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2)
淋浴间的水声响了许久,终于停下,路逍脖子上挂条毛巾走出浴室。
尽管是初冬,他也只穿了件白色短袖,湿润发梢的水滴顺着利落分明的下颚往下淌,在滑进衣领之前,被他用毛巾擦去。
房间里太安静,干燥毛巾擦拭头发、拖鞋踩在静音地板上的细小声音,都清晰可闻。
仿佛和以前一样,偌大的房子,只有他的声音。
但又不一样,至少白天,热闹的人群里,能有他一席之地。
只是,有人并不欢迎他这个外来者。
路逍对带有敌意的眼神并不陌生,毕竟从小到大,见过太多次。
经历得多了,今天早上,在他喊出姜元妙小名时,祁熠抬眸看向他的第一眼,他毫不费劲从他的眼神中看到野兽护食般的戒备与敌意。
路逍为此发笑。
和姜元妙当网友的这一年多,他没少听她说起她的两个发小,尽管从来没有提起他们的名字,甚至性别都模糊,但,光是看脸就不难猜出,祁熠就是姜元妙情不自禁表白的那个发小。
分明是拒绝了她的人,怎么摆出一副领地被入侵的模样?
又到今天中午,祁熠再三向姜元妙释放出求和信号,以及看似无视他,实则无论行为还是言语,都在暗戳戳宣誓主权。
路逍这才明白,原来是姜元妙得到和传达给他的信息有误。
被偏爱而有恃无恐的人,原来不是被表白的那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所不知道的内情也好,苦衷也罢,拒绝就是拒绝,既然已经将人推开,就别妄想再把人划入自己领地。
头发擦得半干不干,路逍没了耐心,随手扔到一边,余光瞥见书桌上的毛绒娃娃,顿了顿。
那是暑假时候,他和姜元妙在江都市的游戏厅的战果。
花了让姜元妙肉痛的两百块才勉强夹起来,最后却又被她大方地在临走前送给他。
路逍忽地想起暑假第一次见姜元妙时的情景。
她像是一阵风,从接机口跑到他跟前,看着他刚染的红发惊叹:“大老远就看见一个红毛显眼包,我还想不会是你吧,结果还真是你。”
路逍无奈:“不是你让我染个头发,好让你找见?”
姜元妙更惊讶:“我让你染红毛是随口一说啊,谁想到你真敢染。”
路逍耸耸肩:“我让你来找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不也真来了?”
姜元妙学着他摊手耸肩:“你在电话里不是不开心?我来看看不开心的帅哥长啥样呗。”
路逍微怔,跟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失笑。
他并不喜欢自己和那人眉眼太相似的长相,那天是第一次,庆幸自己生了这张好看的脸。
从回忆里收回思绪,现实又是死一般的静寂。
路逍拿出手机,骚扰某人:我失眠了。
对方秒回:大哥,现在才十点,我都才上床。
小路乱创:我也想要你编的手链,我也想要你讲睡前故事。
元气妙妙屋:闭上眼,去梦里要。
真是一点都不客气的拒绝。
仿佛被她逗笑,路逍胸腔微颤,低低笑出声。
良久,寂静的房间传出一声叹息般的喃喃。
“要是我……就好了。”
-
同一天夜里,姜元妙在床上辗转反侧。
闭上眼睛,就想起今天中午,祁熠浅弯唇角喊她“妙妙”。
不客气地说,祁熠是个沉闷且无趣的人,不只是少言寡语,更因为很难从他口中听到稍微亲昵一点的话。
诸如“喜欢”、“你真好看”、“你好厉害”这类表达欣赏和夸赞的话,姜元妙从小听父母这么讲,自己也可以信手拈来。
但如果让祁熠说这种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很大是因为祁熠父母很少正面夸奖他,姜元妙也几乎没见过他父母跟他说什么亲昵的话,从来都是不苟言笑。
成长环境如此,祁熠自己也抗拒与人表现亲昵。
小学刚认识他的时候,姜元妙就缠着让他喊自己小名,软磨硬泡许久,他才别别扭扭地喊一声,喊完还觉得肉麻,浑身不自在,连耳朵都红了。
相处很久之后,祁熠大多数时候也还是连名带姓地喊她,只有少数几次,在她难过哭的时候,只有他们俩人共处时,才会喊她妙妙。
像今天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无其事这样喊她小名,还是第一次。
物以稀为贵,姜元妙当时觉得见鬼,可今晚一闭眼,就忍不住回想。
中午的每一个画面,都仿佛变成慢镜头。
姜元妙在床上摊煎饼般翻来覆去,最后烦躁爬起来,去厨房倒杯水冷静冷静。
都怪祁熠,他这人脾气也太变幻莫测了。
明明上一秒还嘴硬,不承认是故意用香菇来跟她求和,下一秒又突然来个直球,喊她妙妙。
他绝对是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才这么做。
而她自己呢,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他拿捏!
