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入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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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

    孙晔才知道那鞋是闻祈脱给她的,他反应了几秒,闻祈已经抱着江稚茵往外面走了。

    这一刻他才明白,在自己说出那句“这些我也可以做到”的时候,其实已经输了。

    酒店外停了不少等着接客的出租车,江稚茵拍了几下他的背

    :“你要带我去哪儿?不是说了让你在房间等我,我们再坐下谈谈的吗?”

    “房间太冷了,等你也很久。”他这么说着,稳步向前走。

    江稚茵撑着他的肩膀直起上半身,看见他宽松的衬衫被暖风吹得一下又一下地膨胀起来,在风中扬起的碎发也像无力振动的蝴蝶翅膀。

    车灯从远处打过来,闻祈将她塞进后座。

    “现在到底要去哪儿?”

    “家里。”他关上车门,跟司机报了以前出租屋的地址,“顺便去换鞋吧,你还有几双鞋留在那儿。”

    江稚茵沉默几秒,放轻了声音:“你最好是真的有重要的话要说。”

    车开到了居民楼下,江稚茵的鞋子还在闻祈手里,身体蓦然失重,她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闻祈的肩膀上,她撑着他胳膊直起上半身,喊他:“我自己能走。”

    感受到肩上人的挣扎以后,闻祈只淡声提醒:“楼道很窄,小心撞到头。”

    他还是住在这间出租屋里,从上衣口袋里掏了一把钥匙出来,上面的挂坠都没换,江稚茵看了一眼就偏开头。

    屋子里的陈设也一点儿都没动过,江稚茵当初走得急,毛巾啊,牙刷啊这些都没收走,至今仍然还放在那里,看上去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想着尽快换完鞋就离开,拉开鞋柜以后没有在里面找到自己的鞋。

    江稚茵问:“你说的我没收走的鞋在哪里?我今天一起带走吧。”

    闻祈在倒水,倒了一半,抬着眼睛思考了几秒,然后缓慢搁下了水壶,轻声念了一句:“在房间的床下面。”

    江稚茵转身进了房间,想拍开灯,但是摁了好几下开关都不管用。

    闻祈抱臂斜倚在门口,歪着脑袋抵住门框,幽幽提醒了一句:“灯坏了好久了,你走之前就坏了,不记得了吗?”

    “怎么不修?不是怕黑吗。”她很顺畅地接了下句,像是什么身体记忆。

    江稚茵闻着这间房子里熟悉的味道,就像气味幻化为一种虫物,啃啮得她得心脏发痒发麻,怎么呼吸都难受。

    她半趴在地上,低下身子去找自己的鞋,结果一低头发现床底下也是空的,她的鞋根本不在这里。

    意识到又被闻祈诓了,她恼怒地撑起身子,回头要说话,但不知道闻祈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靠近,蹲在她面前,视线一瞬不移地黏在她身上,然后在她怔神间,将两条腿岔开分别跪在她身体两侧。

    闻祈比她高一些,虽然坐在了她大腿上,但并没有什么重力,应该是靠膝盖撑起了整个身子,江稚茵只能被迫收拢双腿,被他的影子全然覆盖。

    她眼前又变得模糊,看不真切,右臂抬了一下,握住了床板,仰头努力辨别闻祈的表情。

    “这就是你想的‘好好谈’?”她问。

    “你一直不跟我说话。”他一只手撑在江稚茵身后的床头柜上,另一只手旋转绕着她头发,嗓音好轻好柔,“都跟孙晔那么温柔地聊天了,我们是不是

    也得好好聊一次。”

    动作间,被剪短的指甲难免会蹭过她颈侧的软肉,像一排排蚂蚁爬上身体,很痒,江稚茵拧眉望着他,偏开身子逃避:“我又不是没给你说的机会。”

    她声音低下去:“一句一句问你的时候不说,三个月的时间里也没发消息说,现在想着解释,是终于编好了逻辑完整的借口?”

    “不是不想说。”闻祈缠头发的手指微滞一秒,又继续绕起来,像一种思考中的小动作,“你问的那些我解释不了,知道你不喜欢被隐瞒、被骗,所以现在我也不想再撒什么谎去诡辩了,你看见的日记确实都是我写的。”

    江稚茵想推开他爬起来,闻祈就又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附上他心口。

    “但是茵茵,我那个时候才七八岁,跟你也才刚认识,最开始确实想的是让你带我走,但那份感情早就变质了。”

    像食品、水果,任何有保质期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质,有的发霉,有的发酵。

    闻祈的感情就像用溃烂的水果发酵出来的酒,起初是烂掉的,后来却泛出酸意,最后痴醉进去。

    “如果我说,那日记被我撕掉的后半部分跟前面完全不一样,你信吗?”

