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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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怀黎已经在殿外跪了三个多时辰。

    烈日之下浸透衣衫的汗水,被薄暮时分的凉风吹干,脸上被晒出的红已然退去,只剩一片苍白,连唇上的颜色也没了,一片干白。

    往来的太监宫女们,每每经过,都能看到那挺得笔直的瘦削脊背,也只敢看一眼就匆匆走过。

    大臣们倒是敢跟他说上两句,中午的时候还会好奇问小太监发生了什么,现在估计全京城的高门权贵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皇上上午给江怀黎和澜王赐婚了。

    接到圣旨,江怀黎就进宫跪在这里,一直跪到傍晚,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来见皇上的几位大臣心思各异,但多少都有些唏嘘。

    江怀黎出身于名门江氏,自小是四皇子的伴读,自由出入宫殿,时常被皇上抚头夸赞。

    三年前,十五岁的江怀黎参加礼部主持的会试,一举拿下会元,皇上对他的文章爱不释手,传阅朝野,名动京城。

    当时江怀黎的老师,秦少傅觉得他太小还不适合入仕,没让他参加殿试,即便如此,他的风采压过了当时游街的三十七岁状元。

    那年京城贵女间流传着一句话:五千举子赴皇城,不及江郎一回眸。

    那之后他四处游学,到大晟西境时,正值西胡来犯,他和周小将军一起,巧妙设计,连攻陷西胡两城,皇上大喜,封他为大晟最小的县候。

    那年他才十六岁,已是朝野上下公认的未来朝廷栋梁。

    不知何时,这个天才少年就泯然众矣了。

    到底是何时呢,户部侍郎埋头细想,好像也就一年的时间?他想不太清楚。

    具体如何泯然众人也不甚至清楚,他又仔细想,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原因,江怀黎恃才傲物,不通情理,不识抬举。

    大晟不禁男风,百姓中不少娶男妻的。确实,世家大族中少有嫁儿子的,可这可是皇上赐婚,何况他嫁过去又不是做妾,是去做王妃。

    他这样在殿外长跪不起,不是给皇上难堪吗,抗旨不尊可是死罪!

    怪不得皇上对他越来越不喜。

    “轰隆隆!——”

    雷声轰鸣,抬头之间,雨水已经落到了脸上。

    下雨了,雨水来得湍急,两个大臣忙走了。

    江怀黎还跪在地上,衣裳湿了又干,此刻是彻底湿透了。

    雨水打在腿上和脚上,一点感觉都没有,那里早就跪麻了。雨水压着长睫滚下,江怀黎抬头,透过一层模糊雨帘看向前方,大殿门依然紧闭,守在两边的太监一动不动。

    雨又下了一刻,依然如此,被雨水笼罩的皇宫寂静而寒冷。

    模模糊糊间,江怀黎感觉雨停了,抬头才看到是有人给他遮了一把伞。

    江昭容来得匆忙,身上有雨水的痕迹,脸上尤其多,雨水沾湿眉头眼角,像是流过泪水一般。

    “娘娘。”好久没开口,江怀黎的声音干哑低瑟。

    雨伞更低了些,遮住了江昭容的脸,江怀黎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的手在抖动,没多久,她扔下手中的伞,又推开宫女手中的伞,抚裙跪在了湿滑冰冷的地面上。

    大雨磅礴,瞬间就打透了她的宫裙。

    “娘娘,别……”

    宫女和太监的尖叫压过了江怀黎的声音,守在殿外的太监终于动了,他们不会为了江怀黎冒惹怒皇上的风险,但圣宠正深的江昭容就不一样了,立即就有太监进去禀告皇上了。

    “江怀黎真想抗旨不成!”皇上积了一下午的怒火,在听到江昭容也跪在外面后瞬间爆发,天子之怒联动雨天的雷霆,吓得禀告的小太监瑟瑟发抖,“去告诉江怀黎,他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发了一会儿火,他还是亲手拿了一把雨伞出去了。

    皇上刚出来,跪在地上的江昭容就拉住了他的衣摆,“皇上,怀黎他不能、他不能嫁给澜王啊,求您收回圣旨吧。”

    江昭容一直很得圣宠,又是四皇子的生母,自从她生下四皇子,皇上虽没法给她更高的位分,但也从没让她跪过任何人,此时见她这样跪地求他,非但没心疼,还更加生气了。

    “连你也觉得朕做的不对?”他眼眸沉沉地看着她,冷冷地下了死命令,“这婚必须结,除非你们江家想反了。”

    给她撑伞的皇上用力拽开她的手,抬脚走了。

    江昭容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向江怀黎,“怀黎……”

    江怀黎立即:“怀黎在。”

    江昭容是江怀黎父亲的堂妹,江怀黎该叫她一声姑母,她又是四皇子的生母,江怀黎同时是四皇子的伴读,从小到大,她给四皇子的东西,江怀黎定然也有一份。

    尤其是江怀黎母亲去世后,堂姑一直如亲母,江怀黎也一直把她当半个母亲待。

    “我早就说过,早就跟你说过。”江昭容不知是怒还是恨,手指抓进青石缝中,“你十五岁那年就该去参加殿试的,大晟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十五六岁入仕的,要是你现在已是朝廷的肱股之臣,皇上还会让你嫁给澜王吗?”

    江怀黎张了张嘴,发现在烈日下跪的那几个时辰,不仅唇被烤干了,咽嗓也一样,他说不出话。

    “都怪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一个深宫妇人的话不值听是吗?连你也看不起我是吗!”

    “你知道你嫁给澜王意味着什么吗?”

    江怀黎再也没说话,对于这种责怪,他已经麻木地习惯了。

    这一年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管他做什么,不管做的如何,总能被揪出错处。看到的错处多了,就变成了厌恶,就变成了失去,不管曾多喜欢他,一个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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