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玄门问心(十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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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衍宗灭了。

    一夜之间。

    与玄门并为两大仙门的庞然大物,上万年还和天机阁同根同脉同属天门,而后分为两派,用了几千年时间传承崛起,历经人间无数朝代更替,辉煌盛景仅在玄门之下——可偌大仙门,浩浩之威,覆灭却只用了一夜。

    树倒猢狲散。

    天衍宗内,不够资格知晓和参与万灵大阵生祭的内外门弟子纷纷逃散,山下村镇的居民也唯恐被波及,青壮者避祸外流,天下一时乱景。

    而天衍宗覆灭那夜,无数真真假假的消息,也随着这些人向着整片凡界大陆扩散而去。

    市井街巷,茶楼棋馆,到处流传着相关议说——

    “昨夜玄门、天机阁、妖皇殿,三大势力齐聚天衍宗啊!”

    “妖皇殿不是幽冥界的吗,他们怎么会掺和进来?”

    “听说是天衍宗从宗主到长老们全都入了魔,炼一个什么万灵大阵,需要血祭,天衍宗利用替他们卖命的散修,这些年从妖域掳上来好些小妖!妖皇殿震怒,妖皇亲自上了凡界,还放言将来终有一日要来清算呢!”

    “天啊,天衍宗造的孽,灭了他们也就是了,不会祸及凡界吧?”

    “但下杀手的并非妖皇殿,而是玄门啊。”

    “没错!我昨夜出恭在院子里看见了,当真是惊天一剑!吓得我魂飞魄散!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哈哈哈你不会吓得尿在亵裤上了吧?”

    “去去去!胡说八道!”

    “……”

    时琉正从客栈二楼楼梯上往下走,一层的那些议论声音就悉数往她耳朵里钻,伴着街边远近叫卖,清晰得就像在耳边上,吵闹得很。

    ——

    昨日那场雪落过后,她体内的灵力就涨了许多,只是还未修习正式的剑术之类的术法,现在就像个守着金山的小孩,完全不会驱使。

    现在看,原来修为提升也有坏处。

    时琉蹙着眉停在楼梯上,调动体内灵力,尝试去适当地封印五感,减弱太过灵敏的修者五感给她带来的痛苦。

    可惜试了几回,都没成功——

    要么就是耳朵还听得清楚,结果眼前一黑;要么就是轰一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除了自己体内的心跳和血液流动和灵气远转外,一丁点声音都没剩下。

    怎么连五感封闭都这么难。

    “是你提升太快,感官适应跟不上。”

    一个清冷好听的,又带点晨起倦懒微哑的声音忽在后脑勺上方响起。

    “?”

    时琉意外地回过身,仰头看向站在楼梯最上方的酆业:“主人?”

    酆业眼尾轻曳起点,又垂下去。

    从昨夜那句开始,他忽然觉着,听她这样喊也顺耳多了。

    于是魔心情还不错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到她身侧,停下后,他低头睨了眼比自己尚且低了一大截的少女。

    “小矮子。”

    时琉:“……?”

    酆业薄唇嘲弄勾起,接着却又下了两级台阶。

    他转回来。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从时琉面前抬起,食指指腹带着一点冰凉,抵上她眉心,其余四根玉似的指骨懒懒松握着。

    极近处看,他骨节漂亮且分明,依旧是没一点瑕疵的冷淡通透。

    怎么会有人的手都生得这么好看。

    时琉正没什么表情但疑惑着。

    “凝气聚神。”魔冷淡嘲她,“不是让你看手。”

    “嗯。”

    时琉合上眼。

    随他指腹触及她额心处,一丝淡淡的灵气慢慢进入,它随他操控,轻易游走在她身体的每一个窍穴和每一条灵脉里,每到关键一处,就像是标识似的,轻轻一点,酥酥麻麻的,跟着那人神识传音里的字句教授烙进心口。

    时琉一边用心学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她原本以为像魔的强大,就体现在他随手翻覆便能调动逆转天地颠倒乾坤的可怕气息,可此时他这样以一丝发丝般的灵力引导,却仍收效显著时,她才发现,他的强大更体现于这样极细微的掌控。

    他明明有深如渊海的难测修为,偏可以只用一丝力,便随意做到别人万钧之力也未必能解决的事情。

    果然,她离着他还有从地面到云端那么远的距离吧?

    “…就你,还想追得上我么?”

    那人带点懒散的,似笑非笑的声音,忽勾回了时琉游弋的神思。

    少女蓦地睁开眼,脸颊难得见赧红,神色却严肃:“你不该借机窥视我的想法。”

    “是你在夸我,我才听的,”酆业低嗤,转身往楼下走,“谁让你后面那样收尾了。”

    时琉不听魔巧言令色的蛊惑,认真跟上去:“那你也不能听。”

    “听都听了,你要怎么办。”

    “……”

    魔懒洋洋说着无赖话,路过一楼的账房掌柜,他示意对方上几份早膳,便随手放了颗灵珠在柜上。

    在后面一愣然后乐傻了的目光注视下,两人去了一楼空余的桌旁。

    时琉坐下,不说话地盯着酆业。

    酆业原本习惯性就要行离魂术,看看昨夜天衍宗之战还留下了什么痕迹,只是没来得及,就被旁边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勾了过去。

    “……你还计较。”酆业气笑了,往桌侧一倚,随手张开怀,“只要你不怕承受不住,不然我也敞开神魂给你看?”

    时琉想狠狠心说好来着,但开口前,还是泄了气。

    一个活了不知年岁的魔的神魂,别说全部敞开给她,即便只抽出一丝,可能都能叫她的识海反被冲撞得粉碎。

    那样就真成傻子了。

    时琉叹口气,又抬起眼:“我想起一个问题。”

    “嗯?”

    “那个人,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哪个。”

    魔给自己斟了杯茶,想了想,又纡尊降贵给他的小侍女也斟了一杯。

    时琉:“你和文是非追着的那个,当时绑走我的人。”

    酆业停顿。

    时琉:“不碰额心识海,是不能探查神魂记忆的。可那天你探查时被我拦住了,是什么时候又知道了的。”

    ——那时在船上,他明明都搬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酆业喝水,当没听见。

    时琉还在思索:“难道是在我血咒发作昏迷后吗?”

    “不是。”

    酆业终于没忍住,放下杯子,捺着微沉的眸子凉凉睨着她:“触碰眉心识海,又不是只有手能碰。”

    时琉不解:“那还能如何?”

    “我还做了什么,你说呢。”

    魔懒声说着,撩起漆眸,落在少女柔软的唇瓣上。

    他轻挑了下眉尾。

    “?”

    船楼一层,木质廊柱前,魔捏着她下颌兀地低吻下来的清隽正颜。

    ——当天就被埋了的记忆猝不及防地杀回脑海。

    时琉本能咬住了唇,她转脸看向旁边,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口水。

    旁边低哂:“你拿了我的杯子。”

    “……?”

    时琉低头,对着自己那个近在手边的沉默几息,放下手里的,推回他面前,“…对不起。”

    不等酆业再开口。

    时琉起身:“我去问问掌柜,我们的早膳好了没。”

    学会了灵气过脉,连离开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

    望着时琉背影,酆业停了片刻,抬手拈起桌上被误用了的茶杯。兴许是他对气息太敏感,也兴许是魔的本性作祟,一点很浅淡的,完全不同于任何人的独属于某个少女的气息,勾着他抬起手腕,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空杯放下。

    酆业微皱着眉叩了叩杯沿。

    他难能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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