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替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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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你姐姐生病了就吃药治病,你在外面乱喊人,是救不回你姐姐的。”

    小女孩懵懂地看着她,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白白胖胖的孩子做这个表情定是玉雪可爱,但由一个下巴尖瘦、眼睛黑的看不到眼白,浑身仿佛散发着阴潮气的女童做来,就有些恐怖了。

    赵沉茜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子,哪有耐心陪一个小孩玩游戏,她正要打发女孩离开,突然不远处响起一道冷厉沉郁的男子声音:“你说,停在这里的船突然不见了?”

    这个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赵沉茜头顶,炸得她头皮都麻了。赵沉茜立刻俯身,小心翼翼藏到草丛里。

    深夜小径上,大步流星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男子高大劲瘦,修长有力,面容也十分俊朗,本来是很阳刚的长相,可惜他眉目间弥散着一股郁气,硬生生破坏

    了那股阳刚,过于英挺的五官反而显得有些吓人了。

    他身后的男子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谄媚道:“回禀指挥使,正是!小的亲眼所见,日落时两艘船还在这里停着,太阳刚沉下去,海边起了一阵雾,两艘船突然就不见了。小的怕看错了,特意绕着岛找了一圈,没看到任何船的影子。小的不敢大意,立刻就去禀报指挥使了。”

    萧惊鸿沉默不语,很熟悉的套路,多半是有妖物作祟。他看向阴霭霭的前方,无论早晚阴晴,岛上的雾气似乎永远也不会散,问题很可能出在这些雾气上。

    萧惊鸿冷声说:“屏息,远离这些雾。再忍他们一夜,等明日,她要是交不出殿下,我亲手将她千刀万剐。殿下是何等尊贵的人,她竟敢将殿下的名字放在单子上,像货物一样拍卖,呵,活得不耐烦了。”

    赵沉茜几乎都趴在地上,但这里只有一条路,眼看萧惊鸿越走越近,再走几步,她就要暴露了!

    赵沉茜飞快思索对策,她甚至在构想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她被萧惊鸿发现后,要如何脱身了。刚才的小女孩一直跟着赵沉茜,她生得瘦小,在草丛中都不需要特意躲避,就被阴影遮得严严实实。

    小女孩发现赵沉茜在躲外面的男人,突然问:“娘,你很怕那个男人吗?”

    “没有!”赵沉茜本能反驳,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不情不愿加了一句,“只是我现在不能被他发现。”

    小女孩懵懵懂懂点头,赵沉茜心想小孩什么都不懂,她和一个孩子费什么口舌?没想到小女孩看着不声不响,却猛地伸出指甲,用力朝胳膊划去。赵沉茜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将手臂上整块皮肤都撕了下来。

    赵沉茜狠狠愣了下,忙压住她的伤口,压低声音呵道:“你疯了?你做什么?”

    她话都没说完,亲眼看到小女孩的伤口飞快止血,刚撕下来那块血淋淋的皮,被风一吹就变成蝉翼般的纱,干爽柔软,甚至称得上美丽。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人小孩。孩童却仿佛不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双眼亮晶晶将皮捧到赵沉茜面前,说:“娘,你带上这张皮,就能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可惜我只有这么一点,勉强能遮住脸,等我再长大些,就能给你做更大、更好的羽衣了!”

    赵沉茜默默看着她,萧惊鸿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在旧日下属和刚认识的妖族小孩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异族。

    她接过不知道该称为面纱还是人皮的东西,连有没有副作用都没问,不假思索扣在自己脸上。

    她飞快回想自己见过的人,挑了一张不那么丑也不那么美,没有任何特色的脸。她不知道变脸需要口诀还是什么秘术,正要回头问小女孩,一股杀气骤然逼近她脖颈:“你是谁?”

    赵沉茜吓了一跳,本能抬头,抬到一半才意识到坏了。万幸的是她终于被幸运眷顾了一回,萧惊鸿看到她的脸没有任何波动,还是用看死人一样的语气说:“你鬼鬼祟祟藏在这里想做什么?”

    赵沉茜松了口气,没认出

    来就好。她的心立刻定了,不闪不避说:“我是岛上的侍女,不慎丢了殷夫人明日要用的首饰。我怕殷夫人醒来后责骂,就趁夜来这边寻找。”

    面纱可以改变面容,却无法改变声音。萧惊鸿狠狠恍惚了一下,那一瞬间,他以为是殿下在和他说话。

    可是这张脸,分明和殿下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不由俯身,捏住这个女子的下巴,试图在她脖颈上找到易容的痕迹。

    萧惊鸿的手劲很大,捏得赵沉茜下巴都发痛了。她强忍着,说:“贵客,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来这里找首饰。是我先来的,我也不知道你会突然过来。”

    明明没有任何易容痕迹,但萧惊鸿近距离盯着这张陌生的脸,再一次陷入恍惚。太像了,像得他浑身战栗,六年来死水一样的心久违地感受到跳动。

    他仔细打量这个女子,女子想躲,但还是忍住了,他甚至能从女子微拧但又飞快舒展的眉心辨认出,她在压抑不满。

    他一直在寻找外表像她的人,在府中,他只允许她们露出最像她的地方,等喝醉后隔着纱幔,萧惊鸿半梦半醒间也会产生幻觉,殿下回来了,她回到他的身边,永远陪着他。

    然而幻觉是那样脆弱短暂,任何一个扰动,比如女子突然发出声音,她们抬头时的微表情,甚至只是风吹过,掀起她们的衣摆,都能瞬间让萧惊鸿惊醒。

    这不是她。然后,萧惊鸿的酒就再也喝不下去了,只能暴怒地将所有人赶出去。

    但这一次,他的幻觉持续了五个呼吸,并且有越来越强烈的征兆。萧惊鸿喉结微动,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

    是啊,他怎么忘了,他也可以搜集声音像她的人。萧惊鸿几乎立刻就动了要将她带回去的心思,但他想到殷夫人,担心明日要展出的才是真正的殿下。

    如果殿下真的回来了,又何须替身呢?

