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070(2/2)
宴会厅嘈杂,谢韶筠很想知道在池漪记起来的那些不多的片段里有什么,但下一秒,她们被敬酒的人群围住了。
*
达美与谢藏星的婚礼,两地都会办。
先是在四九城这边,用的是偏西式风格。
婚礼现场按照谢家举办宴会标准,达美站在人群中间,谢韶筠走过去,看见达美把一直戴着的蓝色耳钉取下来,平时齐肩的挑染头色染成了正经的黑色。
达美跟谢藏星站在一块,两人身高差不多。
谢藏星穿婚纱,达美穿西服,这叫谢韶筠想到她们之间的体位。
谢韶筠挽住池漪走近,扫了眼达美这套纯黑西服,挑眉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想穿,是你二姐非要我穿。”
达美嫌弃地拉低衬衣逼仄的领口,结果用力太猛,扯开一颗玛瑙纽扣,露出精致锁骨姹紫嫣红的吻痕。
谢韶筠看了眼,不再多问。
谢藏星打发走身边的客人,立即走过来,把达美拉到身后,不容置喙帮达美扣上纽扣,整理好着装,抬脚要走。
谢韶筠问她二姐:“你不招待我啊?”
谢藏星睨她,又瞧了眼谢韶筠身边的池漪,像是被抢走妹妹的怨妇,皮笑肉不笑说:“你不是有人陪伴左右吗?”
话是这么说,谢藏星带着谢韶筠跟池漪敬了一圈酒。
谢橙在陪几位大人物,谢倾城也在那边,谢韶筠与池漪过去打招呼,池漪被留下来了。
谢韶筠只好继续陪着新婚妻妻走过场,一圈转过来,竟然在婚礼现场看见了谢光旗与冯慈念。
两人眼看着瘦脱了相,谢光旗杵着个拐杖,背脊有些佝偻。
冯慈念眼皮耷拉下来,戴了一副老花镜,头发花白
() ,颇显得老态,两人都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
只是在宴会即将散场的时候,走过来,眼神闪烁的看向谢韶筠,但谢韶筠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所以转而问谢藏星:“刚才入场,看见池小姐跟谢小姐在一块,她们什么关系。”
谢韶筠没回答,达美其实开口似乎很想说两句,但谢藏星站出来,挡在谢韶筠面前,冲那两人解释:“跟我和达美一个关系。”
“她们什么时候的婚礼啊?我和老伴签了五年支教协议,不晓得什么时候有空能参加。”谢光旗眼神殷殷切切的望向谢韶筠。
谢藏星挡在两人面前,说:“不知道正常,别说您了,就连我现在也不清楚她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这么忙啊?”冯慈念旁敲侧击问。
“比我们普通人要忙一些。”谢藏星表情认真地对面那两位教授说着。
“高度纬度不一样了,听说过丝绸之路艺术展吧,那是我妹在负责。池漪就更不用说了,除了芯片研究,最近好像加大投人工智能生物工程,都是为国家科技文化发展做贡献,所以很忙。无关人等没必要打扰。”
谢藏星以心理医生的口吻,递给谢光旗一张名片。说有空可以找她。
事实上,冯慈念与谢光旗从电视新闻里看见过谢韶筠,知道她在做怎样的事情,但真正经由别人之口说出来,他们又觉得好像不真实。
现在的谢韶筠跟他们以为的谢韶筠完全是两样,或者他们从来没有承认正视过女儿,也阻碍了她的发展,所以人死后,反省过去,会感到痛苦,同时内心也有埋怨。
觉得养育的孩子从出生到死亡,都为他们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直到精心养育的简晴被逮捕判处死刑,而野蛮生长的谢韶筠,拥有他们很少一点关心,很多的苛责、偏颇的教育,频繁的家暴殴打,不对等对待,但她依然在如今向阳而生。
而眼前向阳而生的谢韶筠所有的教育,都仿佛与他们无关,找不到过去的影子,回顾过去,成长崎岖的道路上,谢韶筠从来都没有展露过锋芒,正如她所言,几乎没有任何留恋。
所以她走到谢光旗与冯慈念仰望都够不到的高度里发光。
以前那些自认为理所应当的看望,找回,忏悔,都在过往苍白偏颇、自私,变本加厉恶劣对待中,变得毫无立场、如鲠在喉。
冯慈念与谢光旗不约而同让开了位置,两人跌坐回沙发上,没有再追上来。
宴会结束,坐在车里。
谢韶筠问谢藏星,为什么对冯慈念、谢光旗讲那些话。
谢藏星回头睨她一眼,说:“错就是错,有的错误可以改正,有的错误不行,比如生命,只有一次,没有容人后悔的机会。”
这晚,谢韶筠觉得谢藏星可能猜到一些什么,亦或许整个谢家人都从谢光旗与冯慈念痛苦死缠烂抢女儿的行为中,品出了非同寻常的意味。
但事情的结局并没有变得糟糕,谢韶筠自始至终都是谢橙与
冯钱钱养出来的孩子。
身在那样的家庭里,无论品性性格,处事原则都是谢家的模板,她们懂得对值得信任的人,交付爱与信任。
可能在成长的过程中,会面临离开,会被别人的错误伤到筋骨,但谢家人的教养根植在骨骼里,自始至终都相信被爱并勇敢爱人。
所以她重新接纳了池漪,谢藏星改变了本应该饱受爱情创伤孤独终老的达美的结局。
谢韶筠有刹那感动,想解释点什么。
