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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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麻——”

    王道容却已抱起她在案前坐下,手握着她的手,“哪里不会,容写给你看。”

    她有些恼了,曲起手肘撞他,“我都说不用这么麻烦,叫看到多不好。”

    王道容一怔,“叫谁瞧见?”

    她那几个字说得模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似乎体会到他心中所想,这时,门口忽然蹿过一个轻灵的,小小的身影。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突然跑进来,拽着他裤脚,高兴地喊他:“阿耶!”

    王道容几乎被吓出一身冷汗,他瞳仁动也不动,静静地,沉默地看女童扒他的裤脚。

    眼睛鼻子与他有六七分的相似。

    他蹙眉狐疑:——这是他的女儿?

    慕朝游见到她却十分高兴地挣开他的怀抱,抱过小女孩嘘寒问暖。

    王道容有些不快,沉默地注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僮,冷淡的眼神反倒引来慕朝游的不满,“你倒是抱抱她啊。”

    他不置可否,像注视着一个小怪物一样打量着这个和自己极为肖似的女儿。

    对于血脉亲情,他一向淡泊。

    他凝望着这个女儿,起初并未生出多大情绪起伏波动来,甚至因为她与自己酷肖而有些古怪的恶心,但看着看着,又觉得她的眉毛和嘴巴又像极了慕朝游。

    一半像他,一半像慕朝游。这是他二人的骨血。

    王道容心头一动,猛地便升腾起一股怜子之情来。他的容色一下子柔和下来,朝她张开双臂,温言说:“让阿耶抱抱——”

    女童快乐地欢呼一声,如乳燕投林一般投入他的怀抱。王道容轻轻地抚摸着她及肩的黑头发,心中竟也缓缓漾开一阵暖流。

    青灯下,慕朝游笑眯眯地看着他父女二人。

    小小的女孩子抱在怀里像一团软软的棉花,王道容的心霎时软了。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忽然之间,屋外的风雪停住了。

    他的怀抱一下子空了,小怪物不见了。王道容一下子慌了神,慌忙去看慕朝游。

    慕朝游朝他眨眨眼睫,身形也如墨汁滴入清水一般,缓缓消失不见了。

    王道容猛地从梦境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贴里。他睁开眼,眼前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见那个温暖如春的书斋,不见慕朝游,也不见那个小怪物,唯一存在的是腿上痉挛尖锐的疼痛。

    王道容绷紧了面皮,紧闭着眼,手缓缓往下探,

    抚摸着伤腿,霎时间心灰意冷,心如死灰。

    第二日,仍不能回私邸,仍需拖着那条伤腿跟随司空跪倒在宫门前。

    杨玄进了京,他意气风发,大摇大摆地越过凄苦委顿的王氏族人,长驱直入进了那扇殿门。

    其他王氏子弟面上都露出愤恨隐忍之色。忍不住与他争吵起来。

    王道容也被羞辱。但面对杨玄的羞辱,他却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冷静。

    杨玄如今懒得跟他们计较。如今整个建康都将他视作救星,他也十分自矜,志得意满,掀开头巾露出额头,整日高谈阔论。

    他是跟严恭一道进的宫,一进宫便献策要“尽诛王氏”。

    话音刚落,便被皇帝迅速否决了,“不可。”

    杨玄与严恭二人面面相觑,突然之间,他看到了皇帝眼里闪烁着的挣扎与恐惧,这个温文儒雅的南国皇帝,如今正如困兽一般,焦躁不安。

    他不敢杀琅琊王氏,不敢同王氏决裂,怕招致王仲疯狂的报复。

    杨玄登时背后如惊雷滚过一般,意识到了皇帝的懦弱,更意识到了王仲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强大。

    他面如土色,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恐惧,汗水顷刻间湿透了衣襟。

    王道容亲眼见到杨玄与严恭二人变了面色,灰败着脸出了殿门,哪里还有方才的趾高气扬。

    这一早便在他意料之中,他平静地收回视线,视若不见。

    大国固然重要。他等待多年终于等到了风云涌动,各方大洗牌的时机。却在此时留恋起梦中的小家来。

    待到入夜,一沾枕衾,王道容便会做梦,梦到慕朝游,也梦到那个女童。

    那梦境如此真实,几乎让王道容怀疑他与慕朝游之间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个女儿了。

    他并不讨厌这个梦,至少在这个梦里,他才能一息安眠。

    在见不到慕朝游的情况下,他甚至日夜期盼着能继续这个梦境。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日夜盼望,她母女二人反倒不肯入他梦来了。

    白日进宫前,王道容鬼使神差地吩咐朱槿打点一些孩童穿的衣物,玩具。

    朱槿吓了一跳,“郎君?”

    她怀疑王道容是不是在外面私生了个女儿。但少年神情平稳冷静,只嘱咐说:“你照做便是。”

    朱槿看不出蹊跷,满头雾水地吩咐下去。

    晚上,王道容找到之前慕朝游留在家中的衣物,连同那些婴儿玩具放在枕头下,闭上眼。

    这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

    王道容怀疑,在他没归家的这几天里,她是不是当真有了身孕。

    这也并非不可能。这半年来,他几乎是日日夜夜缠着她缠绵交-欢,辛勤耕耘,也该当开花结果。

    他跪倒在宫门前,冻得面色发白,乌眸黝黑,心里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想的却是那个梦。

    他担心慕朝游会不安分,他虽留下重重心腹护卫把守私邸,但她若真要强闯,他们束手束脚,顾虑重重,也不敢伤她。虽布有阵法,但她这半年来闲暇无事时便日夜钻研阴阳五行,更不知长进到了何种地步。

    阴阳术数用在活人身上收效甚微,这些阵法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些障眼法。他那日捉她时用的追踪术倒是可堪一用。

    但施展在活人身上时的条件也极为苛刻,动用一次大伤元气,他如今的灵气尚不能支撑他施展第二次。

    更何况,此术施展需要媒介。他当初借助那条玉铃兰手链在她身上动了手脚,留下一道咒印。

    累月下来,这道咒印也几近消散于无形了。

    王道容既担心慕朝游出逃,又不自觉惦念那个梦境,心底抱以一个可笑的小小的希冀。

    他悄悄伸出指尖在袖中摩挲比划,不管是否有孕,他觉得他应该提前给他与慕朝游的孩子取个名字。

    但思来想去都不满意。

    想不出大名,便想乳名。

    王道容擅自给梦里的小女孩取了个小名,叫她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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