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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良心说,沐景序真的骗了他很多,哪怕时至今日,他也披着一件名为“沐夫子的儿子”的外衣。
所谓的坦诚在他们俩之间是不存在的,只不过彼此都清楚真话假话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暂时谁也没有一定要扯出来掰扯个明白的迫切。
而今天是不一样的。
他亲眼见过青天白日,沐景序在悬崖边魇住;他背着人去陀兰寺供奉过那十几尊牌位;他听见过阴雨天、寒冬下,甚至寻常换季时,身边之人几乎要吐出血来的闷咳声。
柯鸿雪太了解他,所以非常明白这人对皇宫里那些魑魅魍魉,无一不带着厌恶的情绪。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清楚,他更能明白沐景序既在城墙下向他重复了两遍相同的话,那就确有这个打算。
不论出于什么理由,也不论要借此达成何种目的。
他既说出了口,那便已经下定了这样做的决心。
——带着厌恶、仇恨、心绞,呕心沥血、战战兢兢地辅佐仇人的儿子、冷宫的弃子,登上皇位,管理先帝留下的江山。
光是想一想,柯鸿雪都觉得心脏抽着疼。
他弯着腰放好茶壶,抬眸看向沐景序的眼睛,低声道:“学兄,我现在在生气,但不是在生你的气。你如果不确定接下来说的话能不能让我平息气恼,那就最好等明天再谈,否则我很怀疑我会不会做出什么混账事、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今天是你金榜题名的日子,我不想因为无关的人而让我们之间产生隔阂。”柯鸿雪这样说,语调已经恢复了平常。
车厢内很静,静得连柯鸿雪口吻里若有若无的那份郁闷和恼意都听得一清二楚,沐景序沉默半晌,抿下去一口茶,再出声的时候已经默契地忽略了刚刚那点不愉快:“明天帮我搬家吗?”
既科举结束,入了朝堂,他便不好再住在柯府。
院子是以前就买好的,只是柯鸿雪一直不愿意放人,沐景序也没一定想着要搬,才耽误到现在。
他说着顿了顿,不好说是不是在哄人,还是礼尚往来,似随口来了一句:“我替你留了间屋子。”
替他留了间屋子,所以搬家柯鸿雪得自己去。
柯大少爷那精贵程度,屋子里摆设得他自己准备。
夏夜微风偶尔透过车窗,明月高悬,柯鸿雪闻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叹气还是该笑。静默良久,柯鸿雪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轻叹着应了一声:“好。”
……
搬家搬得很顺畅,柯府仆役众多,自然没什么需要他们俩亲自动手。
书房早就布置妥当,第二日天亮,宿醉清醒,柯鸿雪坐在沐景序对面,听他胡扯想了一晚上的借口。
很多次他都想着:干脆戳穿他吧,那样多漏洞,骗骗旁人还可以,骗他未免也太离谱了。
可是沐景序看着他,最后说了一句话:“天下百姓无辜。”
若要发动政变,总会有生灵涂炭、流血漂橹,没有哪一朝皇位更迭是不见血的,他们比谁都清楚。
柯鸿雪静静注视他良久,反驳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夏蝉在树梢鸣叫,柯鸿雪视线转到窗外,望见日光将树顶染成不可直视的白。
他轻轻叹了口气,并不戳穿对面那人紧张得握在一起的手掌。
“你知道的,我总不会忤逆你。”他轻声道,好像昨晚那些没来由的恼怒全都被自己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