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 155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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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生者的打算。”巡夜人淡淡地道,又仿佛有了一声叹息,“但你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西方天帝的确打乱了巡夜人的计划。

    魔域天道之中潜伏着的意志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在此前这意志只是机械运转着,所以只要巡夜人能够吞噬天道,就也能同时吞噬这道意志。

    但是西方天帝却归来了,还如此嚣张。

    这让巡夜人不得不动用了自己的底牌和依仗,有那些经年的哀意和执念在,纵然是西方天帝也没有任何得胜的可能!

    而天道也应该为之退却。

    碎裂的声音和雷霆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那张面容几乎在瞬间破碎,西方天帝的意志只逃出了小半,大半都被粉碎,而后伴随着天道被红月同时吸收!

    她不甘的声音也只存在了瞬息。

    “人族,怎么还会有你这样的后辈?”

    “你说错了。”巡夜人平静地道,“我只是一个不肖的先辈。”

    西方天帝已然听不见他的回应,也感受不到。

    红月在雷光中央,隐隐有些要变成雷光来源的样子。

    巡夜人操控着红月的时候,也慢慢开始有些吃力了起来。

    西方天帝的意志已经被粉碎,但是最为艰难的本来也不是这道潜伏其中的意志,而是规则本身的抗拒!

    但即使是规则,在此时也被迫退让一步。

    “天地既然无用,就该让位于人。”

    巡夜人平静地道,枯骨之上,从头到尾,其实都不曾流下任何一滴眼泪。

    就好像他再也不愿哭泣,又或许是已经哭够了一样。

    ……

    悲哀之意依然还萦绕在魔域之中,而且只在魔域之中不曾散开。

    因为魔域在此前封界,也因为红月只照耀着魔域。

    姜小楼未动,其余的修士也不曾有什么动作。

    久久以后,灵机阁主才试探地看向了姜小楼。

    这或许是除了玄月宫中人以外唯一一个知悉究竟发生了何事的人,但是姜小楼也当然嘴很严,更难以解释这一切。

    她摇了摇头,然后只对明真道,“我要去瞧一瞧。”

    既然已经尘埃落定,红月之上那人的承诺也该兑现了,姜小楼也很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明真也能感觉到,所以他点了点头。

    姜小楼一路来到了夜空上面。

    那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在静静等待着她,又似乎在注视着红月之下的整个魔域。

    其实这个人世间已经没有任何巡夜人还在意的人,更没有巡夜人的故人了。岁月更替,时序轮转,唯有他一直枯守着,不愿离去,也不敢离去。

    但歌声已经不再,哀伤也好像已然淡薄。

    姜小楼静静地凝视着巡夜人片刻,又平静地问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巡夜人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一些无奈,但是素来冰凉的枯骨之上,却有了一丝清浅的暖意。

    他无奈地喊了一声。

    “姜师叔。”

    姜小楼心头一颤。

    骨骸之上被薄薄的血肉覆盖着,让她能够认出这张脸来,但是她却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巡夜人还在看着她。

    姜小楼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对于巡夜人的认知都是错误的——不是他,而是她。

    而且,是一个她绝想不到的人。

    “怎么会……是你呢?”

    巡夜人曾经自称姜小楼的故人,但是姜小楼所遇的人不多,而巡夜人在这世间的时间之久,只能让姜小楼确定她会是一个御灵宗的旧人。

    然而御灵宗的弟子太多了,巡夜人又遮遮掩掩,姜小楼哪里能从斗篷和枯骨以及沙哑的嗓音判断出来她是谁——更何况三万年过去,巡夜人也不可能和从前相同。

    但姜小楼的确在梦境之中曾经遇见过她,也曾经与她相识,或者说因此接触到了她的真灵。

    姜小楼当然也记得她的名字。

    桑凌霄。

    一个其实并不怎么起眼,只是在岁知的研究之中帮过忙的小修士。岁知光芒太盛,显得他们都格外平平。

    姜小楼对于她最深的印象,则是另一桩事情了。

    “我记得你……是天然学派的拥簇。”

    她不知怎么想起来了这件事情。

    所谓天然学派,桑凌霄曾经向姜小楼解释过,就是天道自然的意思——这可和她现在亲手碎裂天道的所作所为截然不同。

    桑凌霄自己都不一定还能记住这件事情,听到姜小楼提及的时候,愣住了片刻,而后无奈地笑了笑。

    血肉只是显化了一瞬间,留下来的仍然是枯骨。从枯骨上面露出来的微笑其实有些可怖,但是在面对姜小楼的时候,其实已经足够柔软。

    “人是会变的。”

    三万年的光阴,足以将人作鬼,若不是姜小楼提及,她哪里还会想起来自己曾经笃信过这样的一个学派呢。

    姜小楼张口欲问,却又骤然停住了一瞬。

    枯骨瞧了一瞧她,“您为什么不问呢?”

