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2)
只有亦泠的心忽然怦怦跳起来。
()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今都站到了圣上面前,一个是最宠爱的女儿,一个是最宠信的心腹,不知道谁会占上风呢?
不会当场打起来吧?
即便害怕,亦泠也没能按捺住好奇,悄悄地靠近了两步,凝神细听着。
可不知为何,怒不可遏的钰安公主进入正殿后反而没了声。
一个活生生的人,仿佛被这座宫殿吞噬了一般。
整个太一宫,又如先前那般死寂。
亦泠的心慢慢沉了下来,惴惴不安。
里面发生什么了吗?
她继续一步步挪近殿门,又不好意思真的将耳朵贴上那菱格窗,只能不动声色地偏着身子去……
“砰”一声!
似乎是杯碗打碎的声音,吓得亦泠嗖地一下躲开半丈远。
她摁着胸口,惊魂未定地侧身,直眉瞪眼盯着那紧闭的殿门。
这只碗……是砸到了谁的身上?
亦泠转头看向守在外面的内侍官,试图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些东西。可他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似乎连好奇都不敢。
又是长达半刻钟的寂静,冰冷庄严的殿门终于被人推开。
钰安公主面若死灰地走出来,整个人失了魂一般,脚步慌乱又零碎。
待她看见了殿前的亦泠,脸色越发苍白,仿佛看见什么恶鬼似的慌忙跑开了。
亦泠:?
这是怎么了?
亦泠想过这二人的博弈会有千万种结果,唯独没想到钰安公主会如此魂不附体地跑出来。
她还怔怔地看着钰安公主的背影,身后却有内侍太监低声道:“谢夫人,圣上宣您进去了。”
一颗心重重地提了起来。
亦泠最后捂了捂只剩余温的手炉,垂首走了进去。
有内侍太监引路,亦泠全程不敢抬眼,是以这殿内的一应装潢她都没有瞧见,只知道青砖铺地,方中见圆,竟还比不上谢府的软毯奢靡。
可若说是俭朴,亦泠又觉得似乎不对劲。
直到她踩到了一幅巨大的太极八卦阵,脚步倏然顿住。
与此同时,她目光微微上扬,看见了自榻上垂下的灰青色暗摆。
这不是龙袍,更像道袍。
亦泠头顶一紧,立刻跪了下去。
因为钰安公主的失态,亦泠对这殿里的一切都带上了几分恐惧,但到底是做了二十年的大家闺秀,亦泠尚且能保持姿态的端庄得体。
但也仅仅是姿态。
她一张嘴,原本要说的话就忘了个一干二净,脱口便道:“臣妇见过圣上,愿圣上万寿无疆,千龄不朽!”
谁知这马屁拍得是正中其怀。
还未抬头得窥圣颜,便先听见一声:“赏。”
尾调拉得极长,声线苍老虚弱,像一阵灰尘吊子浮在半空中。
亦泠半点儿没有获赏的喜悦,只战战兢兢地磕头。
“臣妇
谢圣上隆恩。”
果不其然,一个太监递来了一只通体水亮的玉如意。
亦泠接过后,能感觉到上面还留有圣上的余温。
看来是把随手把玩的玉如意赏给她了。
亦泠又磕了一次头,才听见仁乐帝说:“起身吧。”
她握紧了玉如意,站起身的时候,余光却第一时间去寻找谢衡之的身影。
见他侧立于圣座一旁,身姿挺拔谡谡,正捏着一双香箸,将小块状的香材放置到香炉上的云母片中。
似乎是感觉到了亦泠的目光,他泰然自若回头。
两人目光对上,亦泠见他眼神平和从容,这才放下心来,坦然地接受仁乐帝对她的审视。
许是谢衡之的淡定给了亦泠勇气,她也偷偷抬眼瞧了瞧圣座上的人。
仁乐帝斜倚在榻上,曲着一条腿,姿态恣意松散,穿着一身古朴道袍,还真有几分道骨仙风。
可他比亦泠想象中苍老得多。明明去年才过了五十大寿,面容看着却像饕餮老人。干枯的头发盘成一个松松垮垮的混元髻,鬓边垂落几缕银丝,更显朽迈。
亦泠没想到这个天下至尊竟然已经如此颓老,愣神间,突然听他问:“孤听钰安公主说你将亦氏的牌位给砍成了两半?”
