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1/2)
林之言那篇采访已经在攀岩圈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每个攀岩群都转载了这篇采访,大家议论纷纷。
有人嗤之以鼻, 认为林之言完全是在讲大话, 大言不惭。
甚至有知名的圈内人引用了文章后,评论:“一周?寂静?我都不知道她在瞧不起谁, 是在瞧不起亚克力还是罗伊斯, 最顶尖的大神都没爬成功,她还想一周爬完, 吹牛吹破天了吧, 以为自己拿了几个冠军就很厉害吗?我很早就想说了,现在的年轻人对山峰真的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以为自己爬了几条友好的线, 就自以为是的能征服全世界。”
这话引战得就厉害了, 把年轻人这个群体都扫射了。
每个圈子都不缺乏浑水摸鱼的人,就算是户外圈子也一样,有搞噱头营销的,也有这类直接地图炮不带害怕的。
年轻人听了,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做现在的年轻人?你是爬了十几年, 但也不见得你爬了多难的线啊,本来大家和和乐乐的, 既然都是挑战自我、爱好小众运动(在国内暂且还算是小众运动)的,无论是爬简单的还是难的线, 大家都无所谓, 也不会有什么歧视啊觉得爬简单的不配自称攀岩者, 但这会儿出来扫射就不对了吧。
于是, 一场圈内骂战开始了。
本来不看好link的年轻人纷纷站出来, 力挺link。
“有什么不对吗?link那几场比赛我都看过了,她的体能绝对是顶尖,无论是核心力量还是指力都能秒杀圈内九成以上的人了,更何况人家说不定之前已经准备了好久,一周爬完说不定呢,之前不也有人五天就爬完了5.15b那条线。”
“九成都算是谦虚了,九成九也完全没问题,我相信link,她平时训练和我在同一个攀岩馆,我能看出来她绝对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而邵颖她们,自然也撸起袖子为自家队友打call。
林之言有多牛掰啊,那可是真的很牛掰好吧,她的优势根本不是竞速但还是能突破记录,连大雨攀爬都能办到,保不准她就真的能攻克寂静呢!
更何况,只有做了,才知道到底行不行,而各种唱衰勇于尝试的人,自己也不去做还狡辩说是有自知之明,只是懦夫的表现。
仗着自己资历老就各种评判她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她们早就知道林之言要去挑战寂静了,但是...的确也是通过采访才知道她说了一周时间,昨天看到采访的时候吓得去问她,进而得知了一个消息——
邵颖哼哼两声,在论坛热楼打下一句话。
闪亮的九级会员让她瞬间脱颖而出,而内容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link第一天已经爬到八号点了哦,是不是说大话,不如亲眼去看看?”
八号!??
这一番话,再次炸翻了全场。
如她所说的,信或是不信,总得要亲眼看才知道。
关注论坛的人自然不止还在国内的人,攀岩爱好者本来就是到处跑,而且华里苏山峰那片地方,连同无名长峰,总共有几百上千条路线,自然也吸引了很多攀岩爱好者,因此此刻也有不少正好在华里苏山峰附近的人。
她们不约而同地决定去到寂静脚下,亲眼目睹那位“Link”攀爬的身影。
......
