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江城子(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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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这一番话几乎将利弊都摊开在两方将士面前,雍州军将士若不能放下对起义军的偏见,则军心动摇,难以为继,起义军若有战而畏死,敢寄希望于耶律真者,终将死路一条。

    “我老魏也愿意为杨兄弟作保!”魏德昌大

    声说道,“我这些天跟他一块儿打仗,他心里如何想的,我能不知道么?如此要紧关头,我们怎可先自乱阵脚?听倪公子的话,无论雍州军还是起义军,都是大齐的儿郎,我们要守城,也要共抗耶律真!”

    “共抗耶律真!”

    起义军的副将孙岩礼喉咙发紧,率先大喊。

    “共抗耶律真!”

    “共抗耶律真!”

    守城军的喊声震天。

    对于雍州城的军民来说,时间好像许久都不曾这样漫长过,徐鹤雪与秦继勋竭力守城,虽两方兵力悬殊,却也生生地捱过了第六日。

    这是血的代价,雍州的守城军在不断消耗,而城中亦有人感染瘟疫,倪素与田医工一道,将有了征兆的将士与百姓与其他人分隔开,并安抚百姓,亲自配药,尽力医治。

    “千万不要给他们用粥饭,哪怕只是抿一口饭汤也不行,鼠疫是热毒,粥饭入胃,浊气归心,便助长了阳明之热毒,”倪素戴着面纱,对负责给病患做饭的几位娘子说道,“黄糖白糖也不能用,只用薯粉绿豆最好,待他们身上不再觉得乍寒乍热,才可以用少许粥米。”

    “好,我们都记下了,”一位娘子点点头,正说着话,却见倪素猛地踉跄几步,她立即上前扶住她,“倪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天色发暗,青穹在毡棚中抱着双膝发呆,却见毡帘忽然被人掀开,他一下抬起头,见好几位娘子将不省人事的倪素扶了回来,他站起身,急急地喊:“倪姑娘!”

    “她这是怎么了?”

    青穹待她们将倪素放到毡毯上,他立即扯过来被子。

    “田医工看了,说她这是太累了,”钟娘子坐下来,帮倪素掖了掖被角,“哪有像她这样忙的?这几日,我都没见她怎么休息过,方才正与人说着话呢,忽然就倒下去了。”

    “她脸怎么这么红啊?”

    青穹急得不行。

    “发热了,应该是受了风寒,田医工说,不像瘟病,你放心吧。”钟娘子安抚了一声,她还是没忘上回见到这个青穹,他身上都结满了寒霜,她不敢多和他说话。

    钟娘子端来汤药喂倪素喝下,她一直没醒,青穹便一直坐在一旁守着,直到他再听不到城墙上两方交战的声音。

    胡人暂时停止攻城了。

    “倪姑娘,你醒了?”青穹见倪素眼皮颤动,睁开眼睛。

    倪素最先听见他肚子咕咕的声音,她没什么血色的唇弯了一下,“你没有吃饭啊?”

    “还没……”

    青穹摸了摸肚子。

    “去找钟娘子,让她给你胡饼吃。”倪素的嗓音有些哑。

    “我得照顾你。”

    青穹摇头,话音才落,他却听见毡帘被人掀开的声音,那么突兀的一下,他转头,看见提着琉璃灯的徐鹤雪。

    他衣袍沾血,但除了血,竟也没什么灰痕。

    青穹“腾”的一下站起来,“我饿了,我要去吃胡饼了。”

    几乎是在倪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青穹就已经走到毡帘那儿,叫了一声“徐将军”,然后就出去了。

    “耶律真暂停攻城了?”

