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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苦口婆心道:“可你想过没有,权柄无所制约,必定引起乱象,如今能以这般大手笔来施仁义,将来也能以这无上权威来施暴政。既然天子一心以天下为家,那为何不能以祖宗家法和圣贤之言自律呢?”
“再者,仅是援助新大洲,打退佛朗机人,就能获得这般收益吗?”杨慎已疾言遽色,“我华夏乃文明礼仪之邦,亲仁善邻,协和万邦,如与强盗为伍,只怕死后都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董祀听得迟疑:“你是说,朝廷在和佛朗机人合作,可有证据吗?”
杨慎一窒,直接的证据,显然是没有的。海关和军队都是皇权直属,又都是被喂饱了的,谁会傻到自砸饭碗。而他出身巴蜀,在当地又没有人脉。他半晌道:“佛朗机人久未犯边,必由缘由。这一切太顺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我已遣人去查探,一切自可明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所派出去的人,连京城都没出,就被截了下来。杨慎苦等数月后,只等到了歌颂大明驰援大洋洲的戏目出炉,响彻四方。明明已是夏天,他却冷汗涔涔。
到头来,他也只能像他的父亲一样,在书房中久久枯坐,外面传来小儿子的笑声。是的,他也终于做爹了。银铃般的声音如阳光一样洒落遍地,杨慎凝神听了许久许久,第二日他就上奏请求外放为官。朱厚照当即就准了。
杨慎出京时,多年同窗好友都来相送,就连久不露面的李越,也来到长亭中。这也是杨廷和被夺职出京后,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两个同龄同年的好友,在看到对方时,却感觉无比陌生。
到头来,竟是杨慎先开口。他目露怀念之色:“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他吟诵着诗经中的名篇,目不转睛地看向月池,“或许不是‘殊异乎公行’,而是我从头到尾都没看清过你。”
月池也想起当年,她夸赞杨廷和父子乃“蓝田生玉,真不虚也”,可没想到二十多年后,这两块美玉都被她接连撵出权力的中心。他们看着很痛苦,很难过,那是信念被击溃的悲哀,没人比她更明了这种痛楚。可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心中却无任何波澜。
她只是说:“人都是会变的。变下去,总比一潭死水要好。”
杨慎不置可否:“我会到民间去看着你种下的根生长发芽,再来尝尝所结之果,究竟是苦还是甜。”
“好啊。”月池真心实意道,“要是那时,我已经不在了,你就在祭奠时告诉我吧。”
杨慎一愣,他道:“一言为定。”
伴随着杨廷和、刘健的告老还乡,杨慎等人的主动请辞外放,这场声势浩大的文官反抗之行,终于以失败而告终。
杨玉、刘瑾等人闻讯皆是感慨万千。有皇权为有力支撑,哪怕是根鸡毛,都能用来做令箭。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仅用政策调控,就能将险些撕裂帝国的政治风暴消弭于无形,不得不说是超世之才。
张允道:“人家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