恐惧,无处不在。
林之言太阳穴抽痛了一下,她好像无路可去了,紧紧地贴着岩壁,她小心地转动了一下手指,将自己的手指探得更里面一点,而另一只手,则做手伸动作,整个身体都非常紧绷,好比一块钢板,几乎每一处都是直的。
手肘连接手臂的地方是直的,腿是直的,腹部也紧绷的,就连手指的都是直的。
指尖什么也不碰,整个手掌平坦地放在岩石上,依靠掌心和岩石的摩擦力来维持身体平衡。
但是要维持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绷的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在两百米高空,林之言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率升高,呼吸急促,双腿发软。
她看向左侧,那里有一块裂缝,但只是一道较浅的缝隙,完全没办法把手指或者脚掌伸进去。
这不是能用简单的静态动作或是动态动作就能过去的点。
她吞了吞口水,喉咙十分干渴。
太阳高照,高温与日光的照射让岩壁有些发烫,林之言在出发前已经抹好了专用的防晒霜以防晒伤,但这会儿的阳光直直地落下来,让攀岩的难受程度更高了,不止是身体的疲惫痛苦,还有来自外界环境施加的不适。
这时候,偶尔吹来的微风已经是救命稻草,每当她感受到风,仿佛身体的疲累都被带走了许多,但这个错觉往往只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在微风吹过后,她只会觉得更疲惫。
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后,林之言一边维持着身体重心,一边静静地观察裂缝。
长期的暴晒和疲劳席卷整个身子,脑袋也有些昏沉,但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呼了一口气,努力让意识维持冷静而清醒。
她知道要做什么动作了。
她松开右手,将手指和手掌对着岩石抓住把手,拇指向下。弯曲肘部成,并且尽可能地远离中心。
这是一个有些怪异的动作,但好用,但凡遇见岩石上非常细小的支撑点都可以用上它。
林之言手指压住边缘,向外拉,保持重心后,才用左手抓住点,隔壁紧贴着墙面,脸颊也顺势挨着岩壁。
脸侧一碰到岩壁,眼睫迅速翕动了几下,她皱起了眉毛。
用手抓着的时候还好,有镁粉,而且手掌指腹的肌肤在长久以来的训练中已经变得皮糙肉厚,就算岩石温度较高也能忍耐,但脸颊的肌肤就算经历风吹日晒也还是嫩的,对温度十分敏感。
一碰上去,林之言就觉得被油溅到了,那瞬间滚烫的热度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仰,又硬生生地抗住了。
呼吸只是错乱了那刻。
在下边,人们似乎已经分为了两批。
左侧的是本来就冲着海洛伊斯来的,除了攀岩爱好者以外,也不乏知名的攀岩杂志撰稿人、纪录片导演组等等。
右侧的就比较零零散散,还有一些背包客,设备也没旁边的那么专业,但是讨论声不断,而且很多人说话还不是用外语,字正腔圆
那群人正是知道了link在挑战寂静,还放话说一周挑战成功,特地赶过来围观的。
他们并不觉得link是看不清自己,但也不觉得link能成功。
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可能还不到万分之一。
他们只是来看看,她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任何一位勇于挑战“寂静”的攀岩者,都足以被称作勇士。
“她在用加斯顿动作。”
“体力好像剩得不多了....抓住了,她爬上去了。”
“挂上了九号点的固定保护,她在把帐篷弄上来...原来还有力气啊。”
旁边的人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假装淡定,声音都在颤抖了,别人都在看着呢,真丢人。”
听到这话,原本竭力用平静的语调播报“现场情况”的好友深呼吸了一口气,猛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忍得多难吗?,link居然爬过了九号点,就一个上午的时间,我就问你夸不夸张,一个上午居然爬了第九个绳距,整整35米!难度还超级高!”
在他的咆哮下,对方摸了摸鼻子,小声说:“行了行了,别那么大声,知道你激动,就是爬了个九号点对吧,不是还有二十多段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被好友拉过来一起看的他根本就不了解攀岩,就算过来的时候好友已经跟他科普了“寂静”的难度,但他还是没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
他暗自嘀咕,不就爬个山吗,有安全带呢,怕什么?
在对方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态度下,好友气得跳脚。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啊!对不上脑电波!居然用没什么大不了来形容!??
好友深呼吸一口气,直接勒住他的脖子让他过来看,对方猝不及防被他勒下去,差点踉跄了一下。
他被迫弯下腰,凑近了摄像头。
抽了抽嘴角,拍拍对方的胳膊,艰难地用气音说:“行了行了,别扯了,我看行了吧。”
内心叹了口气。
攀岩狂热爱好者啊,惹不起惹不起。
他定睛一看,呼吸猛地停滞。
好友看到他瞪大眼睛,颇为得意,哼了一声说:“你看吧,我都说了,只要你看了就不会说出那些话了。”
“不是...”