不不不,她不是被祁熠拿捏,而是被香菇拿捏。
是香菇太好吃了。
嗯,是香菇的原因。
姜元妙把一杯子的水都喝完,放下杯子,准备回房时,瞥见主卧门缝里泄出的光。
门的那边,隐约传来姜砺峰的说话声,像是在和谁打电话。
她十点回屋睡觉的时候,就听见他在房间里打电话,这会儿十一点多了,竟然还在聊。
看来老姜同志最近写稿确实不太顺利,这个点了,还在找人聊灵感捋思路。
等等。
姜元妙停住回房的脚步。
跟他爸打电话的人,不会是祁熠吧?
老姜同
志卡文的时候就喜欢找祁熠闲聊,把他当成捋思路的工具人。
但现在都快十二点了,这个点还骚扰明天还要早起上学的高中生,也太不厚道了吧?
姜元妙拍拍主卧的房门:“爸,你咋还在打电话,不睡觉啦?”
房间里的声音立刻停住,像是被她吓了一跳,过了会儿,姜砺峰才回应:“就睡就睡!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赶紧去睡觉,别明天又喊不起。”
她爸就擅长倒打一耙。
姜元妙撇撇嘴角,又强调道:“你也早点睡,别骚扰祁熠了,人家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
早上六点,提前定好时间的闹铃准时响起,姜元妙眯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游魂似地飘向浴室。
因为和祁熠闹矛盾,她这周把早上的闹钟都调前了二十分钟,错开跟他坐公交车上学的时间。
这天早上,走到公交车站却看见比她还早到的祁熠。
一向是起床困难户的人,能多睡一分钟就绝不浪费一秒,今天竟然起这么早。
少年站在那边,书包斜跨在身后,双手抄在兜里,冲锋衣样式的校服外套,拉链被他拉到最高。
他微低着头,下巴藏进衣领,只露出高挺的鼻梁。自然垂落的额发下,眼皮恹恹地耷拉着,看着不像是自然醒的模样。
姜元妙正犹豫是假装没见到他,就停在这里,还是往他那边再走两步,方便待会儿上车占座位。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站在那边看着像正在打盹的人,掀起眼皮,偏头朝她看过来,泼墨似的黑眸盛着清晨的曦光。
他慢腾腾打招呼:“早上好,妙妙。”
清冷的少年音色,带着些睡眠不足的懒倦,她的小名被这样的嗓音喊着,说不上来的缱绻。
姜元妙顿了一顿,这人这人这人……是被谁打通了任督二脉吗?怎么突然学会若无其事喊她小名了?还这么自然?