结果谢藏星摆手把她推出车外,嫌弃说,我大喜的日子你拉着我说这些。
前头池漪被谢橙拉着说话,谢藏星在车里扬声叫了池漪的名字,叫她把谢韶筠领走。
池漪立即走过来,拉开车门,递手给谢韶筠,谢韶筠被牵出车门,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说她二姐:“我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
谢藏星无情赶她下车,说:“稀得,讨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谢韶筠离开后,达美频繁看向谢藏星,第四次看她的时候,谢藏星手指点了根烟。
“是不是觉得我会怀疑她不是我妹,没想过,也不可能这样想。。”
谢藏星对上达美的眼睛说:“从她车祸那天起,我妈就告诉我们,以后可能要没有妹妹了。后来,谢韶筠醒来,性格习惯其实都没变,只是醒来后,不开心,有很长一段时间,跟个圣母似的,处处为别人考虑,心好像飘在外头。但这的确是我们的妹妹,多年的家人,如果连这个都分辨不清楚,那我们就是糊涂了。”
达美拥住谢藏星,低哑着声音说:“她昏迷那两年过的不好。”
谢藏星一点也不奇怪,回:“猜到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同意她跟池漪在一起的原因。但她开心就好。”
*
深夜十一点,婚宴结束。
谢橙留池漪在回家里过夜。
谢韶筠原本替她拒绝,但领地意识极强的池漪一口答应了。
“是不是要阿姨给池漪整理一间客房?”
谢橙扫向装蒜的谢韶筠,吹胡子瞪眼说:“证都领了,你还跟我装蒜。”
结婚证是年前从巴顿庄园回来,当天恰好赶上情人节,脑子一热,谢韶筠直接回家偷了户口本,跟池漪领了证。
谢韶筠有点无奈,干巴巴笑了笑,给她爸倒了杯醒酒茶问:“您怎么这些都知道。”
“我生的女儿,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坏种。”
冯钱钱收起电话线,瞧了眼一无所觉的谢橙,抄起敞口包,捶向谢橙脑袋,兴师问罪问:“你能生?谢橙,你说谁是坏种。”
家庭战争一触即发,谢韶筠又转而给冯钱钱倒了杯茶,安抚她妈消气,随后拉着池漪上楼了。
*
“怎么忽然翻看我小时候的相册了。”
谢韶筠洗完澡裹着浴巾走出来,发现池漪正在翻看她小时候的照片。
她拎着吹风机走到池漪身边,池漪从谢韶筠手中接过吹
() 风机,给她吹头发,相片集摆放在梳妆台上,卷边泛黄,是谢韶筠出生到毕业,所有的照片。
池漪看的是一张,毕业照。
十八岁那年,谢韶筠大学毕业,去谢橙公司实习,穿着阳光汽车那一年公司团建的绿色T恤,鸭舌帽是同色的,打着阳光汽车logo。
她头发自然带卷,鸭舌帽把发顶压的不成形。
谢韶筠记得,那一年,池漪也要过来跟她一起实习,央求了池父,托关系跟谢韶筠一起。
这张团建的照片里,原本站在谢韶筠右边位置的人,不是个男人,应该是池漪。
但那是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了,在这个世界里,谢韶筠十八岁这一年,没有池漪。
吹风机发出嗡鸣的白躁声,池漪的手指穿行在谢韶筠的发丝间。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头发吹干了。
头皮变得轻盈,谢韶筠听见池漪说:“谢韶筠,这些照片是不是哪里不对?”
她指着那张团建照片问。
谢韶筠垂眸,把照片拿起来,不是回答她的问题的,而是反问她:“哪里不对。”
池漪想了想,将照片哗哗哗的翻开,手指挨个划过每一页谢韶筠身边的位置,最后开口说:“所有的这些照片里,都缺少一个人。”
暖气有些热,谢韶筠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夜风灌到室内,扑在脸上,池漪走过来,从后背拥住谢韶筠,气息扑在面上。
谢韶筠觉得池漪扯出来的呼吸都是难过的,所以她回头,拍了拍池漪的肩膀,乐观的说:“现在不缺了。”
池漪没有答话,只是更紧地拥住谢韶筠。
说:“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啊”
……
很多声对不起,但其实池漪自己知道,一点用也没有。
那天她们一起出车祸,池漪死掉了,谢韶筠活着。
死去的人远没有活下来的人痛苦。
池漪没有那些记忆,所以无论她曾经怎样难过,都不会有谢韶筠难过。
重新遇见,上辈子爱上谢韶筠,池漪曾经无数次细数过谢韶筠身上的优点,吸引她爱的理由,后来谢韶死而复生,失而复得。
池漪又总结了无数条证据证明,自己要比谢韶筠更爱的证据。
但唯独没想过:谢韶筠爱池漪,是不需要证据的。
她们能在这个世界遇见,她活着本身就是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