对方干涩地说,“她...整个人是悬挂着的。”
好友一愣,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话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唰地一下转过头,紧紧看着镜头。
在一个庞大的、突出的悬空岩石上,那道从未有一丝慌乱的身影悬挂在了那。
与之前三点接触、总体垂直的姿势不一样,此刻的她双手抓住岩壁点,一只脚高高抬起,将内侧挂在岩壁上,还有一条腿还悬挂在半空中。
她左手掌心向上,四根手指贴在突出的平行岩石下边,大拇指垂直贴在上边,用了一个底托的动作,她在尽可能地伸直手臂来减轻手臂的肌肉疲惫,而右手则抓握住一个大手点。
在这个动作下,她的腰部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脊骨微微突出,宛如冰冷而锋利的镰刀边缘。
这是一个高抬腿动作,也是一个让很多人避之不及的动作——
它很容易造成内侧半月板撕裂。
此时此刻,所有紧盯着林之言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看到她的眼睫微微颤动,在上移的时候,腰弓得更为厉害了,每一块肌肉暴起。
她在用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上去这块难度极高的悬空岩石。
第一次,她没有成功。
第二次,她调整了一下重心,这次比上次的抓握点感觉更好,但落脚点没处理好。
第三次、第四次......
她与所有不认输的攀岩者一样,沉默着、坚持着,不断地尝试,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吸取教训,继续尝试。
不知不觉中,她尝试了几十次,神色却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
氛围一直沉默着,所有人都在为她加油、鼓劲。
眼睁睁地看见林之言的脚再次滑落岩点,那原本不以为然的男子猛地闭上了眼,竭力不让自己嘴角流出叹息。
他不是失望。
他只是想...想让她梦想成真。
当你看到一个人为了终点而如此拼命的时候,内心会为此动容,无比希望对方能够成功。
他也知道,无数人攀爬寂静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表现。
但他现在看到的是林之言。
等到那身影终于攀上岩石,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情不自禁地鼓掌。
在镜头里,女孩抬起头,瞳光几乎要与日光争辉。
......
九号点,通过。
十号点,通过。
十一号点....林之言用了冲击动作成功通过。
她的动态动作震撼了所有人。
如果说,她无声地、缓慢但坚定的静态动作像是润雨细无声,不知不觉,已让许多人新生敬佩和崇拜。
那么她的动态动作在那瞬间就征服了所有人,无论是谁,在看了她的动态动作后都无法说出任何否认的词语。
力量,是最原始的权力。
当林之言第二天就爬到十一号点的消息传到国内时,攀岩圈里的人都疯了。
但一天还没结束。
她爬到了十二号点,这段绳距极其考验耐力,每一步都需要慎重地思考,就算只是一个闪身,也足以让人坠落深渊。
岩壁每个点最多两毫米,没有裂缝点,也没有大的抓握点。
这就意味着,林之言必须用“勾”和“压”的方法才能在这篇岩壁上行动。
除此之外,身体的重心也必须随时随地保持在一个点上,如果说以前还能通过动作不断地调整重心和平衡,那么这次,整整几十米的距离,她的重心不再为移动而变动,她要做的是截然相反的事,她需要稳定四肢来支持重心,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甚至有些不科学。
一旦失误,将会直接坠落回十一号点,重新向十二号点发出挑战。
但林之言在整整四十米的绳距上,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同样的重心,这更让关注她的人感到不可思议。
到达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说是非人了吧?
