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番外(2/2)
车里车外两位主子的对答,雁家众长随都跟车听着。
越听越不对劲,一名亲信长随赶紧插嘴:“三娘子,使不得!如今三娘子跟我们雁家结下干亲,算京城贵女的身份了,哪能还回去开肉铺子!会被人笑话的呀!”
另一个长随接着苦劝:“不止三娘子不能再操刀做屠夫贱业,便是三娘子的家里人,应老夫人和幺娘子,都不能再做屠夫生意了。简直是丢……”
他把“丢人”两个字硬生生吞回去,改成:“莫干巷雁氏和长乐巷晏家两家联姻,两边都颜面无光呀。”
才放下没多久的车帘子又抬起来。
应小满盯着马上的雁二郎:“车去不去?车不去我自己去。”
雁二郎的脸色莫测,阴晴转过两轮,忽地笑了。
“车都行到东门边上了。为什么不去?继续往东走,去买羊!”
是他想不开!
下个月要过门的少卿夫人,娘家肉铺子继续开张卖羊肉,丢他的人了?
小满不是向来觉得他雁二郎脾气坏,觉得晏七郎脾气好?
他倒要看看,应家羊肉铺继续开张,长乐巷那位好脾气的七郎,脾气会不会一直好下去。
晏家多年名门望族,新娶进门的当家娘子继续操刀做市井营生,晏七郎可以容忍一年半载,他能忍一辈子?
谁觉得丢人,谁跟小满吵去。
雁二郎神色乌云转晴,不止热络地帮忙买羊,抢着付钱,回去城东莫干巷雁家的路上,还愉悦哼了一路的小曲儿。
应小满:?
她抱着咩咩叫的肥羊,警惕地盯了雁二郎一路。
虽然不明白这位“二哥”在高兴什么,明显没安好心!
*
这天傍晚,莫干巷兴宁侯府的内宅后院躁动不安。
空气里隐约传来血腥气,没见过大场面的女婢们花容失色,奔走相告:“后院杀……杀……杀羊啦!好快刀,好辣手!”
应家新安顿下来的雁家某处后院里,响起久违的哗哗水洗声。
应小满麻利地拿水桶泼洗干净院子的青石地面,义母帮忙洗刷羊下水,阿织帮忙把羊大骨放去小木桶里。
明早出摊的二十斤鲜肉准备妥当,应小满换了身干净衣裳,洗净手,抬头看看天色,跟义母商量:“天不早了,娘跟阿织先吃,我等七郎。”
义母有顾虑:“雁家讲说了许多的婚嫁规矩。听说成婚前新娘子不许出门?京城的大户人家都把新娘子拘在家里做针线活计。”
几句对话的功夫,西边的日头又往下坠落一截。
应小满摇摇头:“我嫁给七郎,又不是嫁给京城规矩。七郎早晨也说过
,他得空就会来找我。我等他来。”
这一等,便过了掌灯时分。
日头完全西坠。天边红艳艳的晚霞色逐渐变成金色,深紫色,淡紫色。最后一抹晚霞眼看就要消散。
义母领着阿织吃完雁家送来的晚食,应小满还在院子里等。
说的还是那句:“再等等七郎。”
*
城东莫干巷。
兴宁侯府气派的黑底泥金大匾额下,雁家大门拉开一条细缝,露出门房赔笑的脸。
“晏少卿,小的已经代为通传了。”
门房为难地说:“侯爷一大早出府听戏去了。家里主事的二郎,咳,人也不在。小的找不到做主的人哪。”
“二郎不在?”晏容时纹风不动地站在原处,抬手按在门环上,拦住关门的动作。
“我怎么听说,二郎晌午时分和老娘娘新认下的三娘子一起回府,之后并未出府。偌大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门房眼见得心虚起来:“二郎下午出门了。未走正门。从角门出去的……”
“东角门、西角门还是北边角门?”晏容时从袖中掏出两张密密匝匝的字纸,翻了翻:“你家三个角门,整个下午出入名单里,不见二郎出入踪迹。”
门房背后的冷汗唰一下冒出来。
不愧是大理寺查案子的少卿,明、明察秋毫!人家暗中不知放出多少眼线盯着雁家呢……
门房吞了口唾沫,放低嗓音求饶:“二郎确实在家里。但晏少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下个月初三就要迎娶,这个节骨眼上,二郎不放三娘子出来相见,于情于理也挑不出错处……”
门房嘴里诈出了实话,晏容时也就把随手取出的两张供状纸重新放入袖中。
另取过一副准备好的字帖,叮嘱门房说:“我不为难你。你只管把这幅字帖悄悄交给后院的三娘子即可。你转交过去,我便不在你家门外停留。”
门房眼前一亮,连声说“那好”,把字帖收好,试探着去关门。
晏容时果然松开手,不再拦阻。
门房顺利关好大门,长呼口气,一溜烟小跑往后院送字帖。
*
应小满接到字帖时,天色已经全黑下去。
借着小院里点亮的石座油灯光芒打开字帖,迎面一副小图。
简略画了个四方院子。四周院墙高耸,依次写上“东、南、西、北。”
在西南院墙边上,着重画出一条窄夹道,加粗箭头指向院墙。
夹道里画了个小郎君。小郎君手捧布条,布条上书写小小的两个字:“七郎。”
应小满眨了下眼。
噗嗤,乐了。
纤长秀气的手指头搁在小郎君脑袋上,亲昵地揉了揉。
她起身冲屋里喊:“娘,我装飞爪的牛皮袋呢。搁哪个箱笼里了?”
