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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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音大概感知到她出乎寻常的关注,这一日做事之余,总浑身紧绷,有意无意观察她的神色。

    沈曦照知道她的紧张困惑,却无心给她解惑。对方本就居心叵测,这点小小的焦虑的惩罚,她施展得简直得心应手。

    夜间,清音合衣披睡在侧间的小床上。怕沈曦照需要她时,她睡沉过去,听不到命令,房门一向不关。

    她背对着她,沈曦照只能看到她瘦削的肩膀。衣襟松松垮垮,在后颈露.出一大片雪白。

    白皙肌肤,盈着一弯湿淋淋的月色,银白的月光波光粼粼,顺着她

    肩头圆润的弧度,倏忽流泻下去,勾勒出一道莹润动人的曲线。

    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

    那具身体稍稍侧身,光芒游曳,漂亮的银光瞬间活了过来。从肩头到颈侧,一片片起伏蔓延的银光欢快舞动。肌肤胜雪,波光潋滟,摇摇晃晃埋入衣襟下。

    分明圣洁如月灵,却又透出绮丽堕落的诱惑。

    大概是魅魔骨子里的勾人。

    沈曦照知道她没睡。

    均匀的呼吸声在她睁眼时稍稍一顿,犹如断线的瀑布,随即若无其事持续下去。

    清音默不作声调整姿势,有意无意歪头,将衣襟拉得更开。更多雪像盛不住,白晃晃的,悉数暴露在泛起热意的空气里。

    沈曦照平静喝水,水流润喉,从容起身,转开视线。

    她不讨厌这种拉扯,在知晓未来羁绊的前提下,此刻这种暧昧不明、心照不宣的试探,在某种意义上,也可称得上一句小情趣。

    小狼崽子费尽心思,想方设法从她身上占得好处,沈曦照并不介意。她当然也不介意,收取一点小小的回报。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先付出什么。这道理,不只沈曦照明白,清音也懂。

    她虽年轻,却是个相当成熟的猎手。在接下来数年的相处中,她耐性十足,一条条验证答案。

    她的主人不需要追捧的玩伴。主人自来骄傲,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技不如人便技不如人,对练落入下风,心情不佳,却也不至于以势压人,强逼对手让步。

    她不需要忠心耿耿的仆从。

    只要她想,多的是人前仆后继为她卖命。

    清音自不甘心做奴仆,做一条指哪儿咬哪儿的听话的狗。狗可以有很多条,奴仆的忠心更一文不值。

    清音的野心并不止步于此,既然要做,那她就要做不可替代、独一无一的存在。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遇。

    时光荏苒,一晃又数年过去。

    沈曦照在这条路上重新走下来,结合她们未来的相处,清音的心路历程,在她眼中逐渐清晰。

    倒有点想摇头叹息,这份在意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杂质。清音对她的在意能有几分?

    在意和利益复杂交错,价值和爱欲纠缠不清。诸多情绪错综复杂,时过境迁,恐怕就连网的主人,也早已分辨不清。

    但沈曦照突然来了几分兴致,等梦境结束,再见面的时候,还真想逗逗她,问她,“我看到了,第一次见面,你不喜欢我”,瞧瞧她的反应。

    转瞬一想,那家伙被她问住,恐怕又得绞尽脑汁,急惶惶地编谎话骗她,思绪转到这儿,便又意兴阑珊下来。

    清音的耐心比她想象中要好,潜移默化、细水长流地取得她的信任。

    偶尔母亲在时,为避免母亲起疑,任她如何言语轻慢、责怪,清音不骄不躁,皆默不作声地顺从。

    等沈曦照进入筑基期后,母亲再一次唤她过去,在宗主峰的大殿里,指着

    桌上的东西,跟她讲。

    “这是我为你炼制的法器,可自主成长。只是你现在修为不够,无法收服。从今日起,每月过来以血浇灌,将你的气息镌刻其内。”

    小小一只圆盘,模样类似时钟,只有巴掌大小。钟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是字迹太小、太模糊,沈曦照隐约瞧见字的存在,看不清内容。

    太熟悉了,熟悉到甚至在记忆里,母亲将这件东西交给她时,给她的另一套说辞,全都历历在目。

    母亲叹息:“你修为进益的速度......母亲有些担心,怕你将来继承我的位置时,未必能够服众。”

    似乎生怕伤到她,更放柔了语调,怜惜道:“曦曦,相信母亲,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想要的,母亲穷尽一切办法,哪怕不择手段,也会为你得到。”

    沈曦照垂眼,安静看了片刻,“母亲用心良苦,我明白的,母亲。”

    不等她催促,沈曦照便抽出佩剑,割开手掌,将血撒了上去:“多谢母亲,劳母亲费心了。”

    芥子囊内,母亲交给她的命盘微微一颤,继而沉寂无声。

    等她做完这一切,宗主收起法器,神色满意,为她上药,顺势提起另一件事。

    “曦曦,你当初看中的另一个孩子,身上魔气消散得差不多了,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她带回宗内。”

    她语气踟蹰,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这些年下来,看她根骨绝佳,我实在舍不得浪费如此苗子,想收她做弟子......”

