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79/新娘(2/2)
这全是一个场景里表现出来的。
镜头最后停在她的脸上，视频片段戛然而止。
短暂地寂静一秒之后，耳边掌声雷动。
不少前辈认真地在鼓掌。
提名者视频片段全部播放完毕后，主持人开始例行寒暄，说一些“这届最佳女主角的竞争很激烈”之类的话，七号候选人却不合时宜地出了神。
戚瑶坐在台下，看到她的脸在屏幕上闪过的时候，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倏然想，好像生活总是这样。
从前裘朗和乔念为了所谓商机，所谓资源，不惜拖着本就脆弱的胃从各个饭局上过，点头哈腰给人送礼，只为了让她能演到那些“看起来好像很有前途”的剧和角色。
可是后来呢？
海滩上随手捡的贝壳里开出了最漂亮的珍珠，那些看似完好饱满的蚌里却空空如也。
造化弄人。
数年光阴过去，一中教学楼翻新，街边小摊贩换了一批人，C市高新区向南，北京天愈发晴，身边人初心湮灭，化在滚滚红尘中，唯有一人如故。
只有他依旧站在那里，像雪国境内永不弯折的松。
无论是《盛夏》的回眸，还是《尘曲》的释然，她透过这些虚无的东西，在凝望的，永远是他。
再回过神来时，寒暄已过，主持人正一字一句地报出获奖者名字。
心脏短暂高悬一瞬，又在首字出口的时候倏然落下。
——不是她。
是另一位前辈，凭借年代剧里出色的女知青角色拿到奖项。
顿了两秒之后，戚瑶笑着鼓掌，衷心地送去祝福的目光。
并不意外。
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如此年轻且非科班出身的自制网剧角色，拿到奖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也不算失落。
但总归是有一点的。
“本该可以”，本来就比毫无机会更令人惋惜。
她安静地坐在台下，等待典礼结束，回家投入温暖的怀抱。
前辈和主持人说说笑笑，几段对话之后，捧着奖杯下台来。
按照常理，典礼就到此为止。戚瑶不动声色地垂睫，伸手整理裙摆，准备起身。
忽地，听见台上传来一句：
“但是今年的奖项有一些特别之处。”
短暂而微妙的停顿之后，戚瑶听见主持人接着道。
“由于某位提名者实在太惊艳，太优越，完全是青年演员中的佼佼者，所以，组委会讨论决定，颁发两位最佳女主角奖项——”
空气沉寂片刻。
戚瑶心跳倏然漏了一拍，缓慢抬起头。
主持人看了一眼手中的卡片，接着抬头，笑着在人群中寻到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最佳女主角奖项，第一位得主——”
“《尘曲》，戚瑶。”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场内掌声如潮水。
赵敏坐在第一排，连带着一众合作过的前辈，熟的不熟的，都回过头来，带着笑意鼓掌。
戚瑶只是愣愣地坐在原地，迟钝地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心脏高高悬起，又重重落下。
接着愈发急促地跳动起来。
真的……是她？
对双视后奖项设置的诧异，对组委会为此破例的震惊，还有最后竟然真的是她的不可置信，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一瞬间门呼啸而过，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后，戚瑶完全是机械地拥抱了最近的女演员，穿过座椅间门狭长的红毯走廊，缓慢上台。
顶灯落在头顶的那一瞬，还是恍惚。
她站定在台上，接过话筒，望着满座前辈，一时有点茫然。
“大家好，我是戚瑶。”她说。
主持人打趣，“我看我再晚说一句，你都准备走了，是不是？”
“……对。”戚瑶说，握着话筒环顾了一下四周，诚实道，“有点太突然了。”
台下一阵善意的笑声。
主持人也笑，“是的，这的确是少见的破例，更能表达组委会对你的肯定。《尘曲》是一部
非常优秀的作品，也收到了我们最佳导演的提名，虽然最后没能拿到，但也体现了这部作品的分量。”
“青年演员想要不落窠臼非常难，何况是非科班出身，需要具有极其敏锐的洞察力与情绪感知力，还有学习能力。我们的颁奖嘉宾说，她能从你身上看到一种坚韧的品质，不骄不躁，永远脚踏实地，所以特意点名要来给你颁奖。”
顿了两秒，戚瑶偏头看主持人，缓慢地眨了眨眼。
“好奇是吧？”主持人笑笑，看向场下，“我们也好奇，为什么请了那么多次不来，这回却主动提出，说要从国外飞来给瑶妹颁奖。”
“有请我们最后一位颁奖嘉宾——宋晴岚。”
直到奖杯递到她手边，一阵馨香在拥抱时靠近，又远去，戚瑶才回过神来。
大满贯视后站在这里，为她颁奖。
宋晴岚没有说很多话，只是祝福了两句，拥抱时轻声在她耳边道，“很棒。”
两秒后，半真半假地接了一句，“跟着赵敏可惜了。”
圈内都知道，这两朵顶流花有点王不见王的感觉。
戚瑶倏然想笑，很轻地摇摇头，“不可惜。您跟敏姐都很优秀。”
