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2/2)
弓箭手接二连三惨叫着从高大的城楼摔下,自顾尚且不暇,又何来功夫搭救同袍...
如此一来,秦魏两军攻守之势登时反转过来:原本是魏军奋力以圆木挡住城门,秦军在门外拼命撞击想进城,此刻却变成秦军奋力在城外抵门,魏军拼命撞击想出城。
在王翦的命令下,城外的秦军已迅速挖出一条临时壕沟,以防獒犬冲出城门乱咬。
站在壕沟一侧的桓猗,莫名其妙看着这事态失控的走向,喃喃不解道,“这到底是个甚的情况?我等这些年打的仗也不算少了,竟是第一回见识如此场面...”
最后,还是李信担心被獒咬死的魏军会导致疫病流传,秦军弓弩手这才远远朝城楼射箭,除去了部分獒犬。
谁能想到,这一刻,城楼上那些死里逃生的魏军弓弩手,竟对秦军涌起了几丝感激之情,待他们反应过来后,立刻搭弓引箭朝城中獒犬飞快射去,总算趁机解决了这一隐患。
但此刻的大梁城中已是一片乱象,数以万计的魏国士卒,早已被獒犬咬死啃食,而被獒犬恶意攻击咬伤者更多达数倍。
大梁城中守军三十万与别处不同,他们大多是魏武卒后裔,是魏国最精锐的部队。
为了不辱没祖辈的显赫威名,在这魏国实力愈发式微的时代,他们依然忠心耿耿侍奉君王、守护王城。
谁能想到,抱着为国死战之志的他们,到了最后没死在秦人的手中,却死在魏国王族的手里!
刚刚结束与獒犬奋战、浑身破烂凌乱的将士们,看着遍地血肉模糊的同袍尸体,听着遍地同袍的呻,吟声,一个个忍不住双眼发红,却在魏假愤怒的催促声中,再次与撞击城门和搭云梯的秦军对峙起来。
当日,魏假宣称先王已被秦军所杀,当即登基称王。
接下来的数日激战,魏军许是将满腔愤怒都发泄在了秦军身上,士气竟比从前更盛了几分,颇有当年魏武卒一夫当关之势,一时双方皆有数千人死伤。
城中刚被先王收走三十石粮食的百姓,眼下又被新君养的恶獒吓破了胆,竟比任何时候都盼着秦军能打进来——这个一言不合就放獒行凶的新君,已让众人对魏国朝廷彻底失去信任。
此时此地,城外的秦军反倒成了他们急于抓住的救命稻草,起码坊间秦王的名声再恶,也从未做过养獒当街杀人之事。
虽然眼下城门随着战事的开启,城门已不许进出,但所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百姓虽不敢与魏军发生冲突,却也能想到法子为自己求生。
很快,城外逡巡的秦军,便捡到很多裹着石头扔出麻布,上面用魏篆歪歪扭扭写着:求救吾!
如此一来,张良很快想出计策,在试探出这些真是魏民的想法后,他便如此这般吩咐一通,秦军按计完成布置后,便递出休战书,退回十里外扎寨。
魏假不由大松一口气,这才兴高采烈命人抄了天师府,将黄金珠器
与粮食全部搬回宫中,又寻思着待秦军撤退,他得好好收拾那些杀死他宝贝獒犬的将士,这些目无君上的混蛋!
但他没想到的是,很快,城中便传出“先王死于今王之獒,公子豹更贤()”的传言,此事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勾起将士们的痛苦回忆,一时,大梁城中呼吁废新君、立公子豹为王之声不断。
在魏假为平息流言,命人将公子豹等先王子女尽数斩杀、还斩首了数名守将后,终于引来城中将士的倒戈。
这些本愿与国同死的魏卒,在极度的愤懑不平下,冲进王宫杀死魏假,在得到秦军不杀城中一人的承诺下,打开城门主动投降。
从偏僻郊外匆匆赶来的唐雎,拄着拐杖下马车时,不由抬首深深望向高大的大梁城墙,心中生出无限悲凉。
他此番前来,乃是暗忖魏国此番气数已尽,特意赶来等待城破之时,与魏军一同赴死。
岂料,他看到的是大梁百姓欢天喜地,端着陶簋竹筒为秦军送水的情形,不由五感杂陈,既欣慰百姓能彻底摆脱无道昏君,又悲痛他的故土要被秦国所占,从此世间再无魏国...气血上涌之下,一时悠悠栽倒在地。
公元前231年农历一月,在楚王终于决定听从项燕的劝告发兵援魏之际,却接到探子快马传回的密报:魏国已亡。
...