    “那应该是很难过的事情吧。”

    所以她不忍心。

    “不难过。”桑凌霄道。

    明明那样的哀伤席卷了整个魔域,但是她却还能朝着姜小楼平静地笑了出来。

    “对于我而言,那已经三万年了,师叔。”

    三万年,悲怮的歌声从来没有停下来。

    姜小楼不自觉握着拳。

    夏无商从前对她提及光阴的重量的时候姜小楼只会还给他一顿嘲讽,但是换做桑凌霄,姜小楼却只有纯然的不忍心了。

    是的,三万年了。

    姜小楼的一梦很近,但三万年很远,她所熟知的故人埋藏在时光之中,而她触及的只是徘徊不肯离去的真灵,以及这唯一一个苟延残喘的鬼物。

    “那一日,我也觉得很奇怪。”桑凌霄道。

    她说的是姜小楼闯进梦中的时候。

    那个遥远的梦境里面,除了一些故去者越过时空的真灵以外,最容易被惊醒的却是唯一一个还在九州的她。

    但是或许美梦太容易让人沉溺,姜小楼第二次出现的时候,桑凌霄才反应了过来。

    无关什么,不过是结局不同了罢了。

    明明……只有她一个人艰难的活了下来,并承载了所有的怨念与执念。

    不论姜小楼有多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

    “但谢谢您。”

    让她看到了另外一个,比从前要好上许多的结果。

    “我什么也没有做到。”

    姜小楼低垂着眼睛,嘴唇轻轻抿了起来。

    桑凌霄看着她。

    在那个梦境里面姜小楼是她的长辈,是御灵宗主的弟子,但是在这里,姜小楼确实还要比她小上三万年的修士。

    就算是放到这个年代,姜小楼其实也还远远不到要担起责任的时候——虽然她已经主动做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有什么可以苛责姜小楼的呢?

    “这些事情,本来不该留到现在的。”桑凌霄道,“但我也没有办法。”

    她细细向着姜小楼解释着。

    “九州的分裂,是我有意为之。”

    原因还是要落在西方天帝的身上。

    在九州倾覆的时候,不只是御灵宗修士,还有许多不曾放弃的修士也全数战死,桑凌霄只是侥幸活了下来,藏在破碎的学宫之下,然后被留在了大夏的故土。

    因为那样深沉的哀伤,和她身上沾染着的死去的众人的执与怨,让她得以真灵蜕变,但也因为这样近乎于偏执的怨念,让她浑浑噩噩,不人不鬼。

    她就这样在魔域徘徊了数万年,直到偶然清醒之时,察觉到了天道的异样。

    在离开九州之前,其实四位神帝各自都有各自的盘算,东方神帝留下了数额巨大的石像,北帝落下了自己的头颅,南帝的谋算藏得最深,至今没有浮现,而西方神帝则仅次于南帝。

    在神祇里面,西方神帝或许也是最为聪敏的那一类。

    她虽然不是人族,但也比东方神帝更加近乎于人族,所以她设下了对于人族修士和道韵的限制,而与此同时,潜伏的方法也比东方神帝更灵巧。

    天道既是维护天地的规则,也是天地最大的漏洞,如果能够让西方神帝成功,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在那时,桑凌霄被迫选择了将天道分割——修真界的那一面是纯净的天道和皎洁的月光,魔域这一侧却是西方神帝尚未归来的意识,和怨生林海之中孕育着的红月。

    但是桑凌霄和那片怨生林海的力量其实并不足以支撑那么久,这让她又不得不选择散播功法出去,以人来反哺红月和林海,再以红月与天道抗争,最终吞噬天道。

    这就是红月之上的所有谋划。

    但一切的发展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而她的力量也不足以支撑长久的清醒。

    在大多数时间,她都徘徊在红月上面,意识陷入混沌,枯骨为所有同道唱着送葬的哀歌。

    至于魔域的种种情势的变化,更不是桑凌霄能够完全掌控的,只有玄月宫主,因为和红月的关系太过紧密,所以才会在一些时候被桑凌霄借着月典来影响。

    悲歌回荡了三万年,她也同时枯守了三万年,若没有姜小楼的出现,若没有御灵宗这一重的缘故,或许桑凌霄不会将内情告诉任何一个人。

    是的,她从前只是一个不被神祇放在眼里的无名小卒,平平无奇的小修士,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侥幸活下来,而苟延残喘的鬼物罢了。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辜负那所有人落在她身上的执念与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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