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玄门问心(二十一)(2/2)
() 只剩下两只黑色圆肚瓶。()
时琉面上悦然轻松的情绪淡了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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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去,拿起其中一只。
下个月圆之夜就是今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不用依靠这盛着酆业的血的瓶子活着——不必每喝过一次,都觉着心里对那人的负疚感再翻一倍。
时琉垂眸,将瓶子在掌心握紧。
便在此时。
竹屋的门忽然大开。
“——!”
时琉一惊,抬眼,望见站在门口的陌生女子时,她再想收起桌上和手里的黑瓶已然来不及了。
对方不作声地望着她,眼神奇异,像是某种打量,深深又幽远。
时琉警惕地放下瓶子:“你是谁?”
对方停了停,手指轻勾。
两人之间的空气里便浮现出一行透明的字——
‘仲鸣夏。’
时琉怔了下,窘然作礼:“对不起,鸣夏师姐,我没有认出你来。”
——
来路上她已经听晏秋白师兄讲过,仲鸣夏是师父晏归一游历凡界时在山下带回来的天哑之人,既说不了话,也用不了神识传音。
这位师姐走路也好像全无声音,几步便到了时琉面前。
‘你就是三师兄说的新来的小师妹吗?’
时琉点头:“封十六,给师姐见礼。”
‘不用多礼,我不喜欢这些。’
仲鸣夏看着确实没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拘谨,很随意就进来了,站到桌旁,然后芥子戒上亮光一闪。
一把硕大的重剑横在了桌上。
可怜的木桌没能承受住,裂开缝隙,然后夸呲一声。
“!”
时琉一惊,另一只黑瓶还在桌上——
仲鸣夏随手一捞,那黑瓶和重剑就一并到了她怀里。她低头,对着裂了的桌子皱了皱眉,小拇指翘翘。
‘这桌子不行。’
‘明天我让峰内执事给你打一张玄山玉的。’
写完,仲鸣夏抱着重剑和黑瓶,来到时琉面前,把重剑往她怀里一搁。
压得时琉往后弯了下腰才抱住了。
对着手里不知道多少分量的重剑,时琉懵然仰脸:“师姐?这是?”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我最初适应地境锻体就用的它。’
仲鸣夏随手写完,低头晃了晃手里的瓶子,抬回头。
‘这又是什么,酒吗?’
“不,不是。”时琉心惊胆战地望着仲鸣夏的手心。
好在对方没多研究,就在她怀里找了个空,把黑瓶放上去了。然后仲鸣夏背身出去,只留下一行小字浮在空中。
‘晏秋白有事,时璃在闭关,展天鹤现在是只鹤,只有我能带你转转了。’
时琉有些反应不及,只能先把怀里东西收回叶子里,快步跟了出去。
——
房门一关再一开。
() 时琉便已经被仲鸣夏带到了宗主峰内的藏书阁。
‘此阁内的功法、术法你都可修行。但须过问师父或者师兄,由他们为你指点,免生祸事。’
‘今日你便留在阁内观摩群书,确定修炼方向。’
‘待确定后,自行回去便是。’
“是,师姐。”
时琉作完礼,直回身后,面前已经没人了。
对着空门茫然片刻,时琉也不再费心,转身便走进藏书阁的里面,浏览走过那一排排让人眼花缭乱的功法秘籍。
……
时琉在藏书阁里这一待,便待到了日薄西山。
她坐在藏书阁的一张书案后,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趴着睡了过去,
应当是昨夜大梦,今日又操劳,没能睡好的缘故吧……
时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书案前慢慢直起腰,准备把自己没看完的那本秘籍放回去。
只是刚起身,她就看到桌角几本书里,其中一只金色丝线编织外封似的小册子。黄昏昧色投入窗内,晃得小册子上如红轮落海般泛着粼粼层金。
时琉犹豫了下,俯身,把那本小册从一堆书中抽了出来。
《三界奇物录》。
时琉顿时来了兴趣。
反正薄薄一册,想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她自小饱读医书,便对灵物类的东西最感兴趣,看到这样敢拿“三界”开篇的小册子,自然是忍不住要看看的。
时琉想着,将小册子放在书案上,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只有一行笔墨淋漓的大字——
[三界第一灵物]
时琉眼睛亮了亮,迫不及待翻过去,想着是不是天檀木。
然后几行小字便入了她眼底。
[九窍琉璃心]
[混沌分仙凡,数万年未得一见。传闻中须以琉璃石心孕育万年,再行转生之法,方得此三界第一灵物。]
[食之,一息成仙。]
时琉怔怔望着,也忘了翻页。
雪晚的声音也一并回到脑海。
……“若说地境一丝,天境十丝,化境百丝,那对九窍琉璃心来说,天地灵气就是取之不尽,一日千里!”……
……“你怎么会不知道九窍琉璃心?”……
……“不对啊,你自己明明就——”……
时琉眼神空茫地低下头,又仔细,认真,缓慢地把那几行小字读了一遍又一遍。
读的时候,她脑海里不断闪过去的,是她和酆业在丰州鬼蜮相遇时的无数帧画面。
所有曾说不通的地方、她不理解的他的言行,此刻全部迎刃而解——
原来她便是他最早所欲得的“仙丹”。
“——!”
桌案上的册子被推开。
少女苍白着脸从桌前起身,她有些狼狈又踉跄,却坚决地朝着阁外、朝着玄门的峰内飞舟渡口跑去。
她要听
他亲口所言。
少女身后,不知哪来的风,吹得桌上小册子哗哗翻动。
等它停下来,书册已然翻在最后一页上。
中间同样也是几行小字。
[劫境玉]
[传闻中为三生石残片,三界罕见。]
[滴血,即见死劫。]
小字之下,还配上了一张墨笔描图——
那是一块棱角嶙峋怪异的玉石。
而一模一样的一块玉石,此刻就在山外山。
挂着“封邺”字牌的茅屋内,桌案正中,劫境玉在将合的夜色下忽闪着冰冷的微光。
酆业漠然望着。
劫境玉的玉面上,此刻正落着两滴覆盖的血。下面那滴已然干涸,而上面那滴,刚从他指腹落下不久。
微光映在昏昧的屋内。
清冷如水的玉石面上,正亮着一副画似的显影——
仙界雾山云海间。
界门之下,魔俯身吻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子,双目紧阖,显然动情至深。
而下一息,魔怀里的女子忽睁开眼。她从身侧拔出了一把翠玉匕首,抵在了魔的心口。然后四目相对——
她一寸一寸,在他眼前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
直至画面碎去,魔最后一丝气息消散前,他都未停下那个被血染红的吻。
像自甘赴死。
“…………”
酆业垂下眸。
冰冷而漆黑的魔焰转为丝缕的实质,从他袍袂慢慢攀起。
许久,魔阖上眼。
桌案上的劫境玉旁,刻着不知什么人,连同劫境玉一并给他留下的金色小字。
此刻正缓缓消散——
[她是你今生死劫。]
[你会爱上她,然后心甘情愿死在她手里。]
[万死之仇,功亏一篑。]
“——笃笃。”
屋门兀地叩响。
魔睁开眼,冰冷暴戾的漆眸望向门外。
劫境玉,整面桌子,再到屋里的一切,在他身周缭绕的黑雾里无声而缓慢地化作齑粉。
门外。
少女低声:“酆业,你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