“挺会说话的。”宋晴岚也笑了一声，拉开距离。
戚瑶单手捧着奖杯，站在台上，沉甸甸的质感让心脏倏然沉静下来，另一手扶着话筒，缓慢开口。
“其实之前设想过很多次这个场景，但真的站上来之后，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全都忘了。”
“长话短说吧。”她不疾不徐道。
“感谢组委会给予我的肯定，感谢小满用心写的剧本和拍摄，感谢全体剧组人员的努力，感谢坚持初心的我自己，还有……”
说到这里，停顿两秒。
戚瑶抿唇，蜷了蜷握着奖杯的右手，缓慢地举起来。
细白的手指并拢，纤细的无名指上，赫然套着一个指环，钻石在顶灯下闪烁着璀璨的光泽。
“——感谢我男朋友。”
她说。
全场安静两秒。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弹幕顿时厚了两层，密密麻麻地刷过根本看不清的评论。
【我艹！！戒指！！！！】
【好大一个啊我日！啊啊啊啊啊啊好羡慕！】
【瑶钱树什么时候结婚瑶钱树什么时候结婚瑶钱树什么时候结婚瑶钱树什么时候结婚！！！】
【真的人生赢家。内娱最秀的一对情侣，郎才女貌，我哭了。】
【我真的泪目了。十年前悄悄暗恋的人，现在他们都在顶峰相见了。】
【谢谢你们让我相信爱情，谢谢你们让我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童话。】
而十八楼的客厅里，一片安静。
飞快刷过的弹幕如云烟一般，根本不过眼，喻嘉树只是顿在原地，抬眼看着屏幕里的人。
他们仿佛隔着一个镜头，长久地对视。
片刻停顿
后。
戚瑶弯起眼角，望着镜头，很轻地开口。
“谢谢他这么多年一直一直给予我的力量。”
心脏倏然软了一块。
喻嘉树坐在沙发上，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
自信，强大。
坦荡而丰盈。
这是他喜欢的人。
半晌，他很轻地舒了一口气，垂着眼起身。
屏幕里，直播仍在继续，主持人望望台下，诧异问道，“这是来了版现场官宣吗？”
“等一下，我现在有点无措，消息太突然了。瑶妹手上这是订婚戒指吗？”
戚瑶笑了一下，“是的。”
“因为有人已经当漏勺，帮我泄露出去了，我也就不遮掩了。”
在保姆车里用手机看直播的叶清蔓默默捂住了脸。
然后所有人都看见戚瑶站在台上，神情平静，带了点温软的笑意，轻声开口。
“的确是下个月结婚。”
“感谢大家。”
喻嘉树拎着外套和车钥匙出门，客厅里的大屏幕留给热泪盈眶的三个人。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暮色匆匆而过。
男人的侧脸在夜色下落下一层光影，下颌线利落，眉眼清冽。手机放在中控台上，继续发出声响。
“反正典礼已经临近结束，可以八卦一下吗？”主持人问，“你和你男朋友最近真的血洗各大娱乐版啊。”
戚瑶笑着嗯了一声，“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场内又是一阵笑。
“啧啧啧，好凡尔赛。”主持人带着笑意开口，“多的我们就不问了，只有一个问题，相信在座的各位和屏幕前的粉丝都很好奇。”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画面中，女孩儿沉默片刻，接着缓慢地开口。
“其实我做演员到现在，遇到了很多人，也收获了很多爱。”
“我很珍惜别人的喜欢。”
“但是不可否认地是，他们大多是爱我舞台上和镜头前的高光，爱我限时的漂亮。”
“只有他。”
戚瑶偏头，停顿了好片刻，似乎在怀缅，接着很轻地弯起眼角，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温柔，轻声道。
“他从我仅仅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就开始爱我。”
“在他光芒万丈时，愿意爱平凡的我。”
戚瑶睫毛颤了颤，笑了一声。
“来的路上，我其实是有点紧张的，问他，万一我没拿到奖怎么办，他会不会失望。”
“他很坦荡，几乎没有思考地说，不会啊。”
她抬起眼，望着镜头，仿佛隔着屏幕与人对视，温柔地笑着，眼角却有泪光。
“他说——”
“你永远都是我人生里的最佳女主角。”
繁华散去，人影憧憧，擦肩而过。
戚瑶披着外套，从场馆大门出来，望见男人挺拔的身影。
夜色朦胧，他们在漫天星光下对视。
戚瑶倏然想起参加李寻婚礼那次，她在包厢里唱《下一站天后》，那时候觉得一切都那么遥不可及。
最后变天后，变新娘。
现在她都做到了。
爱人在夜色中相拥，熟悉的香杉薄荷气味盈满鼻腔，十指相扣，沉甸甸的奖杯被抱在怀里。
戚瑶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圆满的时刻了。
前途近在咫尺。
爱的人就在身边。
她不再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