    他手指微紧,思忖了片刻,像给自己吃定心丸一样问:“你是殷夫人的侍女?”

    赵沉茜强忍着不悦,低眉顺眼点头:“是。”

    既然是侍女,肯定会待在殷夫人身边,反正现在船也没了,她跑不了的。等明日确定了殷夫人的真假,他再来寻她也不迟。

    萧惊鸿这样想着,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说:“你回去告诉……罢了,我去和她说,你,我要带走。”

    赵沉茜想翻白眼,硬是忍住了,垂下头道:“是。”

    萧惊鸿站在上方看她,很轻易就看破了她的伪装。她看起来并不擅长讨好,该说不愧是蓬莱仙岛吗,连丫鬟都这样清傲。

    但萧惊鸿意外不觉得讨厌,他简直想立刻将她带走,但为了大局,他只能艰难忍下,再一次和她确认:“我要带你回临安,你愿意吗?”

    赵沉茜眼睛都不眨地说:“我愿意。”

    萧惊鸿听到她亲口说“我愿意”,高兴地像个毛头小子。他感受到体内不寻常得激动,自己都觉得诧异。

    他这是怎么了?殿下的一个替代品而已,他怎

    么能如此沉迷?没有人可以超过殿下,哪怕是他亲手寻来的替身也一样。

    赵沉茜拿出这辈子最好的脾气应付萧惊鸿,结果发现萧惊鸿这厮给脸不要脸,他突然变了脸色,冷冷甩开她走了。赵沉茜被摔在地上,愣了好一会,才忍住骂他一顿的冲动。

    赵沉茜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只要他滚了,无所谓过程。等萧惊鸿走远后,赵沉茜忍着气站起来,发现刚才的小女孩不知从哪个草丛钻出来,邀功一般对她说:“娘,我的皮好用吧!”

    有些惊悚,但赵沉茜摸了摸脸上的东西,不得不承认好用。赵沉茜看向她的伤口,欲言又止,小女孩察言观色很快,马上明白了赵沉茜的意思,捂着手臂说:“娘,我不疼。等你不忙的时候,能去看看姐姐吗?她病得真的很严重。”

    赵沉茜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什么妖物,显然,她神志不清,连亲娘都认不出来,还不幸投胎到一个冷漠的母亲肚子里。赵沉茜理智知道该拒绝的,但她看着对方的眼睛,终究不忍心说出口。

    她只能叹了口气,说:“我尽量。”

    小女孩眼睛骤然亮了,一瞬间像百花开放。她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扭着身体说:“太好了,娘,我回家等你,你一定要来哦!”

    说完,都不等赵沉茜反应,她一转身跑入草丛中,眨眼就不见了。

    徒留赵沉茜呆在原地,随后她猛地反应过来,她没有问女孩这面纱该怎么取下来!

    赵沉茜一路都沉浸在怎么样把一张不知什么物种的皮从自己脸上取下来的难题中,十分焦虑,都没心思怕黑了。她埋头苦走,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沙滩。

    沙滩和缓开阔,月光洒在砂砾上,有种沉郁的温柔。一阵箫声和着月色,忧郁地回荡在沙滩上。

    赵沉茜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下来,隔着树丛、石块,遥遥看向海岸。

    隔了这么远,又有雾,其实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形,但音乐不会骗人,赵沉茜一眼认出吹箫的人是谁。

    卫景云。

    他果然来了。难道,他真的在寻找复活之法?

    不至于吧,他们的婚约是一桩纯粹的交易,她明明和他说清楚了,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后面目的达成,两人也很痛快地解除了婚约。

    她以为他和她一样,只把对方当做交易对象。私交或许有,但绝不至于为对方冒天下之大不韪。

    云中城素来中立,他在云中城长大,应当很明白,人死不能复生,此乃天道,和天道对着干不会有好下场的。自古但凡和复活沾点边的,害得多少英雄散尽家财,身败名裂,九死一生。哪怕成功,也要付出极大代价。

    为什么要冒着反噬自身的危险,复活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呢?

    赵沉茜站在原地,很想上前问一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岛上四位故人,如果非要让她选一位的话,赵沉茜更倾向选卫景云带她离岛。

    谢徽和萧惊鸿不说也罢,容冲理智上是合适的,但她不愿意去找他。卫景云恰好平衡了情分和利益,是她当下最安全的选择了。

    赵沉茜脚步正要动,沙滩上突然响起一道很煞风景的声音:“给谁号丧呢,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呢!”

    赵沉茜下意识蹲身,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身形,幸而她在海滩另一边,没被对方发现。

    箫声停了,沙滩上忧郁冷清的氛围荡然无存,卫景云回头,很忍耐地看向来人。

    来人挑挑眉,颇嚣张道:“怎么,想打我?可惜啊,你又打不过我。”

    赵沉茜都没忍住啧了声,好欠打,好不解风情。没错,某些狗脑子就是这样的。

    卫景云也被激怒了,冷着脸道:“容冲,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故挑衅?”

    “你吵着我睡觉了,还问我何故?”容冲说得张扬,眼睛却不动声色往旁边扫了一眼。他单手背在身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在天上放风的照雪突然改变方向,从沙滩掠过,盘旋了几圈,正好降落在不远处。

    赵沉茜亲眼看到鹰落下,心里忍不住一动。

    她正在犯愁怎么离岛,唯一的飞行工具就降落在她面前。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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