但更夸张的还是她从九号点爬到了十二号点这件事情上。
所有人都能从镜头看出一件事情——她很疲惫。
每当她爬到一个点时,就会呆在原地休息一会儿。
挂点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除了让攀岩者作保护点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只要你细心观察周围,往往会发现一个能让攀岩者休息的点,如果只是几十米的线条也就作罢,但几百米的线路不可能一口气爬完,肯定是要中途停下来休息的。
当林之言爬到十号点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停下,但她没有。
她流着汗,继续攀爬。
似乎从来不会停下脚步,也不会为谁伫足。
当她爬过十一号点时,已经到了黄昏,落日余晖温柔地挥洒在岩壁上,似乎也披上了一层淡金色地光辉,她静静地休息了一会儿,看着夕阳西下,眼里似乎荡入一片柔软的光。
她在看风景,但在别人看来,她看着风景的画面也是风景。
在林之言这边顺利进行的时候,海洛伊斯那边却遇到了一点小困难。
她的伤口裂开了。
这不奇怪,让人奇怪的是居然是两天后才裂开。
在如此高强度的攀爬下,而攀爬寂静必须要利用手的每一部位,自然也包括被缝针的掌心位置,就算海洛伊斯再怎么小心的避开也没有用。
疼痛从伤口密密麻麻地传来,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继续冲击着十四号点。
等黑夜降临,她才疲惫得支起帐篷。
在帐篷内,海洛伊斯小心地消毒,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抽痛的声音,抹完药,她拿出新的绷带缠上。
她往后一靠,透过帐篷的布料,后背能清晰地感知到岩石的粗糙和尖锐。
过了一会儿,她沉重地长叹了一口气。
好累,好累,好累——
比起身体的疲惫,无数次冲击失败的挫折更让她无力。
指尖都被磨破皮了,一个个窟窿眼,让她的手像是一个针垫,海洛伊斯咬着下唇抚摸过那些伤口,隐隐的,不知不觉中,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类似的伤口,已经出现了无数次,更严重的也有。
海洛伊斯疲惫得闭上眼睛,白日中发生的一切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失败、失败、失败。
她在思考,为什么会失败,要如何调整才能更有把握,不知不觉中,她的手突然一动。
发现自己竟然跟着脑海里的动作有了动身后,海洛伊斯有些失笑地睁开眼。
她拍拍自己的脸,深呼吸一口气。
一时的软弱与恐慌不足为道,谁都会有,她也不例外。
但只要及时调整心情,依旧一往无前,她又是那个勇敢的攀岩者。
下面的林之言还躺着。
她跟昨天一样,掀开了帘子看星空,今天的星星比昨天更明亮了。
微风拂过发梢,将两边的随发吹起,林之言随手撇开发丝后,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她突然开口,自言自语道:“不对,我要相信自己,对,就是这样,林之言,你一定可以的。”
这样说着,林之言却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即使一连爬过了四个点,但每一个点的难度直线攀升。
当她爬过十一号点的绳距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只看着眼前的岩点,只记住自己要爬完这条线。
等一切过去后,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脚已经发软。
这一夜,每个人都睡得不安稳。
有些人是在激动,有些人是在担忧,大家怀着不同的心情陷入沉睡。
.......
第三天。
贝利怔住了。
十四号点上,她们真的相遇了。
而且,还是林之言反超了海洛伊斯。
在岩壁上,无论是林之言还是海洛伊斯都相当地狼狈。
发丝都被汗液打湿,因为干渴而嘴巴干裂,暴晒使得她们的皮肤发红,海洛伊斯尤为夸张,她是白种人,皮肤被晒红后一整个都像是熟透的番茄。
她们甚至没有打招呼的余力,没有说话。
但是在挨得很近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握紧拳头碰了碰。
两张狼狈而疲惫的脸庞上都露出了许久未出现的笑意。
林之言还喘着气,抬起眼看向对方,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时,她靠住了墙壁,调整了一下重心和姿势,让自己停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
她抬起下巴,看向上边,又看向海洛伊斯,用眼神询问:怎么不上去了?
对方摇摇头,往下看了看腿,又看了看岩壁,无声回答:落脚点没找好。
林之言点点头,眨了眨眼睛:那我上去了。
对方在如此疲惫的情况下还是露出了笑容,她鼓励地看着林之言。
去吧。
在众人的视角,她们的身影都非常地渺小。
原本一个一直遥遥领先,另一个一直被甩在后边,但现在,她们如同非平行的直线,突然交错在一个点。
紧接着,身影交错。
海洛伊斯看着林之言越过了自己,缓慢却坚定地继续往上攀爬,而她还停留原地,始终上不去。
刺眼的日光让她微微眯起眼,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这一幕,宛如王位的迭更。
下边的人比昨天更多了,看到这一幕,纷纷哑了,紧接着,一阵哗然。
有人拍下,将这个画面永久地保存在相机里。
无数人凝视着山峰,似乎要将那两个渺小如米粒的身影紧紧记在内心。
攀岩,实在是一个“无聊透顶”的活动。
它漫长而枯燥,无论是旁人,亦或是攀岩者,都必须忍耐庞大的孤独感,克服直面而来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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