    倪素看着他提灯走近。

    “嗯。”

    徐鹤雪将琉璃灯放下,看见她颊边浮着不正常的薄红,她的唇也很干,他转身去倒水。

    倪素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

    他慢下来,步子就真的很慢,她知道,他一直都很疼。

    徐鹤雪一言不发,倒了一碗热水来,要扶她起身,却见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徐鹤雪一时间不得自在,他垂眼看向自己的衣袍,这是她给他做的那一件,如今沾了许多胡人的血,“有些脏了。”

    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再去碰她。

    “洗干净就好了。”

    她说。

    徐鹤雪抬起眼,与她四目相视。

    倪素朝他笑了一下,却又禁不住咳嗽一声,“等我好一些,等你与秦将军彻底守住这座雍州城,我来帮你洗。”

    无论是衣裳,还是名字。

    徐鹤雪不言,他伸手环住她的肩背,将她带起来一些,将碗凑近,看着她低头喝水的样子。

    乌黑的浅发在她耳垂边打卷儿,她的面容白皙又细腻,一双眼睛垂下去,小巧的鼻尖带着细密的汗珠。

    她瘦了好多。

    “倪素。”

    他忽然唤。

    “嗯?”

    她抬起眼睛。

    “若有一日回到云京,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他说。

    倪素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想吃雀县的菜了,我其实还不太习惯云京的菜,雍州的也是,我有的时候做梦,还会梦到自己在吃卤鸭。”

    她笑了一声,“我小的时候很馋卤鸭,我兄长就会买给我吃。”

    她又咳嗽起来,徐鹤雪放下碗,动作生疏地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她顺了气,便望着他说,“要不然,你跟我回雀县吧。”

    “有你在,我也不怕我一叔,也不知道我们家的医馆落到他手里,如今成什么样了……”倪素的神情稍稍落寞一瞬,又很快恢复神采,“你跟我回去,就会知道我们雀县有多少好吃的,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徐鹤雪喉咙发紧。

    他几乎就要“嗯”一声,可理智提醒着他,不要向她承诺自己原本就无法做到的事,不要欺骗她,让她徒增难过。

    其实,

    他很憧憬她所说的一切。

    每一个字,他都很憧憬。

    他不说话,倪素就看着他,“你……不想吗?”

    “想。”

    他毫不犹豫。

    既然想,为什么不肯说“好”?倪素却没有问,毡棚中一时寂静,外面有医工来来回回救治伤兵的声音,她忽然说,“我很难受。”

    “哪里难受?”

    徐鹤雪过分清冷的眼里,涟漪微泛。

    “我高热要是不退,极有可能会昏迷,动血,惊厥,”倪素充分展现一个医者的所长,“要是再严重,还可能会死。”

    “我去找田医工。”

    徐鹤雪一手撑在毡毯上,要站起身。

    倪素却忽然握住他的手,他脊背一僵,回过头的刹那,她靠过来,双手环住他窄紧的腰身。

    她如此平静,却将他的一只手抬起来,放到自己的额头。

    过热的温度,铺满他冰凉的掌心。

    倏尔莹尘乍现,如同烟花一样,散碎弥漫,雀跃不止。

    倪素看着四散飞浮的莹尘,说,“徐子凌,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一瞬,

    纵然她没有说她究竟发现了什么,但徐鹤雪亦从她看向莹尘的目光中有所察觉,他觉得自己此时衣冠在身,在她眼前却好像又什么遮蔽都没有。

    “倪素……”

    他唇颤。

    欲收回手。

    “灯都是让青穹送去的,我两日没见你,你能不能好好地待着?”

    倪素的手指轻敲他筋骨屈起的手背,“你膝盖疼不疼?”

    不及徐鹤雪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算了,反正我问你,你都会说不疼。”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被他掌心覆盖的额头究竟是因为风寒才那么热,还是因为她的心事。

    哪怕只有两日没见他,她也真的很想他。

    一见他,就想抱抱他。

    “你是不是不愿意帮我退热?”

    倪素望着他。

    “不是。”

    徐鹤雪哑声。

    倪素“嗯”了一声,她还握着他的手腕,冰雪般的触感,可是她是热的,“你看,其实你这样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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