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2/2)
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讥讽,这句话说得是铿锵有力。
这话一出,留吁鹰的脸色霎时间变了,眯了眯眼,警惕地看着墨珏一行人,冷冷地提醒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墨珏仰头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惊得路边的树林中飞起了三五只雀鸟。
“元帅想多了。”墨珏一夹马腹,朝留吁鹰那边逼近了两步,十分和气地说道,“太子殿下只是让元帅暂时别离京,可谈不上斩不斩的。”
“不过,若是元帅非要一意孤行,此行回北境,接下来的这两千里,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元帅也是知道的,这北境一带流匪作祟,一直不太平,还请元帅见谅。”
他的这番话说得要多客气,有多客气,还抬手打了个干脆利落的响指。
下一刻,他身后的那十几个天府军将士立即向官道两边退开,为留吁鹰让出了一条道。
可留吁鹰如何听不出墨珏这两句话中明晃晃的威胁。
要是他现在坚持要走,这伙人或许并不会强行阻拦,可是,在去北境的路上,他绝对会遇到“流匪”。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等自己死了后。
顾非池会“哀痛”几句,会给王上送上一封国书,就说是自己非要以身犯险,以至在荒郊野岭遇险。
此事也就了了。
有谢无端在北境,王上必不会为他这么一个死人和大景闹到底的。
更何况,王上还要忌惮九姓亲王。
留吁鹰下意识地提了提缰绳,他□□的黑马发出一阵不安的嘶鸣声,长长的马尾不住地甩动着。
墨珏再次伸手作请状,笑眯眯地重复着之前的话:“留吁元帅请回吧。”
“……”留吁鹰的脸庞宛如暴风雨前的天空阴沉沉的,胸膛起伏剧烈。
气氛愈发绷紧。
他深吸一口气,再也维持不住他堂堂大元帅的风度,讥诮地冷笑了一声:“这位小将军,你们大景四下匪乱,还真是国运堪忧啊。”
“听闻前朝末年也是这般匪乱四起,民心动荡。”
他这话难掩嘲讽,似在说,大景已经日暮西下,马上就要亡国了。
墨珏的脸上不见半点恼羞成怒,咧嘴一笑,对着京城的方向遥遥地拱了拱手:“太子
殿下说了,匪乱为患,于民生确实不妥。”
“待来日北境收复,驱除鞑虏,这匪患自然也就平息了。”
言下之意是,北境的匪乱就是源于他们长狄人。
顿了顿,墨珏又道:“殿下说了,这一日不远了!”
最后这六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那神态,那口吻透着无比的信心,仿佛北境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留吁鹰的喘气越来越粗重,似是无法抑制住胸口的怒气。
看着面目阴沉的留吁鹰,墨珏呵呵笑了,也往旁边让了让:“元帅若是一意孤行,那就请便。”
留吁鹰:“……”
这简直就是阳谋。
对方赤|裸裸地把利害摆在了他跟前,让他自己选择——
是走,还是留。
是生,还是死。
留吁鹰整个人绷紧得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一动不动。
策马停了一会儿,留吁鹰突然重重地一甩袖,拉着缰绳调转了马首。
他一夹马腹,又一言不发地往京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官道边的几个路人纷纷地往边上让,避之唯恐不及。
留吁鹰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一路又往回赶,策马狂奔,脸色比之前又阴鸷了三分。
半个时辰后,留吁鹰就又回到了四夷馆中,这时,外头的阴云已经变得黑压压的,沉得仿佛随时会坠落般。
阿屠见留吁鹰竟然又回来了,大惊失色:“元帅……”您怎么又回来了?