经众将商议后,由李信领二十万大军驻守大梁善后,而王翦等人则踏上了归途,与他们一同前往咸阳的,还有以张良门客身份前往秦国的刘季。
他近日四处找秦卒打探封爵细则,又暗暗盘算了一番,喜滋滋得出一个结论:以他此番的功劳,少说也能得个二级爵位“上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如此一来,他便能得到此爵奖励的私田三顷,岁俸一百石,待在秦国傅籍完成,官田一百亩、草屋一间——从此,他也是薄有资产、还有俸禄可领的体面人了!
他一路都在与秦卒吹嘘当日是如何骗住那张天师的,心中自是得意不已,“嘿嘿,眼下魏国已灭,秦国必会派出官吏接手各地城池郡县,萧何曹参的小吏饭碗眨眼便做了废,秦军威势之下,王陵雍齿的豪族家产又能保存几分?”
“而我刘季,却因当日对人一水之恩,便抓住了这天大的福气,转眼从昔日乡间一草食之民,跃居为沛县第一个得到秦国爵位的尊者,若能再混个掾吏亭长身份,让我衣锦还乡好生炫耀些时日,此生足矣!”
踏着二月的料峭春风,迎着咸阳百姓的欢呼声,一行人终于来到章台宫面君回禀。
在王翦与桓猗回禀完军中诸事告退后,静静在一旁等候的张良,这才将其间各处不为人知的关节,细细说与君王知晓,引来嬴政连声赞叹不已。
今日的明赫可没豆子玩了,他正坐在五黑新打造的小桌椅前,一脸苦大仇深地握着父王的毛笔,在竹简上鬼画符。
嗐,要不说人到得意时,切莫乱吹牛呢,吹牛是会遭报应的!
前几日,口齿已十分伶俐的他,在跟兄姊们玩春日流觞赛文采时,为保住“神童”的面子
() ,根本不会做赋的他,只得厚着脸皮连名带姓背了“静夜思,唐,李白”等几篇后世佳作,却被还不懂诗词为何物的兄姊们惊为天人,愈发认定他与普通孩子不同。()
如此一来,他的好兄长姊妹们认为不能浪费他这滔天奇才,在扶苏的极力阻拦下,为他布置了一个“小”任务——先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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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父王有个神童儿子,他只得假装笑眯眯地接受了这任务。
但这小小的任务,着实把明赫难得抓耳挠腮,这可是对现代人而言难度堪比甲骨文的小篆啊!
说实话,那些字全是横啊竖的还有弯钩,在他眼里长得都差不多,为了作弊过关,他只好让系统悄悄查出每个字的意思,再拿毛笔在上面写上简体汉字。
鬼画符不是他故意为之,而是他不熟悉毛笔,加之一岁的小手没力气,实在没法子。
嬴政见小家伙不顾劝阻,每日坚持唉声叹气打开竹简的小模样,真是既好笑又心疼。
为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年轻的君王还特意从近日愈发繁忙的政务中,抽出时间前去后宫挨个告诫子女:你们阿弟再如何聪慧,也不过是只一岁出头的孩童,往后切莫再给他布置任务了!
张良中途讶异地朝明赫看了好几回,如此小的孩童,竟能全然不被大人的谈话所影响,认认真真握着毛笔写字?——虽然握笔的姿势是满手一把抓...
嬴政见他好奇,便上前征询明赫的意见,“小崽此番识字已足半个时辰,父王想抱你休息片刻,可好?”
明赫一听,忙放下毛笔,乖巧下桌朝父王伸出小手,“好!”
