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54/心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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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前的事了。

    喻嘉树出现在那里,纯属是巧合。

    按理说,他这样家境的人,很少会去人满为患的公立医院,遑论好几人共用一间的普通病房。

    但偏偏那个时候,他就是在了。

    喻嘉树垂着眼往她嘴边一勺一勺地递汤,动作轻缓却细致,神情很淡,简单明了地解释。

    “我妈再嫁。”

    “对方是个建筑工程师,家境不算殷实,就是普通人。”

    普通人,生老病死一类事,自然也就在普通医院。

    叶梵跟喻重山离婚的第三年再嫁,次年就怀了新的宝宝。那年喻嘉树十七岁,一个人在从前的家属院住着,没有回过南山一次。

    或许那在他心里,根本就称不上“回”。

    能称之为家的地方,才谈得上回,南山区区一栋金砖雕砌起来的屋子,还没那个资格。

    叶梵产后没有请护工,被隔壁床的老人咳嗽吵得睡不着,被病房走廊上时不时的各种声响吵得精神衰弱,她也没有抱怨过。

    喻嘉树偶尔去看她,问了隔壁家的爷爷奶奶,买点坐月子的补品,到病房里,人坐下,东西放下,就安静了。

    好像没什么话可以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叶梵无话可说了呢?

    他尚且还记得从前一家人在公园里放风筝,跨年夜时在江边放烟火,现在风水轮转,原本圆满的一家三口分离崩析,各自有了新的家庭,那些记忆里模糊却美好的回忆,好像转瞬就成了上辈子的事情了。

    现在他一进来,那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就肉眼可见地局促起来,或从叶梵手里接过孩子,或停下削苹果的手,在裤缝边不自在地摩挲两下,面上还要挂着礼貌的笑容,寻找一些一眼就能看穿的借口走出门去,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与机会。

    这些尴尬又沉默的瞬间,无疑在昭示着,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外来人。

    但喻嘉树面上不显,他在男人冲他打招呼是颔首示意,在小朋友冲他眨眼睛的时候也能笑两声,依旧神情自若,不显狼狈,只不过这一切好像都是虚浮着的,没落到他身上。

    叶梵一般会招手让他坐到床边来,握着他的手询问近况,时不时搭两句腔,带着温柔的笑意点评两句,说她儿子真优秀。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心比天高,一句“那你怎么不要我”硬生生卡在喉咙口,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齐往下咽。

    整整三年,他没有一次问出口,更不会在这个对于别人家庭来说大喜的日子,不合时宜地提出来。

    何况他知道答案。

    叶梵从来不是什么被折了翼,困在笼里,中看不中用的金丝雀。她身上有股难以比拟的韧劲,在风行千禧年初创时,作出的贡献不输任何人。

    出身微末,却精明干练,雷厉风行,以小见大,说风行如今发展到此,有她一半功劳,也毫不为过。

    但现代社会的女性难免面对各种世俗枷锁,什么嫁了人生了孩子,就该在家洗衣做饭,照顾孩子。

    男方的大男子主义在公司有起色之后尽显,婆家各类亲戚逢年过节议论纷纷,说她怀着孕还在外面抛头露面,好像他们喻家养不起一个孕妇似的。

    多次难以调和的争吵之下,叶梵妥协,回归家庭,一待就是十多年,直到她是在难以忍受,选择离开。

    某种意义上来说,喻嘉树也是她的枷锁。

    从前是她让被迫从事业中回归家庭的枷锁,现在是拖累她奔向新生活的阻碍。

    所以他尽量不自讨没趣。

    浮在表面,点到为止的聊天结束,他神情自若地跟一家三口道别,身型依旧挺拔,只是无法忘记关上病房门前的那一眼。

    一坐一站,新生儿被抱在父亲怀中,受母亲无限怜爱。

    那才是真正平等又圆满的一家人。

    十七岁的喻嘉树站在病房外,一时没动,神情很淡,目光平直地下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音不算好,能听见身后低低的交谈声。

    男人说他长得很好,优秀又有礼貌,气场强到让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以后一定会很能干。

    叶梵笑着轻声附和两句,说是,况且她前夫也不会允许他不能干的,然后话题一转,到了他那个新生的弟弟身上。

    夫妻俩小声交谈,说他们的孩子以后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平安开心就好。

    平安开心。

    听起来多么简单又朴实的愿望。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又朴实的愿望,从来都没有人祝过他。

    他们只说他要很优秀,要很有能力,从懂事起就被寄予了他从来就不想要的厚望。

    没有哪怕一个人问过他。

    也许世界上本就没有那种第一次当就能很完美的父母,任何事都需要试错,包括婚姻,或是家庭。

    也许他就是那个试错品。

    喻嘉树扯了扯嘴角,轻微扬起下颌,呼出一口沉沉的气,抬脚想往外走时,瞥见对面第三间病房外的身影。

    身影纤细而单薄的少女蜷在墙根下,身型小得像一只孱弱的小兽。

    她埋着头,一手捂在小腹,攥住手机的那只手,纤细指节都泛出白,带着哭腔小声询问着。

    应当是没有结果,因为喻嘉树看见她僵了好片刻,脖颈垂得更低了,手臂慢慢下滑,几秒后,肩膀难以抑制地轻微抖动起来。

    像是在流泪。

    他只顿了一秒。

    接着没什么情绪地走过了。

    事实上,他从来不是什么喜欢善心大发的人。人的善意是有限的,当自己深陷泥淖之中时,很难再分出精力来帮助旁人。

    快要走过的时候,他听见一声低低的喊。

    是位老人的声音,有几分担忧地上扬着尾调,嗓音是老年人特有的慈祥,喊,瑶瑶啊。

    那女孩顿了两秒,应了一声。

    尾音还在颤,故作轻松地说,欸,我在外面写作业呢奶奶,写完就进来。

    走到医院大门时,这句明显带着鼻音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

    喻嘉树站在寥落的阔叶林旁边,望着门口大路上的车水马龙。

    出租车和拉客的三轮车挤成一片,卖馒头和包子的小贩吆喝着,蒸笼一打开,腾腾热气涌出来,半空中是袅袅的白烟。

    身前和身后,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有出租车司机刚载完客人,顺路驶到他身前,问他走不走。

    离开另一个幸福家庭,回到自己孤身一人状态的欲望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人不想再回头看这个地方一眼。

    十七岁的喻嘉树站在那里,沉默良久。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时间被无限制的拉长。

    半晌,他很轻地叹了口气,闭了闭眼。

    迈出的脚步转了个向,往回走了。

    医院走廊上的一个擦肩,没有打过的照面,各自不留神的一瞥。

    那碗在寒风中吹掉滚烫热气,却依旧触手生温的鸡汤。

    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刻,他们人生中某些难捱的瞬间,竟然奇迹般的相交。

    像是命中注定。

    很奇怪。

    不管是十七岁的喻嘉树,还是二十五岁的喻嘉树。

    好像永远都会对她心软。

    -

    病中的人娇气,他甚至还没有细说,只是简单提了两句,戚瑶就红了眼眶,不声不响地往下掉眼泪。

    也不知道她在伤心什么,是因为那个身影不是梦,还是因为他随口提到的原因。耐着性子哄了好半天,好歹是不哭了,乖乖喝汤。

    “你弟弟多大了?()”喝完最后一口,她忽然这样问。

    喻嘉树把碗收起来,闻言眯眼想了想,“应该七八岁吧,记不清了。怎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好吧。”戚瑶躺下去,轻声碎碎念,“我还说如果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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