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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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极短则阳气极虚,日照偏南以致天寒地冻,故夜极长、昼极短之日,称之为‘冬至’。然天之道周而复始、阴阳始终,冬至之后,阴气竭,阳气萌,万物亦随之潜动……”

    乔守鹤的说辞一套附一套,兄弟俩听得云里雾里。

    乔时为终于弄明白——为何祖父满腹经纶,却不亲自教孙儿们学问?祖父似乎并不擅长蒙学之道。

    倘若乔时为只是寻常孩童,恐怕也会被祖父的话给绕进去。

    乔守鹤见兄弟俩直站着不吱声,执笔思忖片刻,道:“冬至乃是世间万物的新起点,一切自这一日重新开始。”

    兄弟俩这才一副了然地点头。

    ……

    到了冬至这一日,三更天搭黑忙活,灶房那头早早忙碌起来,家家户户火光映夜。

    一来是要准备拜冬祭祖的酒肉。

    二来,冬至作为三大节之一,过节隆重,有亲朋同僚间相互拜贺、互送节物的习俗,白其真要为夫君筹备一二。

    天蒙蒙亮时,窗台白霜寒气逼人,兄弟仨一一被叫醒,穿戴齐整后,一齐进祠堂祭祖。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时辰,天大亮,门前已备好马车——乔仲常今日要到巡检司当值,领人外出巡查。冬至普天同庆,大梁官员放假七日,然巡检司掌管一方治安,愈是节日热闹,愈是少不了人手当值。

    每逢年节,正是乔仲常最忙碌的时候。

    马车前,当乔仲常撩开车帘,发现车内满满当当摆着酒坛、食盒,他险些没有落脚的地方。

    “意思意思便是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白其真趁机又清点了一遍,确保无误,才解释道:“都说‘肥冬瘦年’,冬至大过年,官人不趁这个时候走动走动,还等过年吗?今儿是官人上任的头一个冬至,马虎不得。”

    又言:“再说了,山儿拜师求学一事,县丞大人和吴教谕没少帮衬,这感谢总是不嫌多的。”

    白其真指着物件,一件一样地叮嘱道:“这几坛是我专程叫人从东京城中山园子正店捎回来的千日春,价格公道又有些名声在,既不寒碜,也不打充脸面,正正好,官人晌午后得闲时,记得给县丞大人、吴教谕送去。”

    “那些食盒里装的,是家里包的肉馅馄饨,有五六个口味,官人记得吩咐灶头盯着点时辰,巳时三刻烧火下锅,弟兄们巡街归来便可吃上热腾腾的馄饨。这家家户户热闹过节的,不能怠慢了底下做事的兄弟。”晓得他们个个胃口大,白其真借来了好些食盒,全给装满了。

    白面为皮,中裹以馅,自唐时起,冬至食馄饨、饮清酒成了传统。

    “我省得了,辛苦你了。”

    “说这些作甚么,忙完差事早些回来,别耽误了晚饭。”

    ……

    送走马车,乔家灶头继续忙碌。

    洗净的野荠菜切碎,拌入肉糜,搅和成馅;山里的鲜菇切成丁,又是另一口味的馅料。

    生面粉撒入少许盐巴,打入三俩鸡蛋,面团被吴妈揉得光滑细腻、软硬适度,擀出来得皮又薄又筋道。

    烧火棍看似胡乱地挑了挑,木柴被挑空架起,火苗轰一下窜高。锅里的汤底乳白香浓,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吴妈动作利索,一屉子馄饨下锅却不溅汤水。

    待到一个个馄饨鼓着肚皮打跟斗,捞起盛入大瓷碗中,注入浓汤,撒上一把翠生生的葱花,顿时香气扑鼻,勾人生津。

    吴妈很是满意自己的手艺,吆喝道:“大捏馄饨,一口一个,吃了聪明又伶俐。”

    馄饨与“混沌”音近,坊间传有“吃掉混沌,聪明开窍”的说法。

    “来,时哥儿,咱们也要一口一个,往后书卷不离案头,逢考必得案首。”

    为了照顾小团子也能做到“一口一个,聪明伶俐”,吴妈专程包了一份小馄饨,小小一个,皮薄如绉纱,入口即化,肉馅软烂鲜香——他的这份用的是鱼肉糜。

    乔时为眉眼弯弯,疯狂点头,好吃!

    他得出定论,吴妈的手艺天下第一棒,吴妈也天下第一棒。

    再看三哥四哥,起先还端着,顾及着吃饭的规矩,当热气腾腾的大瓷碗端上桌,立马把父亲平日里要求的规矩忘到九霄云外,一边吃一边数着自个碗里有几个味的馄饨。

    用完早膳,馄饨的热气仿佛还在体内打转,浑身暖烘烘,舒坦极了。

    乔时为第一回感受到冬至的隆重,望着墙围之上的一方云天,心中感慨,寻常人家寻常日子,不必饱我以八珍玉食,不必衣我以锦服绣华,此身此地,便是人间至好处。

    ……

    午后,北风一吹,天竟开始下起小雪,银屑纷纷,疑似梨花落。

    大堂里,铜盆乌薪幽幽送暖。

    乔老太太说了好几回,乔见山、乔见川仍是不肯将窗户关上,争着将手伸出窗外,掌心朝上,感受冰屑触手即化。

    偶有几颗雪粒钻入堂内,扑在乔时为脸上,嗬,冰滋滋的。

    乔仲常散衙归来,脱下大氅抖落雪屑,边搓手边走进大堂。看着窗外的雪景,他心情颇佳,忽来兴致道:“吴妈,晚膳温上一壶酒,我与老爷子浅酌几盏。”

    “家主,我省得了。”

    等再晚些时候,一家人便开始布置冬至家宴了,放下暖帘,盖上桌布,围坐的圆凳上也铺了垫子,只待酒菜上桌。

    偏是这个时候,大门那头传来了敲门声,先是犹犹豫豫的几下,声响不大,听着似有似无,隔了几息,才是铜环敲门的“笃笃”声。

    “来啦,来啦。”白其真从连廊绕走过去开门。

    伴随着大门打开的声响,是白其真掩都掩不住的惊讶一声:“姝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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