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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奉召出入乾清宫的次数不少。若她存心偷窥在御前行走的策棱兄弟两,并不算难事。  “你嘴里唤着‘仇人’,却还一眼看上人家了?”五公主不可思议道,摆明还是不信。  “倒也不是。实不相瞒五姐,我起先看上他,只因为他是个囫囵个儿,不瘸。我一早便知我未来的额驸,是他们兄弟二人其一,我不想嫁瘸子。所以,只能是他了。”  容淖咬唇,倚廊轻叹道,“我想着,我若一直惦记往事怨恨他,天长日久,熬的也只会是我自己,索性想通一些,就……”  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  五公主盯着容淖琢磨了半晌,面上寒霜逐渐消散,最后竟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五公主一走,她那些宫人自然也跟着离开了。容淖四下张望,不见嘠珞,也不知被五公主的宫女给支使到何处去了。  容淖在原地等了片刻,还是不见人影,本欲先行回宫,忽然听见右侧黄琉璃瓦悬山顶的三踩单昂斗拱夹楼内,传出动静。  “嘠珞?”容淖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心下存疑,提裙往夹楼上了几步。那紧掩的垂花门式牌楼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身着侍卫服的陌生男子。  为首的男子骨相锐利,猿臂深目,一派鹰视狼顾的阴隼之气,很是摄人。  容淖不喜如此强势的气焰,微不可察皱眉,兀自镇定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行礼作答,“轻车都尉策棱见过六公主。”第6章   夹楼檐下一字排开的八角福寿延年宫灯迎风摇曳,暗了又明。  男子行礼起身,黑漆漆的高大身影瞬间包围容淖,压迫感扑面而来。  时隔多年,容淖记忆模糊,无法把眼前这个健硕粗犷、眉目藏刀的年轻男子,与当年种痘所内那个寡言阴郁的单薄蒙古少年策棱联系起来。  策棱,意为长寿,十分普通的名字。  满蒙八旗取名向来质朴,重名的人极多,大姐姐的额驸就与端敏姑姑的额驸同名。  也许,面前这人只是与她知晓那个‘漠北蒙古策棱’同名,还碰巧顶着个轻车都尉爵。一个等同三品官的闲散爵位罢了,不少王公府邸的小儿也有这个吃空饷的虚衔。  容淖耳根滚烫,指尖不安的扣扣手心,意识却清明得很。这两人知道她的身份,又明显听见了她那番唱作俱佳的谎话,她无论如何得把‘残局’收拾了。  一番自我安抚过后,容淖强行压住拔腿逃走的念头。脸蛋儿一绷,犹抱一丝侥幸,矜贵扬颚,公主派头十足,半点不肯落了下风,“你,摘下帽子。”  先前编来哄骗五公主那番话着实丢脸,容淖张不开嘴直接确认眼前男子是否真是漠北策棱。更无法想象,若是得到了确定答案,自己该如何反应,便想迂回一二。  好在她虽忘记了漠北策棱的具体长相,却隐约记得他兄弟二人身上,有个很明显的部族特征,可作辨认。  策棱无声打量容淖一眼,似猜到她想印证什么,左手配合摘下侍卫帽。  年轻男子逆光静立,正面脑袋顶着一层短硬的青茬,衬得本就冷硬分明的五官,越发锋芒锐利,和满人没剃干净的月亮头差不多。  但容淖想看的是他整个发型,看他头顶和后脑可有蓄发留辫。  ——漠北策棱兄弟的祖母族人原是柯尔克孜族的先民,后经迁徙,逐渐与蒙古部落融合,但其后辈还是保留了柯尔克孜族的传统,男子不留发不蓄须。  幼时容淖初见溜光脑袋的策棱兄弟两,还以为他们是钦安殿偷跑出来的小沙弥。  容淖想法不错,奈何忽略了两人身高悬殊,她根本看不见这人的头顶与背后。又拉不下脸让这人转过去或者弯下腰,显得自己很矮,那太输人输阵没气势了。  策棱居高临下,不动声色俯视容淖。  只见个子小小的姑娘费力昂首,像只拧到脖子的白天鹅,却不知出言让自己转过去。心觉困惑,脚下仍旧不动如山杵着。  “噗……”一直隐在策棱背后暗处的男子含笑挤身出来,侧腰偏头,以便容淖能看清自己的后脑——没有发辫,只覆了一层短短青茬。  “小十格格,你还认得出我吗?”  他目露期待,嗓音明显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面上笑意却透出莞尔揶揄。  容淖目光从他后脑勺移到他脸上。  烛火光影照出他与策棱如出一辙的锐利五官,但他气质明显更为内秀沉抑。  这样相似的两张脸,明摆着是兄弟,哪里还需要多余的验证。  确是漠北策棱与恭格喇布坦兄弟无疑!  容淖头皮炸了!  尴尬流窜至四肢百骸,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活像妆抹了整瓶胭脂。  八角宫灯光影晃荡,不知过了多久,容淖才勉强找回理智,若无其事盯着笑意满面的恭格喇布坦片刻,唤道,“骑都尉。”  并趁机深深吸了一口气。  十一年不曾正式谋面,恭格喇布坦听容淖能准确认出自己,很是激动,正欲顺势问候两句。  容淖抢先一步,语出惊人,“骑都尉,你最近可是津液干燥,阳结证。”  “……”恭格喇布坦冷不丁被戳出‘隐秘’,笑意僵滞,尴尬得手足无措,连脖子带脸,一片火热羞红,比容淖方才更甚几分。  策棱作为旁观者,同样被容淖此言震得眼皮一跳,面色诡异。  容淖硬顶着兄弟两震惊的目光,一本正经继续道,“讳疾忌医不可取。骑都尉邪火有余,且气机郁滞,忧愁思虑,脾伤气结,才引发气秘。硬熬伤身,最好还是用上两剂药,方能纾解通畅。”  容淖理理袖子,对他们示意,“偌大的紫禁城,能在此处相逢也算缘分,我学过多年药理,太医院首算我半个恩师,今日便替骑都尉草拟一张方子吧,麻烦随便取一副笔墨与我。”  故人重逢叙旧突然变成郎中看诊开方。  被‘医者仁心’笼罩的恭格喇布坦眼神呆滞,整个人几欲烧着起来。  若他此刻接受了这张方子,以容淖出其不意的行事作风来看,如果两人再有机会碰面,容淖八成张口便要问他药效如何,康复情况。  断不能如此没完没了,他还要脸不要!  恭格喇布坦顾不上羞愤,也无心继续叙旧,急中生智,惶恐摆手逃避。  “此处前朝后宫界限模糊,相逢非缘即劫,不宜张扬人前,招惹口舌。我兄弟二人今日巡视时,根本不曾见过公主,更遑论留下公主墨宝。时辰不早了,公主快回宁寿宫筵席去吧!”  “唔……骑都尉所言不无道理,今日二位确实不曾见过我。若有任何口舌传出,必是攀诬。”  容淖不动声色抹平失言前事,一派泰然告辞转身。  她状似波澜不惊,目不斜视,实则僵硬到面无表情。下石梯时,右脚不易察觉扭了一下,从明德堂带出来的那枚小青梨无声滑落在地,也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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