她磨磨蹭蹭走过去,停在他身侧,但没扭头看他,也双手抄兜低着头,目光在什么都没有的地面上,用了很大毅力才忍住没跟他说话,哪怕只是一句早上好,她也没回应。
以往两个人相处,都是她不停地挑起话题叭叭,而少言寡语的祁熠,只静静地听她讲,偶尔接个话,表示他在听。
但是现在,挑起话题的人不主动聊天了,总是倾听的人似乎也找不到话题,即便并肩站在一块,两人之间也只剩寂静在流淌。
事实上,姜元妙是不说话就嘴巴痒痒的人,憋话就跟憋气一样困难。
这会儿用下牙咬住上嘴唇,物理上让自己闭嘴,才堪堪忍住要跟他聊天的欲望。
好在这趟公交车来得及时,没让她憋太久。
在公交车停车的同时,姜元妙如同终于喘上气般深呼一口气,排队走上前门,祁熠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这个点算早,公交车没那么挤,不用抢着上车也能坐上空位。
姜元妙一路往后走,在她平时喜欢
的后排靠窗位置(),脱了书包坐下。
她才刚坐下?()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跟在她身后上车的祁熠,也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倒是自然,仿佛之前的争吵没有发生。
姜元妙则是又咬住嘴唇。
完蛋,她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憋气大赛”。
祁熠垂着眼,视线扫过她咬得发白的唇,停了几秒,抄在兜里的手伸出来,把昨晚在便利店买的东西递过去。
姜元妙正像憋气一样强行忍住讲话的欲-望,旁边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根仔仔棒,她爱吃的荔枝味。
这人怎么总用食物来诱惑她?
还精准拿捏她的喜好,都是她难以拒绝的。
姜元妙正愁拿什么东西堵住嘴,故作疏离地说了声冷淡的谢谢,不客气抽走棒棒糖,拆掉包装含在嘴里。
清甜的荔枝味在口腔弥散,带着些许的酸,仔细回味,似乎还有淡淡的薄荷味。
吃过这么多次荔枝味的仔仔棒,今天才发现,回味时有薄荷的味道,虽然很清淡,但确实存在。
这个意外发现让她惊奇。
姜元妙记得,她上次给祁熠分享仔仔棒的时候,还被他嫌弃没有薄荷味,她也回怼,仔仔棒没这个味道,他想吃就自己去开发。
她习惯性扭过头,要在第一时间跟祁熠分享这个新发现,却见他已经阖上眼睛,像是在补觉。
而她也慢半拍但还算及时地反应过来,就是为了不说话才吃的棒棒糖,聊什么聊。
还好祁熠这会儿闭着眼睛,没有发现。
姜元妙小小庆幸了下,咬住塑料糖棍,转回脑袋坐正,正准备含着棒棒糖眼观鼻鼻观心,一路沉默坐到学校,身边传来少年声音低沉的请求。
“让我靠一下。”
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知会。
没等她说什么,祁熠就低头靠上她左肩。
落在她肩上的重量并不沉,却无法忽视存在感,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酸涩的荔枝味又带着些许清甜的花香。
他家的沐浴露一定不是他买的,她怎么也无法把他这个人跟这种甜甜的味道联系在一起。
可确实又很好闻,还是她最喜欢的荔枝味。
姜元妙忍不住多耸了两下鼻子,细细闻这味道。
嘴巴又开始憋不住,好想问好想问,他最近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姜元妙使劲含着棒棒糖,忍住开启话匣子的欲-望,祈祷着公交车快点到站。
祁熠睡眠很浅,哪怕在黑暗安静的房间都需要时间酝酿睡意,在吵闹的公交车上,更是不可能轻易睡着。
然而今天,公交车到站,车门“啪呲”一声,声音很响地打开,同校的学生陆陆续续从后门下车,靠在姜元妙肩上的少年却还闭着眼睛,迟迟没动作,似乎睡得很熟。
姜元妙拍了拍他的脑袋,没反应,不得不出声提醒:“气……祁熠,到站了。”
祁熠声
() 音含糊地“嗯”了声,这才不紧不慢离开她肩膀。
他明明困得这么厉害,却还起这么早,姜元妙跟他在身后下车,看他困成睁不开眼的模样,到底没忍住,问:“你不会又失眠,一晚上没睡?”
“小猫凌晨尿在床上,闹醒的。”
“……哦。”
姜元妙挠了挠眉,嘴里的棒棒糖从口腔左边换到口腔右边,满是懊恼,她竟然主动跟他说话,呸呸呸,没睡好就没睡好,她才不要关心他。
一边懊恼,一边又纠结。
既然都主动说过话了,要不然再打听一下沐浴露牌子,不然她这坏记性,转头就又给忘掉?
她分神的时候走路也跟着慢下来,祁熠余光瞥她一眼,迈出去的步子跟着缩小。
他状似若无其事清了清嗓子:“这周六……”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中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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