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黑云压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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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两界山、徽州关

    黑云浩浩遮天、孤星璨璨横空。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硬生生地打在人身上,竟能叫肩膀疼痛三分。

    半年前仙魔大军一战,青衫剑客一剑,从此以后徽州关便不起战事,日渐安稳。

    直至今天。

    宁如月深呼一口气,已是金丹初期的她已经可以称得上徽州守城军的主力,可是面对眼前这浩浩魂魄之军,心中竟提不起迎战的勇气。

    她手执长剑立在墙门之上,周遭有窃窃私语,无措的修士们或勇或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对手,亦不免忐忑、亦不免难安。

    “不是......这种鬼东西究竟是从哪来的......”

    “师长们不是说人死后魂魄可入轮回么,那现在,我们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我听说前天有人沾上了一点黑影便死了——剑也斩不断这种东西吧?!”

    “说什么呢,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仙界第一人祁掌门就在你的背后!”

    耳畔传来低语,宁如月神情有刹那的恍惚,一瞬间便好似被拉回半年前的徽州关。

    当时似乎也是如此——险境压阵、徽州城困,但放眼再望,当初的青衫剑客如今却生死未知下落未明。

    世事迁移,如今坐镇徽州关的是剑阁中那柄至高无上的剑,如今站在关前的,却是无数条扭曲的残破黑魂。

    或者说,她们曾经并肩的同道修士。

    一千年了,明珣被封印了整整一千年,可她却从未停下捉弄命轨的步伐,一千年能有多少无辜的人被卷入明珣的野心中?

    宁如月不知道答案,但至少她知道,程澈是其中的一个。

    远处飘动着纯黑的虚无魂魄,身形模糊,难言的恐怖灵力却依旧在她们身上层层爆出。几乎是看清这些魂魄的瞬间,守城的徽州关修士刹那便要泣不成声。

    那都是曾被明珣改换过命轨的师友。志得意满的天才忽然暴起对师长下手、疼爱同门的师姐一朝竟毫不留情地抹杀师妹的脖颈、温和文弱的师傅亦也有以门生为祭的残暴之时......

    堙灭在过去纷飞岁月的真相已不得而知,是明珣的引诱造成的恶果吗?是人性本来的阴暗酿成的痛苦吗?没有时间去分辨也没有时间去回顾了,因为当年她们痛哭怒吼着你怎么会这样,而含恨斩杀的曾经亲友,都已再清晰不过地出现在她们眼前。

    哪怕是以另一种姿态。

    宁如月静静地望着远处手持长刀,面容淡漠的程澈,执剑的手不知怎地就开始轻微的颤抖。

    黑魂大军步步紧逼,这些魂魄完全超越了修士的定义范畴所以可以将两界山的禁制无情地踩在脚下。

    区区金丹圆满......眼前魂魄中又怎地会缺少元婴与化神!?

    浓黑灵力纷飞,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得极近,弓修拉至圆满的长弦明明可以毫不犹豫地松开,用含着爆灵术的箭尖无情收割这

    些魂魄的生命,但城头上是苍白的寂静,像是有千斤的块垒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胸膛内压抑得无法呼吸。

    “但不要犹豫了!”

    像是被压到了极致,宁如月狠狠地拍上快剑剑柄,但见半空中一点寒光轰然出鞘,宁如月翻转而折杀,她从前便立志要做徽州关最快的剑,如今,也就真的是整个关口无双的快剑!

    一点白光从剑身上流过,刹那间剑气四溢咆哮如龙,眨眼间,那剑势竟已如摧枯拉朽般横斩上无数黑魂,好似水银泻地,银珠四溅,伴随着魂魄如恶鬼般的尖叫,无数熟悉的人影已灰飞烟灭。

    “没什么好可惜的。”

    宁如月紧紧地抓着剑柄,神色冷冷,如今她也是可以独领一方的修士了:“这些魂魄的确曾是我们的同道,但现在不是了!往生魂魄入往生河,明珣强留住了她们的魂魄并操之以命轨,杀了她们,才能叫她们的魂魄重获自由,再入轮回!”

    依旧寂静,半晌,有人声音怯怯,隐约带着哭腔:“那、那些元婴、化神......怎么办啊。”

    “我来。”

    这时忽然有人低声道。

    似乎只是一句话,整个世界便在此刻噤若寒蝉。独坐孤城的红衣剑客轻轻地叹口气,她没有动,只是忽地伸手抓住了剑柄,这是很小的动作,所以绯红长袍随风翻涌而无一丝褶皱。

    但静水流深,翻飞的袍角将一切力量的纠葛都掩盖住了。

    祁钰的指尖抵在剑鞘上,四野里一声轻轻的叮响,像玉杯落地而不碎,剑只出鞘一寸,可寒光却未必只闪出一寸。有些修士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她们再睁眼的瞬间,碎岩剑却已经出鞘了!

    没有人可以想象这样独绝这样快的剑术。

    几乎无声,祁钰依旧站立在孤楼之上,神剑碎岩却已经斩向了黑魂大军,剑客沉寂平和的外表下狂涛起伏巨浪呼啸,难以言喻的灵力在祁钰的经脉中游走咆哮,像是帆船迎风时涨满的棕榄,忽地,这艘船就冲出了港口!

    斫残万石以求玉。

    渡劫圆满之剑轰然,无数元婴无数化神的黑魂都彻底寂灭在这一剑之下,红衣翻飞逆血四溅,祁钰低声喝道:“杀!”

