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9 章 299(1/2)
……
相比于吐蕃这头因赞普横生枝节被迫撤兵的狼狈,武周这头的发兵,说是在守株待兔也不为过。
敌军渐近,赤玛伦便更能清楚地自来人之中,看出这番以逸待劳的姿态。
尤其是那位武周太子。
她也终于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见到了这位三次击败吐蕃的大敌!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赤都松赞先有了那个临阵脱逃的举动,让她深知此刻的受制于人因何而起,即便是到了此刻也没全然摆脱影响,又或者是因为打从送来战书的那一刻起,被武清月视为对手的都是她本人——
在真正见到对方,还被围困在此地的时候,她居然说不上对对方有多少怨怼的情绪。
彼此相邻又有过交战的国家,为了争取谋夺更为广袤的土地正式开战,直到将其中一方彻底覆灭,原本就是一件合乎常理的事情。在吐蕃的崛起中也屡有吞并藏原诸国的行径。
那么事到如今,被人挥鞭所指、落入下风的,从象雄党项诸羌变成吐蕃,也不过天理循环而已。
赤玛伦刚想到这里,就听武清月开了口:“幸会归幸会,我也有点遗憾。”
“你遗憾什么?”
那片在夜风中鼓动的旗幡,将武清月笼罩在一团兵戈之气当中,也让她的声音在这交战平息之时,也自有一番穿透阵列的锐利,“自然是遗憾,你赤玛伦在逻些城设下的戍防都没能派上用场,让你又少了一个与我正面对敌的机会。”
“不过……”武清月的脸上又忽然闪过了一缕笑意,“我又很庆幸,这最后的一个战机被你吐蕃的赞普亲自断送了,倘若当真开战,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也未必还能与你说上这一句幸会。”
赤玛伦脸色僵硬了一瞬。
武清月怎会不知道她此刻所想。
后方军队继续向前推进包围的动静里,她的声音依然能够清楚地传到赤玛伦,和在场这些吐蕃士卒的耳中:“他真是做了一个最坏的决定。难道他以为,他能逃得掉吗?”
他这一跑,甚至将他的身后名给挫伤殆尽了!
若是他据守在吐蕃王城之地,就算不能实现对武周大军的绝地反击,总也能让藏原之上的百姓知道,他们那个年幼的赞普虽要面临亡国灭族之祸,却还有一份坚守阵地的气节,死守在逻些城中。
可偏偏他没能相信他的母亲选择和吐蕃共存亡的心志,也让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竟然直接选择了向西撤走!
那对于藏原子民来说,赤都松赞便只是一个会临阵脱逃的懦夫!
这简直像是迎接武清月大军压境时候的一份厚礼!
……
但逃跑之中的赤都松赞显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随同他一并撤走的朝臣和他这个赞普,足够调动起一批为数不少的士卒,在撤离逻些城的时候,组成一支匹配赞普身份的护卫队伍
,以确保他在沿途之中的安全。
赤都松赞年纪虽小,却也听得懂朝臣的话。
他们还告诉他,他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曾经和泥婆罗联姻,也正是因为这份联姻关系,佛教得以进入藏原地界和苯教抗衡。
出于政治和宗教的双重影响,对方应当都会愿意暂时为他们让出一条通行之路。等到武周大军撤离之后,更可以和对方谈谈回到藏原复立之事。
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先前的夜半逃亡,对于赤都松赞来说,像是噩梦一般时常会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也再不想经历一次这样的情况。
若能用更小的代价保住吐蕃的国祚,保住他这个赞普的位置,做出一些与原本计划相悖的决定又如何!随后让出一些利益也同样无妨。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听起来或许很有可行性的计划,在第一步就出现了大问题。
在这片高原土地上,贵族奴隶主有着天生优势的地位,但那些命不由己的奴隶也并不是全无思想的棋子。
他们之中幸运的那些,已经早一步随着武周的兵马推进而成为了大周的子民,而不幸还在吐蕃王室掌控之下的那些,也有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交流渠道。
当逻些城的战局布置出现大变,以赞普外逃宣告着吐蕃末路的时候,这些原本只能听令行事的奴隶也并不介意将这个消息往外传递出去,将真正的王师迎接到他们的面前!
赤玛伦对王都的管控已能算是尽心竭力。这个铁桶一般的戍防体系之下,就连先前蛰伏于藏原的信诚和尚都不敢从这个“内部”动手。
可正是这一个个变数,让武清月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拿到了这条最为有利的情报。
当她亲自带兵前来“迎接”赤玛伦的时候,向西撤去的赤都松赞又怎么可能前路一片坦途。
天色将明的时候,赤都松赞所乘坐的马车便突然停了下来。
紧急勒马止步的惊变,让这个坐在车中昏昏欲睡的孩童险些直接摔跌出去。
还没等他发问何故如此莽撞,外头发出的动静就已经对此刻的情况做出了解释。
浩荡来袭的喊杀之声随同强弓劲弩的发射,在一瞬间取代了日出的希望。
也在顷刻间,便将这支仓皇逃离逻些城的队伍给冲撞得支离破碎。
赤都松赞刚刚凭借着本能压低了身子,正好躲过了一支射穿马车的弓箭,就见一杆长刀悍然劈开了这车架,将他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脏,几乎也要劈碎在这一刀中。
“救……”
他那一个救字直接被卡在了喉咙口。谁让他已紧跟着被一把抓了起来,也被来人直接抓住了后颈擒获在当场。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被抓住那一刻对上的眼睛。
该怎么形容这双眼睛呢?
吐蕃王室和贵族多以驯养烈性猛兽为荣,却好像还不如这一双眼睛那般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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