不过他马上又叮嘱道,“我会长高长胖的,父王哪天若是抱不动我,一定要马上说出来哦,我可以自己走路和坐的,父王别担心!”
嬴政轻轻贴了贴他的脸墩,寡人明明养的是儿子,他却比阿父在世时还为寡人操心,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含笑道,“好。”
张良看着这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眼中也泛起几许柔和的光芒,想到魏国王族的自相残杀,再想到秦王对孩子耐心的父爱,真乃天壤之别啊...
想到这里,他忙又道,“王上,臣方才所提那位假扮仙师的魏人,虽只是沛县一庶民,但他颇有一番与众不同之才干,臣深知王上爱才若渴,今日便擅自做主将他带进宫来,此刻正侯在丹墀处,不知王上可愿一见?”
嬴政一听,俊朗的面庞上喜色愈盛,看看,往日一心想离开秦国前去隐居的张子房,如今竟会主动为寡人搜罗人才了!
他忙道,“子房有心了!蒙恬,快将他请进来!”
明赫摸了摸有些疲倦的脑袋,暗道,“沛县?”
会是他在史书上看到过的人吗?
蒙恬已阔步出殿,将老老实实候在殿外的刘季迎了进来。
若按刘季与人交往的本事,便是殿前不苟言笑的卫尉,他亦有法子与对方称兄道弟——但这不是找死吗?
这是咸阳宫中,列
() 国最强君王所在之处,他并非傻子!
他难得既喜又紧张地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这趟可真是赚大了,往日在沛县,他见过最大的官是县尉——远远瞄上一眼那种。
他一直仰慕信陵君,本想去投奔他当个门客,哪知对方死了。
后来,他又投奔外黄令张耳,得不到甚重用,只好又回到丰邑。
哪知,这一遭奋力博个前途,不但见到了秦国大将军、大军师、魏国大天师,眼下还来到咸阳宫,见到了秦王。
这可是秦王,灭了韩魏两国、还将灭了所有国家的秦王!
想到这里时,他已垂首随蒙恬来到殿前,忙理了理加入秦军才混到的崭新军袍,瞄好定位噗通跪下大喊道,“小人沛县刘季拜见秦王!”
只听一道清朗却不失威严的年轻声音传来,“贤士快快请起!”
刘季从善如流起身,忍不住顺着声音抬首看去,登时愣住了。
他自信在沛县是数得上号的美男子,正因有了这副好皮囊,那些酒馆寡妇才被迷得春心荡漾,不但肯让他赊账,甚至连借钱都肯,嘿。
先前见到张良之貌,他暗暗比较一番后自我安慰道:张良貌若好女,远不如我刘季飒爽多矣。
但眼前这秦王,不但容貌丰神俊朗,人家就这么随便一坐,便有威仪赫赫之王者气势,那摄人心魄的气度,那举世无双的风采,让他竟头一回生出自惭形秽之感,接着,便涌起一股强烈的敬慕之感——大丈夫当如是也!
我刘季,天生便是要跟着这等王者来做大事的!
而殿上的嬴政,却在刹那间收回了封他官职的念头,周身威势猛增地,重新审视着眼前之人,张良立刻敏锐地奇怪看向君王。
就在方才,嬴政听到了小崽惊讶的心声,“原来他是刘邦,真巧!那他的朋友们呢?”
“刘邦”这个词,嬴政从前也在小崽的心声里听过。此人,便是取秦而代之的汉朝开国之君。
以他的心胸,自家儿孙不孝而至亡国,他并不会记恨那些活不下去而造反的百姓和新朝之君。
但在当日迎接韩非那场宴会,他于神画的预示之中,亲眼目睹咸阳宫被付与一炬,亲眼目睹嬴氏全族被屠杀一光,亲眼目睹整个咸阳城陷入血腥之中——
如此身临其境的刻骨之痛,让他着实无法轻飘飘原谅屠城作孽之人。千百年来,从无一王一将会行如此残暴之事,寡人以眇眇之身替你们终结五百年乱世,竟换不来我嬴氏全族一个安稳结局么?
他眼下必须弄清楚,下这道命令的人,究竟是刘邦,还是另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