    于是众修士随之低喝不再犹豫,一时间战场上唯有剑气刀气如龙。

    祁钰却依旧没有收剑。

    作为渡劫她要看得比众人更远更久,在遥遥两界山的中央,天空像是裂开巨大的缝隙,于是无数看不清的黑魂身影从中簌簌而落,如果宁如月看得也这样远,就会发现她几分钟前斩杀的程澈便在其中。

    黑魂同明珣一般杀不尽斩不死,唯有终古恨与尽穹苍可以送她们上路。除此之外便只有终古十恨阵一个办法,但无论哪种,都是如今的徽州关所缺乏的。

    “真是轻敌了啊......”祁钰阖眼叹气,明珣孤身前往魔宫,她们便以为徽州关至少不会受到这样规模的侵袭,谁料想明珣竟一处也不肯放过。

    但假若就此便罢了,有她祁钰一人坐镇徽州足

    矣,然而、然而,明珣今日所操纵的黑魂竟非寻常剑术所敌。

    可终古恨、终古十恨阵乃至归玉十二盘如今都在魔宫。黑魂浩浩荡荡,祁钰决不能离开,如果要向外求援,此人必然要穿过黑魂肆意的两界山,其中危险......

    祁钰叹了口气,她低声道:“方才剑阵中领头的那人是叫宁如月么?”

    在旁的剑阁弟子慌忙道:“是。”

    “把她叫来问一问罢,不愿也就算了,不要强求。”

    剑阁弟子忙不迭地点头,她赶忙就要离去,谁知道一转身,鼻尖却险些撞上一个白影:

    “师姐?!”

    白袍满身的边映雪腰悬照霜,扶起弟子,却在师妹道歉离去之时拦住了她。

    诶?师姐不让她去吗?

    小师妹有点疑惑,对上边映雪眼神后却还是乖乖地点点头站到一边了。

    祁钰依旧站在城关楼口,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边映雪的到来,一丝一毫的视线也没有舍给她。

    直到边映雪忽地半跪在地。

    她低声:“掌门,叫我去罢。剑阁之人尚未战死,是没有叫旁人前去的道理的。”

    祁钰依然没有动。

    边映雪抬眼,能看到垂下眼睑的祁钰不动如山,于是再开口,她换了个称呼:“师姑......今日如果是我师傅在此,她是不会犹豫的。”

    “可今日在这里的是我。”

    祁钰终于动了,她叹了口气,右手笼住半张脸:“你既然叫我师姑......假若你此去真有什么意外,真死在路上,我如何和姬浮光交代?我如何和我师姐交代?”

    “可孤峰的宿命,不就是代人而死么?”

    “......你说什么!?”

    祁钰猛地睁眼,正对上边映雪一双内敛沉静的双眸,自以为掩藏百年而不泄的秘密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剑阁掌门声音颤抖,语气却依然呵斥:

    “你、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什么代人而死,速速退下,我可以免去你谣传的罪过!”

    边映雪低声,却依旧平静:“事到如今掌门还要瞒我么。剑阁阵法百年一碎须以天赋卓绝之人献祭修补,所以剑阁立孤峰代人而死。当年剑阁年岁符合者唯有您与我师尊,百里掌门不忍叫您以身为祭,因此叫我师傅血祭五年。我师傅的旧伤,大概就是因此而来的吧?”

    祁钰默然。

    她想说孩子,不是的。我和你师尊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叫孤峰的使命继续,那阵法的修补可以另寻她路,从此往后、从此以后,孤峰就只是孤峰。

    可这话能说出口吗?

    祁钰忽然顿住了,她不知道边映雪是何时知道的此事。也许是偶然,那么这个孩子在知晓自己从前师尊的生存意义之后,究竟是怎么笑着拍拍那些以她师门一脉鲜血为代价,而享受平静的剑阁师妹们的肩膀,温声叮嘱剑法的呢?

    她的心中不会有怨念么?

    半晌,剑阁掌门缓缓开口:“所以我更不能叫你去了,边映雪,孤峰的职责到此为止,到你为止。”

    “但我身为师姐的职责还没有停止。”

    边映雪抬头,声音平静:“掌门,你忽略了很多事情。我不清楚曾经孤峰前人是如何想的,但我和我的师尊皆是剑客。一个剑客只要不愿,是没人能逼迫她做不愿之事的。

    我是舟舟的师姐,是剑阁的师姐、亦是仙盟的师姐。剑阁之人不逃不避,假若有一天我愿意赴死,可以是为舟舟也可以是为楼重小洲,但那不是因为所谓的孤峰,只是因为我愿意护住我的师妹,护住这剑阁曾照佑的天下苍生!”

    *

    天下苍生四字何重?天之行律何轻?

    言天之自然者,谓之天道。古往今来明月叠照,不过都是自然而行的规律而已。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无情也好、有情也罢,俯首众生而不言不语,这才是天道!

    沈放舟和殷行昼呆滞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一幕。

    天道,天道是可以直接插手人世的吗?是可以这样毫无忌惮地指引一个具体的人吗?遥想当年她身中情蛊以死相迫天道,作为承载杀掉明珣职责的任务者,天道却根本没有一丝出手的意愿!

    千年前的天道,又怎么能这样直接了当地去插手明珣的命轨?!

    没有人知道明珣做这件事已经做多久了,这是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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