义母从屋里高喊回来:“在你屋里,靠墙角放衣裳的大箱笼!跟你爹的一对
铁爪摞在一处,沉甸甸的正好压箱底!”
应小满翻箱倒柜的找飞爪。
义母又喊:“大晚上的,你找飞爪干啥?”
应小满喊回来:“出去一阵子。七郎在外头等我。”
雁家派来伺候的两名婢女收拾好盘碟,从厨房端着热腾腾的宵夜进院门。宵夜放去屋里,却四处找不到应小满的踪迹。
义母淡定地抱着阿织在屋里吃宵夜。
“人啊?刚才出去了。”
“你们没瞧见?我也没瞧见。反正人出去了。”
“怎么出去的?别问我。你们报啥子信,稍等等,人自己就回来了。”
“哦,我们荆州那儿的女伢儿都这样。”
*
雁家西南边的角门常年落锁。少有人迹的窄巷道里,断枝枯叶满地。
唰一声轻响,院墙上方突然探出一只亮晶晶的铁爪。
浓重夜色下,一道苗条身影轻烟般闪过墙头,无声无息跳下窄巷。
窄巷深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应小满忍着笑。她刚才在墙头便瞧见了人,此刻却故意做出四处张望的模样,身后的人踩着细枝枯叶往她这处加快步子而来,她偏偏转身往窄巷前头走,走得还不慢。
身后的脚步声加快了。晏容时放重脚步,上前两步,把故意使坏的小娘子抱了个满怀。
应小满快活地大笑出声。
手臂反搂住脖颈,人亲昵地贴过去:“七郎!”
晏容时单手托她腰肢,另一只手托着膝窝,手臂发力,把人稳稳当当地横抱起来。
这个姿势顺手,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肉嘟嘟的臀。
“知道我人就等在墙边,故意往巷子外走。引我心急。”
应小满人懵了片刻,手去捂屁股,“你往哪儿拍呢。”
晏容时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抬手又去捏她粉嘟嘟的脸。
应小满哎哎地叫:“要掉下去了,要掉了!”
“嘘~小声些。别把雁家的人引来。你抱着我就不会掉。”
“你不许再捏我,把我放地上。”
“抱好了,别扭来扭去。”
狐裘大披风把两个人裹在一处,两人从窄巷里现身时,还在悄声嘀咕个不停。
窄巷里提前准备好一匹马。防止马匹嘶鸣,马嘴里上了嚼子,马蹄以布帛包住。
晏容时把应小满扶上马背,仔细解开包裹四只马蹄的布条,又取下马嚼子。
应小满好奇地瞧着。
晏容时揉了揉马耳朵,喂一把草,转头和她解释:“军中突袭敌军,防止马匹出声的法子。今晚为了接你出来,都用上了。”
应小满忍着笑抓缰绳。
笑了半晌突然感觉不对:“我不会骑马呀!”
晏容时安抚地拍拍她绷紧的手背,把缰绳也握在自己手里,绕了两圈。
“我在这里。你未学过骑马,今晚便这样慢慢地走一程。”
“去哪儿?”
“去长乐巷。错过了京城上元节的灯火,今晚带你去长乐巷,看看巷子里的五色花儿。”
“就这样走去长乐巷?”应小满有点担心,“会不会太远了?”
“不远。”晏容时左手提灯照亮,另一只手松松握着缰绳,凝视着马上鲜妍夺目、宛若春花的小娘子。
“和你一处,走遍京城也不觉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