亦泠指尖一颤,差点拿不稳玉如意。
钰安公主刚刚果然是来告状的!
“是、是……圣上恕罪!”
这一承认,膝下不值钱的亦泠又扑通跪了下来。
她埋着脑袋,看不见仁乐帝的神情,只听他又问:“你可知那是御赐之物?”
要撒谎说自己不知道吗?
亦泠根本不敢。
她咬着牙,重重点头。
“臣妇知道。”
“那你还将其摧毁。”
仁乐帝的语调极慢,声音也不大,悠悠问道,“是谁给你的胆子?”
鬓间似乎有细汗徐徐流下。
亦泠沉默许久,忽然抬起手朝谢衡之一指。
“他。”
谢衡之:“……”
太一宫忽然安静得几乎只能听见亦泠粗重的呼吸声。
事已至此,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仁乐帝果然诧异地看向谢衡之。
“哦?竟有此事?”
在这瞬息的沉默间,亦泠已经在迅速想着等谢衡之否认后,她要如何继续反咬一口。
就、就说,是他逼迫……
“是臣的意思。”
谢衡之突然道。
亦泠猛然抬头,不解地看向谢衡之。
他竟然就这么认了?
“虽说女子出嫁从夫,但亲生父母亦有养育之恩。”
谢衡之面不改色地说,“亦尚书想留下女儿牌位,是情理之中。薛老夫人想接儿媳回家,也无可厚非。所以干脆一分为二,一家一半,是为公平。”
亦泠:啊?
这么解释是否有些牵强?
谁知仁乐帝听完竟笑了。
“爱卿说得有道理(),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妙法。”
“旁人是想不出如此别开蹊径的法子的。”
亦泠:啊??
紧接着▆()▆『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仁乐帝朝两人挥挥手。
“罢了,你二人去吧,孤要随真人诵持功课了。”
亦泠:啊???
-
离开太一宫后的每一步,亦泠都觉得自己踩在云朵上,虚浮得毫无实感。
夜闯公主寝殿、毁坏御赐之物,竟连一句训斥都没有。
亦泠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青砖。
再这样下去,她感觉这皇宫都可以变成她家了。
两人并肩步行在寂寥的深宫甬道上,偶尔有内侍太监路过,脚底也像垫了棉似的,没有半点声音。
亦泠欲言又止,频频侧头去看谢衡之。
他一直目不斜视地走着,最终也抵不住亦泠的眼神纠缠。
“有话就说。”
亦泠:“……我这就没事了?”
谢衡之不咸不淡地说:“我本就不会让你有事。”
亦泠又问:“那钰安公主呢?她今日来告状,结果反被圣上训斥了?”
谢衡之“嗯”了声。
得到这个答案,亦泠看谢衡之的眼神不由得变了几分。
她总觉得,圣上对谢衡之的宠信已经超过了普通君臣之间的信任。
“你……”
亦泠朝谢衡之贴近了些,小声说,“究竟给圣上施了什么法术?”
谢衡之看了她一眼,配合地回答道:“灌了些迷魂汤而已。”
可他的语气太正经,正经到亦泠都要以为他说的是真话了。
“既如此厉害,你怎么不让圣上把皇位传给你?”
谢衡之反问:“你就这么想当皇后?”
亦泠:“?”
她以为自己说话已经够大逆不道了,没想到谢衡之更狂。
“我若想当皇后,你就去造反吗?”
谢衡之垂眼,看着亦泠发间亮晶晶的珠翠,眸子里也映出璨璨光亮。
他想牵起唇角,却板着脸说:“我们的情谊还没浓到那个程度吧?”
亦泠:“……”
那你说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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