    她打量沈曦照的神情,试探着问:“曦曦,你愿意把她让给母亲吗?”

    照原主的三分钟热度,多年杳无音信,早将这人抛之脑后,面对母亲的请求,自然没有不应允的。

    沈曦照欣然点头:“既然母亲喜欢,自然以母亲的意愿为先。”

    只是突然恍然,有江思雨的前车之鉴,后面清音生出同样心思,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如沈曦照记忆中的情况一致,江思雨再回来时,已经没了从前见面的记忆。

    她不像正常弟子,从外门苦熬到内门,拼命做任务攒贡献,竭尽全力往上爬。耗费几十载努力,才能勉强入长老们的法眼,稍稍看到一点做亲传弟子的希望。

    她倒好,一来宗内,径直被宗主收为开山大弟子。一时间,宗内上下,简直怨声载道。

    毕竟论及天赋,江思雨虽好,却绝对算不上拔尖。凌青剑宗无数弟子,翘首以盼的位置,却被她后来居上,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庸者,轻易摘了桃子。

    嫉妒、愤怒、妒恨,众多负面情绪暗流翻涌,连已经成名的亲传弟子们,同样看她不忿。

    当大家都是这样过来时,自己曾合着泪咽下的苦楚,便不算什么。可陡然有人打破这潜规则,干干净净遗世独立,置身于残酷竞争之外,才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吃过的那份苦,格外苦涩难咽,如鲠在喉。

    巨大的落差感令人难以接受,在妒忌的驱使下,激发出人心底最幽深猛烈

    的恶意。

    所有人都在想:

    凭什么我吃过的苦,你不用吃?

    凭什么我淌过的坑,你不用淌?

    凭什么我流过的泪,你不用流?

    凭什么你修为不如我,资历不如我,资质不如我,却要我恭恭敬敬拱手,尊你一句大师姐?

    千般怨言,万般憎恶,只化为最简单的三个字:凭什么?

    最开始的时日,江思雨在宗内人人喊打,日子确实艰难。

    课业被人撕毁,被人频繁约战,每每夜色阑珊,才跌跌撞撞浑身是伤归来。

    沈曦照在明心峰的住处,与她挨着,院子坐落于峰顶,自然将她的处境看在眼里。

    江思雨沉默寡言,一心一意修炼,不向她人诉苦,不向师长告状,即使身处这等境地,也未曾怨天尤人。

    沈曦照站在窗边,看她日夜不停,不知疲倦挥剑。剑光伴月辉舞动,凌厉坦荡,再随红日绽放,纵横捭阖。日复一日,永不停歇,剑意昭昭,气势磅礴,汗水浸透每寸土地。

    不管母亲抱有什么目的,沈曦照想,母亲有一句话确实说对了。

    江思雨是个好苗子。

    她是天生的剑修。

    又一次,每月给命盘喂血时,母亲倚着软榻,闲闲开口:“听闻最近,你几次三番为那孽畜撑腰,将其他长老的亲传弟子招惹了个遍。”

    沈曦照擦拭血迹,感受到她落在身上的视线,冰冷、打量、审视。

    “这帮兔崽子们,支支吾吾向我求见,各个胆小如鼠,敢做不敢当,连告状都搞不明白,看得我心烦至极,实在没耐心同他们拉扯。”

    但很快,眼神柔和下来,怀疑一扫而空,话下尽是调侃维护之意,“怎的,我们曦曦还是个长情种?真对她念着几分旧情?”

    沈曦照避重就轻回答:“女儿那是相信母亲的眼光,母亲选定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她抬头,清凌凌的一双眼,覆盖一层寒霜:“就算不好,打狗也得看主人,那是我明心峰的人,容不得他们欺辱!”

    宗主一直瞧着她的动作。

    她熟练划开手掌,血洇了出来,赤红的血蔓延滴落,自然是疼的,可她这自来娇弱任性、怕苦怕累的女儿面不改色,难得透露出的坚强,令她格外心软。

    后面的劝慰斥责,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沈曦照将血撒上命盘,蹙眉道:“母亲,我就是瞧不起他们伪善的样子,连嫉妒都不敢明言。”

    “明明比江思雨早进宗那么久,修为高出一个境界,居然好意思去找她麻烦,半点脸都不要。”

    宗主无言以对。

    “怎么还好意思告状?”沈曦照熟稔撒上药粉,包扎伤口,转向母亲,认真建议。

    “长老再来找您,您就反问诸位长老,弟子们这副烂德性,身为师长,难道不该掩面羞愧吗?哪儿来的老脸向您质问?我要是他们,早该羞愤欲死、吊死在明心峰上了。”

    “我倒是小瞧你了,曦曦,你这张嘴,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啊。”