    江稚茵还没发出声音,他就垂下眼皮缓声道:“应该也不信吧,就像我说我不是因为你是成家人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你也不信我,但这确实是我活该的,罪有应得。”

    “我要怎么信你啊?”她说,“你不是到现在都没有变吗?大家都是你可以利用的对象不是吗?”

    闻祈的手紧了一下,江稚茵轻轻推开他,直白道:“把我的手放在这里就能证明你是诚心的吗?以前我真的会信,五岁的我会信,十八岁的我会信,但是闻祈,我现在不信了。”

    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像一种哼鸣:“我没想过要利用你什么了,而其他人……”

    他的视线蓦地压低、变沉,提到别人就又是一种空洞而毫不在意的样子,眼底漆黑一片:“我只在乎你,并不关心其他人,他们死了都和我没关系吧。”

    “我不像你的,做不到像你一样平等去对每个人好。”闻祈提了一下唇角,“又没有人对我好过,我为什么要毫无保留地为不相干的人付出,去做这么不划算的事情?我只要是爱你的、在乎你的,不就好了吗?”

    他有些迷茫,喃喃出口:“我不理解,你觉得我坏在哪儿?因为小时候的利用?因为我隐瞒了你和成蓁的关系?”

    “我不懂啊,我从始至终都在小心讨好,每时每刻都像要疯了一样。”闻祈声音低幽,无比缓慢,“教教我吧,已经无计可施了,我真的不明白要怎么做才能被原谅了。”

    他突然靠了上来,以一种极其害怕失去的方式搂住她的肩膀,额头压了上去,发尾戳刺着江稚茵的耳朵和脖子,呼与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十分浓烈。

    “你说吧,我会改。”他如此承诺。

    江稚茵失一下神,盯着对面的那堵墙,看

    见墙上有很多合照,都是之前拍的。

    她是个很喜欢记录生活的人,因为每一天都过得舒心,喜欢着的人、爱着的人都在身边,每时每刻留下的记忆都是美好灿烂的。

    和闻祈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也经常拍照,当时还想过要收集满一百张照片,做一个手工相册,在闻祈生日那天送给他。

    她不擅长手工,读书的时候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因此没有培养起别的特长,手很笨,那相册做了几个机关就被她放弃,最后把所有照片都腾出来,还是做成了一面简单的照片墙。

    那时候闻祈问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照片,她还能眨眨眼说一句:“当然是我自己偷偷努力拍出来的,你拍的照片都构图稀烂,好丑的。”

    他很认真地考虑:“家里这么潮湿,贴在墙上会跟墙皮一起剥落吧。”

    江稚茵:“……别煞风景好吗?那就在墙皮掉下去之前变有钱,我们绝对要搬出去。”

    “好。”

    “……”

    现在那些照片简直要刺瞎江稚茵的眼睛。

    “如果你觉得我会贪图成家的什么东西,我们可以签协议,什么条款都可以,你定,直到我死都不会要你一分一毫的东西。”

    闻祈撑在床头柜上的那只手十分用力,内心像烈火燎过荒原一般焦灼着,要烧掉人的所有理智,指甲挠在木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好像无论他怎么做,都挽不回了。

    但是,怎么可以挽不回?

    绝不可能,死也要和好,不然做鬼都不可能放她跟其他人在一起。

    今天只是看见她和孙晔待在一块儿,看见她会耐心听对方的表白,理智就已经要失控了。

    明明在他面前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别人到底好在哪里?我能学过来吗?学过来了你就能原谅我,我们就能恢复之前的样子吗?”闻祈一句一句,偏执地逼问着,“我要变成什么样子才好?”

    江稚茵之前总觉得自己看不透闻祈的眼睛,因为他的表情总是虚伪,虚伪地温和着,虚伪地讨好着。

    后来得知真实的他,江稚茵跑掉了,好像也带走了闻祈眼睛里困住的那团黑色的雾气。

    像尖刀落在七寸上,她的刀杀死过一条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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