    两个小时前,舒白秋躲进了衣柜中。

    傅斯岸清楚,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他并没有多作阻拦,只让助理将衣柜布置得更为柔软安全。

    但在此刻,得知舒白秋曾在汽车中被掩埋三天之后,傅斯岸却瞬间心惊于自己刚刚的举动。

    或许那是个致命的错误,他根本不该让舒白秋藏去柜子里。

    ——如果舒白秋有创伤后的幽闭恐惧怎么办?

    刚刚再度响起的跌落提醒,更是说明了少年似乎又下了床,想要藏去衣柜中。

    有些幽闭恐惧,是病患个体自身未能预先察觉的。

    直到诱发之后,才会真正产生后果。

    傅斯岸几步来到侧卧,床上果然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来不及多想,傅斯岸直接拉开了衣柜大门。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侧卧内没有开灯,光线已经比两个小时之前深暗了许多。

    也似乎比之前更为慑人。

    傅斯岸颈侧青筋微跳,他正要开口,却听见了一声低弱的嗓音。

    “妈妈……是你吗?”

    傅斯岸动作微顿,没再出声。

    舒白秋的声音清软含糊,似乎仍旧有些不太清醒。

    但他还能说话,没有惊厥或异常颤声,傅斯岸就没有立刻惊扰他。

    傅斯岸扫过衣柜内,这次少年连脚踝都没有显露出来,只有因为过分皙白而浅浅露现出的一点足尖。

    舒白秋藏得更深。

    好像整个人都贴着衣柜,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在密闭的、狭窄的黑暗角落里,少年声音不甚清明,闷而轻缓地传出来。

    “不担心,妈妈,我听你的话……”

    “我还活着……。”

    听清这句话的同时,傅斯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妈妈,我还活着。

    傅斯岸的耳膜仿佛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似有无边回声,震得人心口发麻。

    他蓦地响起,之前,在将舒白秋带去医院体检时,少年曾误以为自己要被解剖。

    那时,舒白秋对着护士求救,说。

    “请不要解剖我,我想要活下去。”

    数个小时的体检之后,因为少年的身体状况太差,惹得医生都曾忍不住感慨。

    说小孩幼时被养得很好,可近三年遭遇的颠簸这么多,都不知道是怎么撑下来的。

    那时深藏的疑惑,在此刻,终于有了最终的解答——

    舒白秋还活着,是因为要听妈妈的话。

    在那场毁灭了舒白秋整个世界的滑坡泥流中,他被父母竭力护住,在泥流下撑过了整整三天。

    舒白秋亲眼目睹了父母的离世,或许还听到了妈妈气若游丝的最后一声叮嘱。

    所以舒白秋的求救,和那长达三年的噩梦捱受,或许并不是他本能的求生欲使然,并不是他旺盛的生命渴求。

    只是因为,他要听妈妈的话。

    “宝宝,你要好好活下去……”

    舒白秋做到了。

    他那么乖……那么厉害地做到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温暖的侧卧里,室内一片阒静,黯然无光。

    只有少年梦呓似的喃语。

    那清软的声音并不带丁点哭腔潮意。

    却如连绵的雨,长而密地恒久洇湿了人的心垄。

    “妈妈……活着好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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