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当皇商(2/2)
没地方住的人占了多半,少数人有住处,可以收留几人挤一挤。余下的,安家兄弟另外租了民宅安置。
他俩会办事,挑着谢星珩挑选的要煽动的人,在他们家,或者邻居家租个小屋,哪怕是个铺位也行。
百姓们缺银子,收留的又是这般身世的可怜人,银钱到位,孤儿寡母进家门。
谢星珩也因此,见了那三人。
他初期选中的三人,都姓杨,算同族兄弟,住一条街。
这个关系,这个距离,会让他们更好结团。
傍晚下起了小雨,谢星珩站在小巷子里等着人员安置妥当,杨家老大杨飞出来给他一把破伞。
谢星珩侧目看他。
杨飞很高,骨架大,肌肉结实,一看就是常干体力活的劳力。
他穿得破,一条裤子满是补丁,脚上踩着的草鞋也破破的,上衣就是个短褂,胸襟敞着,露出胸口的斑驳鞭痕。
他没直视谢星珩的样貌,更别提与谢星珩对视。
在他身后,杨家另外两兄弟远远在后面望着,神色凝
重,眼神止不住担忧。
谢星珩收回视线,接过雨伞,问他:“你在这条街上说话管用吗?”
杨飞迟疑着点头:“能说上些话。”
谢星珩解下腰间钱袋。
义庄买人便宜,不过是些丧葬费用。
钱袋里还剩了小半袋金鱼。
金价高,这半袋差不多三两,换算一下,能作三十两银子花。
谢星珩把钱袋抛过去:“本官忙,没空管他们了,你看着安置吧。”
盐户手里有准头,差一分一厘,都是要受罚的。
杨飞接了钱袋,掂重以后,脸色就沉了沉。
只有三两银子,别谈安置,光看那些人的状态,一天的药钱都不够。
但他知道,当地有官员愿意帮百姓都是难得,不能奢求,他咬牙应下。
等谢星珩他们走了,他才进屋,家人也都虚脱了一样,很怕他得罪官爷,又被一顿打。
杨飞把钱袋解开看,见里头都是金子,呼吸都粗重了。
他家里住了两个半大孩子,他把人叫来问话:“你们知道那是哪位大人吗?”
安家兄弟买人时,报了谢星珩的大名。
一次听不清,一轮走完,大家都记得是位姓谢的大人。
“说是户部清吏司的,新来没几个月。”
他们还听见有人低声骂,说这位谢大人是贬官来的海城。
杨飞眼里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
新来的官员,那么年轻,见不得惨烈情况是正常的。
但官场不好混,既是贬官,就没有根基。以后怕是不会管这些事了。
从这天开始,谢星珩还真的不去盐场了,也对盐务很排斥。
摆在他桌案上的盐务卷宗,堆得小山一般高,他也不看一眼。
高大人听说他买了很多百姓,以他买卖良民为由,上折子参他。
他就是想膈应谢星珩,故意让谢星珩看见了。
谢星珩心情不好,冷厉道:“高大人,我说过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就是混混日子,你又何必为难我?”
高大人这时才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曾为权臣的气势压迫。他心里发紧,含糊两句话,把这件事带过去了。
谢星珩买了一堆百姓,给了丧葬费用,又给了安置费,但也因此,再也不去盐场的行为,成了海城官场的笑柄。
众多官员私下里,都拿他的出身取笑。
“听说是难民堆里爬出来的,见不得这些事也正常。好歹识时务,知道有可为,有可不为。”
刘进贤顺势跟他疏远。
因为谢星珩不合群。
这之后,谢星珩仿佛又回到了刚来海城时的清闲日子。
没有好友请他去喝酒,也没人带他了解盐务。清吏司里搭理他的人寥寥无几,每天轻轻来,轻轻走,很不起眼。
这期间,盐务卷宗,由刘进贤直接送,多了一个文家做中转
,江知与有时还去文家看卷宗。
谢星珩要传递的消息,也以文家中转。走动之间,全无痕迹。
赶在六月中旬,谢星珩听说巡盐御史来海城,收拾一份礼物,带上岚哥儿,去拜会老同僚。
海城的官瞧不起他没关系,忌讳他在京城的人脉就够。保他家岚哥儿平安,他才好施展拳脚。
与此同时,外地的商队们,在与当地百姓的聊天之中,越发爱说外地的民风民俗。
他们或是说物价,或是说百姓们的收入与娱乐。商人扎堆,话题有从众性,聊着聊着,这话题就成了主流。
海城是繁华之地,众多沿海百姓的贫苦与城区的富裕家庭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些人过着好日子,不信还有城市比海城更加繁华。见了新来的商队,他们也会搭着问一问。
海城百姓不信,理由是别地没有这么多的盐。
商人们走南闯北,也深知大多数县城还没发展起来,但他们知道南地。
他们看准商机行事,这几年糖厂发展迅速,就导致他们多数会去进货。
哪怕没进南地,半路进货,也能从交谈里,知道一些事。
南地那么贫穷,几年的果酱、果糖、果干以及蜂蜜、蜂蜜面膜的售卖,都让他们脱贫致富。
新县城都要盖起来了,比海城只强不弱!