留吁鹰撩袍在一把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下,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
他闭了闭眼,眼皮颤动不已,内心似在激烈地战斗着。
再睁眼时,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眼神冷静了不少,目光沉沉。
“阿屠,你即刻再令人悄悄回王庭,八百里加急,禀了王上……”他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派兵增援兰峪关。”
最后这七个字他说得无比艰难。
对他来说,主动要求增援,等于是他自认难敌,在王上和九姓亲王的跟前示了弱。
南征大军已是王上能调用的所有兵力,这次增援也意味着,王上必须从九姓亲王那里调兵,可想而知,九姓亲王不会轻易松口,势必会往南征大军安插他们的人手,抢夺他留呼家的兵权。
“是,元帅。”阿屠将右掌放在心口,恭敬地对着留吁鹰行了一礼,满面肃然。
留吁鹰不放心地又叮嘱他道:“如今顾非池上位,他不似大景天子那般软弱,现在我们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你勿必小心,万万不可出一点岔子。”
“元帅放心。”阿屠沉声道,接着他就匆匆地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虽然他不知道元帅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又回了京,可从元帅的这个决定,他大致也能猜到怕是中间又有了什么变故。
屋里只留下了留吁鹰一个人,独自坐在窗口,望着窗外那阴云密布的
天空。()
“轰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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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炸响了一下下的轰雷,似一记记重锤重重地击打在他心脏上。
紧接着,一场瓢泼大雨降临,雨下了足足一夜才停,当雨停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雨后的上午,外面的空气分外清新,夹着淡淡的草木香,随风飘进了屋。
一夜未眠的留吁鹰却觉得喘不过气来,蓦地起了身,仰首遥望着皇宫的方向,望着那冉冉升起的旭日,褐眸里黑影憧憧。
他,竟然被困在了大景。
“笃笃笃。”
这时,外头响起了几下节奏性的敲门声。
“进来吧。”留吁鹰道,目光依然望着窗外。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阿屠又走了进来。
“元帅,属下已经交代下去了,派了三波人分散离京。”阿屠站在几步外禀道,“等出了京城,到冀州就放飞信鸽,并快马加鞭,赶回长狄。”
留吁鹰一手置于窗槛上,大掌漫不经心地在其上拍了拍,话锋一转:“唐泽越人呢?”
唐越泽被大景皇帝当作储君养了十八年,超然于其他皇子之上,现在眼看着皇帝要死了,他的储位也被人抢走了,他真的没有半点怨念?
阿屠恭声道:“柳氏被废,不可在宫中停灵。他现在人在皇觉寺,为其母守灵。”
留吁鹰眯了眯眼,又转而望向了皇觉寺的方向,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窗槛上拍打着……
外头传来阵阵敲锣打鼓声,夹着各种喧哗声、掌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回事?”留吁鹰蹙眉问了一句。
阿屠就往后退打了房门口,重重地击掌三下,便有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狄人闻声而来。
“外头出了什么事?”阿屠问。
年轻的狄人立即答道:“是大景的宗人府正在往武安侯府那边补聘礼,队伍经过外边,大景百姓都在看热闹。”
“武安侯府?”留吁鹰喃喃自语着,锐利的鹰眸内似是若有所思。
他转过了头,唇角露出些许笑意:“本帅记得唐越泽的心上人是萧家大姑娘,是那位未来‘太子妃’的同父长姐。”
“正是。”阿屠颔首。
“有意思。”留吁鹰的右掌又在窗槛上拍了一下。
原本应该成为“太子妃”的人,被自己的亲妹妹给抢了。
留吁鹰自语道:“那位萧大姑娘似乎也不是聪明人……”
说着,他大步往外走,阿屠连忙跟上。
主仆俩便出了四夷馆的大门口,外头不知何时人山人海,街道的两边都站着看热闹的百姓,男女老少一个个都神采飞扬的,议论纷纷。
所有的目光都看着街道中央那一个个抬着聘礼的队伍,每一台箱子上都绑着鲜艳的大红缎带,喜气洋洋。
还有乐工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这是第二次送聘礼了。
不同于先前国公府送聘礼时的低调,这一次更加的张扬,简直恨不得引得全京城的人都来围观似的!
在京城中,不乏勋贵权臣,但像眼前这样的大手笔也是二十几年不曾有过了。
还有好事者饶有兴致地跟着那送聘礼的队伍从第一抬仔细地数到了最后一抬,最后大声嚷嚷着:“一百八十六抬。”
“足有一百八十六抬!”
这是太子妃的规制。
聘礼由内务府官员率銮仪卫抬送,礼部右侍郎亲自陪同,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宫门一直来到了武安侯府。
外仪门前的空地被那些聘礼占得满满当当,直到一个时辰后,内务府和礼部的官员才告辞。
可紧接着,又有贺喜的客人陆续造访侯府,络绎不绝,把门房的嗓子都给说哑了。
连明芮也来了。
她带着贺礼,是来祝贺,也是为了亲口与萧燕飞辞行的。
“燕飞,我明天要去兰山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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