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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是个赌鬼,没有钱就会发疯,有很大赌瘾的赌鬼,生活只有烟酒和牌。他妈妈在生下他后两年,就一个人暗自远走高飞。陆时川知道,他是两个人年少无知生下来的野种,没人愿意养的那种。他妈妈生下他的时候才二十岁,离开江市的时候二十二,陆时川不怪她。
没人愿意把人生搭在这样一个人渣手里。
他爸起初不愿意养他,陆时川被丢到乡下,和孤苦无依的爷爷一块长大。
小时候的生活是陆时川眼里最平凡又美丽的日子,他睁开眼睛穿着草鞋出门,脚下是贫瘠的黄色泥土,可眼前是一道一道起伏蜿蜒的沟渠,里面有不如手指大的小鱼,会有烂泥里发臭的小虾。
那个时候他也不叫陆时川。
陆十三,他叫陆十三。
是他爸那天在麻将桌上打出个十三幺后起的名字,贱名好养活,他是那么说的。
后来在乡里读完了小学,爷爷供不上他去更好的初中县重点,只能软磨硬泡让他爸带着他去读书。从那天开始,陆时川带着爷爷,搬进了不情不愿的亲生父亲家里。
陆时川没少挨打,身上几乎常年带着淤青和伤痕,有时候为了护住爷爷,和这个男人硬抗,最后落下个更重的伤。陆十三这个名字陪着他过了十五年,中考结束后,他收到那张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又带着暑假里连续打工两个月赚来的五千块钱,跪着去求他爸带自己改名。
那是第一回,他爸拍着他的头,一边笑一边拍,说:“难得看你孝顺一回,平时都像个死人,能赚钱我看也别读书了。”
陆时川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终于改了名字,十三到时川,只是把三字倒过来,只是把十换成时,可陆时川松了很大的一口气。除了他这具身体里存在着的基因,他终于和这个男人没有任何瓜葛。
像是一种解脱。
进入重点高中后,陆时川在开学第一天,以新生代表发言的方式,向全校的人自我介绍了自己的新名字,哪怕他们曾经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陆十三,哪怕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新名字还是旧名字都无所谓。
陆时川的出生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他感受不到除苦难以外的东西。
陆时川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让自己裹上坚硬的外壳。他敏感至极,敏感到不想接受别人的同情心泛滥,也不接受任何一句玩笑似的调侃。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对他施舍同情,是冷漠的、灰色的,于是陆时川去看世界的眼睛也是灰色的。
因为缺乏底气,缺乏善后的能力,只有游离在众人之外,陆时川才能很轻易地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迟驰站在他面前,站在陆十三面前说,我会给你兜底。
陆时川冷静了很久,才裹着冷气从阳台走进屋内,他在暗色中无声注视着迟驰,他已经睡着了,连带着呼吸都变得非常平稳。陆时川站在床前缓了缓发僵的手脚,确认自己稍微回温后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可他的体温相较于旁边的迟驰依旧很低。
陆时川和迟驰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尽量不要让发凉的衣物贴到迟驰的胳膊上,他还未闭上眼,旁边的人微微侧翻,将背对着他的脸朝了过来。
突然间,一双手臂箍上陆时川的腰,将人生生拽进怀抱里。
迟驰安静地低下头,温热的嘴唇落在陆时川颈侧。
他没睡。
陆时川心一惊,连忙去掰迟驰的双手,咬牙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