夸大的说法,源自好胜心。
因为大多走商的家乡,也并不富裕。他们不想被人小瞧了。
这些引导里,话题自然又传到盐商堆里,再由盐商,传到沿海地区,被这里的百姓听到。
尤其是杨家兄弟这里,更有几个收盐的人,在附近聊着这些趣事。
百姓们信息闭塞,很少知道外界的消息。
他们世世代代都这样过,更清楚海城已是繁华之地,以为别地的百姓更加悲苦。
但原来,有盐的地方,才要苦一苦百姓。
这件事,在他们心里埋下了小小的种子。
在海城之外,众多城市里,尤其是最初推行商务令的地方,百姓们一点点知道了商务令的真面目,他们原来可以不用受那么多苦的。
而其他城市,林庚的商号都在发力。一点点散布谁对百姓更好,从良臣好官,到圣君明主。
这些对百姓们的影响不大,他们也就听听而已。
但等他们听说贤王起兵,占领了江东三省,知道朝廷派兵镇压,捉拿反贼以后,这些事就深入人心了。
普通百姓,哪里管谁是皇帝?
这场战争,对他们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百姓们习惯了逆来顺受,往年也是朝廷说什么是什么,但今年不大一样,今年他们会想着,为什么皇室内斗,要他们付出代价?
他们没享几天的福,但要为了战争,让自家儿子去当兵,拿出银子做军费,还要承担粮价、药价上涨的后果。
他们又会去想,既然拦不住,横竖都要打仗,那能不
能换一个明君来当皇帝呢?()
让一个可以带着他们过好日子的皇帝,成为最后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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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序渐进的推动之间,直到战事挑到明面上,才让当地官员意识到严重性。
他们再上折子启奏,在街上巡逻,不让百姓胡乱议论,也拦不住了。
官府才多少人手?贤王都要打过来了,还有空管百姓的嘴巴吗?
而此时的海城,还未受到战争波及。
这是大后方,是都城以外的“第二心脏”。
进入十月,谢星珩才收到来自林庚的第二封信。
这次,信里内容简单。
一是当前战况。
二是边境战况。
外忧内患同时来,山河破碎。
另有一批武器,将会从海上送来。
首批反抗民兵的兵器到位了。
他们的压力也随之到来,盐税要翻倍增长。
林庚让谢星珩见机行事,若没时机,就不要冒险。
他要活着的贤臣,不要殉职的忠臣。
最后,是他给谢星珩的承诺兑现。
国库缺钱,而皇帝还想从内部破坏糖厂的敛财之能,破例提拔夫郎做皇商,以此挑拨江知与跟徐诚的关系。
是他惯用的阳谋,看江知与选好友,还是选效忠。
既是阳谋,就阳奉阴违。
江知与鱼跃龙门,是大启朝第一个做官员的夫郎。
皇商没有特定的部门,是挂名封官,能去的部门很多,以官身来为朝廷敛财。
江知与获封的官职,比谢星珩预想中高。
来的是户部,任户部海城清吏司仓科主事,官职正六品。
领差任命,主要负责海城的漕运与军储。额外领差,接管当地皇商的铺面、产业。
这份圣旨,让海城震三震,别提大小官员,就连城内百姓,都恍惚了下。
什么?
好像是个夫郎做了皇商?
清吏司里,以高大人为首,上下职官都神色懵懵,不敢相信他们听见了什么。
谢星珩代夫领取官袍、官印,今天早退回家,去看他家小鱼。
鱼跃龙门,好兆头。
这差事办得才有劲嘛。
谢星珩想想以后可以跟老婆一块儿上下班,还是穿着官场情侣装上下班就忍不住笑。
数月的沉闷心情见了晴,他路上都连连发笑,快要到家,却又热泪盈眶。
这一天,来得太不容易。
江知与猜到他会回来,送走宣旨的太监,就在门口张望,老远看见他,就朝他挥手。
挥手不算,又下台阶迎了过去。
在家门外的街上,夫夫俩紧紧相拥。
江知与哽咽道:“小谢,你答应我的事做到了。”
他真的上青云了。
谢星珩的大手在他背上拍拍,“是你厉害,你有本事,才挣来这份前程。我要感谢你,能来我身边,陪我走这条路。”
有他作伴,前路不再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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