    宗主哑然失笑,宽容道:“这种话,在母亲面前说说没什么,可别去戳那帮老头子的肺管子。”

    “这老家伙们最要脸面,完全受不得这种激将。母亲真怕某天睡醒,瞧见我这大殿的房梁上,挂着一排吊死的尸体。”

    沈曦照弯唇:“您放心,女儿明白,自然会维护您的脸面,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这件事就此轻描淡写揭过。

    之后,沈曦照再维护江思雨,劈头盖脸一顿斥责,让诸位亲传弟子灰头土脸,颜面扫尽,闹将到跟前来,宗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再找她问话。

    时间一久,众人都明白,明心峰上下态度一致,维护江思雨的态度格外强硬。便不再有人自讨苦吃,嚣张气焰尽数灭了下去。

    沈曦照没问母亲,江思雨为何失去记忆,母亲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母女一人保持着某种程度的心照不宣,谁都不曾过分深究。

    这之后,江思雨逐步站稳脚跟,和沈曦照的来往逐渐密切,感情不断升温。

    她失忆的事情,清音同样困惑。明里暗里,没少试探,却始终无果。

    没过多久,寇迎夏回来宗内。

    她和宗主之间的暧昧关系,早年间惹尽非议。但到如今,多年过去,两人同吃同住,大大方方,毫无遮掩,旁人便也歇了议论心思,初时的惊讶过后,很快习以为常。

    沈曦照和她关系不远不近,寇师叔是个冷清性子,与谁都不亲密,唯独对母亲除外。

    她一去几年,做的什么任务不得而知,回来宗内,仿佛小别胜新婚,两位长辈孟不离焦,粘人得紧。

    沈曦照次次去母亲那儿,都能瞧见她的身影。沈曦照印象里那个冷冰冰的战争兵器,放下长剑,焚香抚琴,反而显出几分温雅宁静。

    母亲难得开怀,彻底抛开宗主架子,慵懒卧进她怀里。彼此对视,眼神快要拉丝,端得是情意绵绵。

    沈曦照开始还惊讶,后面便习惯了母亲身侧存在的另一道人影。

    两人话都不多,没有甜蜜动听的情话,只有细水长流、相互依赖的扶持。

    时间如白驹过隙,又几年转眼翻飞而过。

    清音适当地显露出一点野心,温柔小意、百般讨好,时间差不多了,沈曦照回馈给她一点甜头,终于允准她的心思。

    或许是感激女儿的包容,母亲不曾拒绝,默不作声处理好所有事务。

    这个卑微下贱的混血奴隶,靠数年如一日的隐忍讨好、乖巧驯从,摇身一变,成了明心峰天赋异禀、备受宠爱的小师妹。

    这场梦境,长得沈曦照心累,没有系统的存在,没有任务约束,所有干扰因素除尽,偶尔几个瞬间,会当真以为,自己就是原主,这个世界,就是她所生活的真实世界。

    所谓任务、系统、穿越,这些荒诞不经的一切,再无任何东西证明,虚渺地像是她臆

    想出来的梦境。

    拉长的时间,让她过分沉浸进这番角色扮演中,沉浸清音段位越来越高的拉扯内,快要消耗进所有心力。

    记不清第多少次被母亲叫去,沈曦照一进院子,便见寇师叔背手静立,停在屋外,出神地望着屋内。

    沈曦照自然招呼道:“母亲不在吗?师叔怎不进去?”

    宗主峰的结界,一直对寇迎夏全部开放。宗主对她不同,将自己的一切皆对她完全敞开。

    寇迎夏微微颔首,侧身让她进去:“不清楚,应该在的。”顿了顿,她才慢慢回答:“我就不进去了。”

    这时的她容貌清冷,沉默寡言,待人虽冷淡,却远比未来沈曦照再见她时,好亲近得多。

    大概念着母亲的关系,她对沈曦照存了三分爱屋及乌的心思。她虽不善言辞,有时也会笨拙讨好她。

    她会认真记下沈曦照随口一提、颇感兴趣的各种凡界小玩意,在出任务归来时,装作不经意给她送来。

    沈曦照记着她这份情,瞧她心神不宁,便停住身形,朝空荡的房门看了眼。

    “您和母亲拌嘴了?”

    这话自然是调侃居多,她知道两人关系甚佳,相敬如宾,这么多年下来,从未红过脸。

    但令她惊讶的是,寇迎夏并未抿唇微笑,一双眼空茫茫、失神地望着屋内,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那股满到溢出来的悲哀,连沈曦照都感受到了。

    她嗓音喑哑,尝试几次,才完整说清自己想表达的话:“我要去驻守封印了。”

    沈曦照心口发沉,未来的事本飘摇如烟,被迷雾遮掩。眼下寇迎夏一开口,被压在大脑深处的诸多惨痛记忆,重新浮上脑海。

    她收敛了笑,轻轻问:“你一走了之,母亲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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