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一念抉择69 “我是女人。”(还不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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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的性格推断,还是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很难相信他居然会老实地留在这里,而不是……去找她。

    李慕玉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张青黛说:“殷九辞博士的话,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时寒黎看向她。

    “牺牲的八十万人,除了死亡的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和殷博士白元槐一样,成为了次生物。”张青黛不闪不避,“这部分人不在少数,他们都是受害者,现在也没有失去理智,怎么处理他们成为了我们现在的难题,不过没被感染的人都统一地做出了一种举止,就是远离他们。”

    时寒黎木然。

    “对次生物的厌恶和恐惧已经刻在人类的骨子里了,哪怕现在变成次生物的人是刚刚为所有人拼过命的英雄。”李慕玉表情很冷,但并不是冷酷,只是一种没有任何情绪的冷,就像是从前的时寒黎,“时哥,我们都很惊讶殷九辞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反而一头扎回了实验室里,不过现在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了,除了李鹤,但他把李鹤扔了出来,让他滚。现在他一个人负责所有的工作,说实话我们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时寒黎说:“杜寻文呢?还有龙坤还活着么?”

    “杜寻文也是次生物了,他和李鹤去了冷冻舱那里,但是活下来的人也没人敢靠近他们,不得已之下,杜寻文只能不出现,然后由李鹤出面来处理事情。”张青黛低声说,“议长他……腹部的伤口拖太久了,严重感染,引发了败血症,李鹤医生给他做了手术,现在还没有醒。”

    时寒黎沉默。

    多残酷的结果,在这场浩劫中人类并不是赢家,戴嘉实死了,龙坤也要死了,殷九辞和白元槐感染,之前人类所有的成果都毁于一炬,只能重头再来。

    但是看看外面的天空,看看李慕玉和张青黛身上的射线伤痕,真的还有时间重头再来吗?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换来的最好的一个结果,居然是人类目前还没有灭绝。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现在连人都会再有了。

    时寒黎看了看李慕玉,又看向张青黛:“其他两个基地,也没有任何消息么?”

    “程教授他们在全力恢复通讯。”回答的是李慕玉,“时哥,现在还有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时寒黎移动目光,李慕玉望着她,目光复杂难辨。

    “因为这次的灾难,幸存者有很多人都认为……是预言中的圣女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她说,“人们都已经疯了,时哥,世界末日就要来临,没有人能保持冷静了,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如果圣女不尽自己的责任,这世界终会毁灭。”

    时寒黎的眼神冷了下来。

    “责任?”她轻声说,“他们说的责任,是让圣女祭天么?”

    李慕玉和张青黛都没有说话。

    她们感受着房间里的温度一点点地冰凉下来,时寒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说:“乌图怎么说?郑岁岁现在在哪里?”

    “岁岁现在由程扬和白元槐轮流保护,一般由白元槐带着,因为很少有人敢靠近他。”李慕玉说。

    张青黛说:“我们明确问过乌图,所谓的圣女究竟该怎么救世,是不是真的只能牺牲,到哪乌图什么都没有回答,我和慕玉都觉得,他可能是……默认。”

    她们都以为时寒黎会生气了,她一向是对这个预言最抱有怀疑的,无论是对预言本身,还是对郑岁岁的圣女身份。

    然而时寒黎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问:“你们还坚持郑岁岁是预言里的那个人么?”

    张青黛和李慕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严肃。

    “时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张青黛慢慢地说,“你有了什么新的……猜想么?”

    时寒黎眸光冷静而幽深:“你们认为她是预言女孩的原因,就只是因为她不会受到病毒感染么?”

    “时哥,我们也不希望是她,但无论是谁,这个人总是存在。”李慕玉低低地说,“这个女孩是谁已经无所谓了,重点是该怎么办,难道一定要靠杀死她一个人的方式来拯救整个世界么?这是什么文学作品的里的设定?我不相信,时哥,我不相信。”

    时寒黎的眼睫缓慢地眨动一下。

    她站起身:“我去见乌图。”

    她刚要转头,忽然李慕玉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程扬疲惫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小玉,我听说时哥回来了,是不是?”

    李慕玉看了一眼停下来的时寒黎,重重嗯了一声。

    程扬说:“让时哥看通讯器,我发了一个坐标,我找到岑锦楼了。”

    时寒黎霍然抬眼,李慕玉和张青黛也面露惊讶。

    以当时那种情况,他们都以为岑锦楼肯定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时寒黎取出通讯器看了一眼,立刻向外走去。

    她赶到坐标的位置,正是当时主战场的区域,这里更加尸横遍野,洪水和焚烧之后空气中满是刺鼻难闻的味道,程扬高大的身形十分显眼,他看到时寒黎后立刻狂奔过来,眼眸含泪,赤诚而热烈。

    “时哥,我就知道你会没事。”他哽咽着说,“虽然我有时候看不惯殷九辞,但不得不承认,看到他没有去找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

    时寒黎伸手摸了下他脸上被射线灼烧出的伤痕,取出一只宽檐帽戴到他头上。

    程扬一愣,本来还能忍住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他在哪里?”时寒黎问。

    程扬让开身子:“就在那边,他是次生物,没有人愿意动他,这几天他就一直躺在那里,现在过去……还能见最后一面。”

    时寒黎走了过去。

    岑锦楼的确就躺在废墟之上,水淹到了他的口唇,只有一点面部露了出来,鼻腔底下的水平淡得几乎看不到波纹,说明他的呼吸极轻。

    他姿势扭曲,浑身的骨骼都碎了,现在还没死只是因为他是个高级次生物罢了。

    而他的脸,他那么在乎的脸,雌雄莫辨让所有人见到都为之一愣的美貌面容,从额头开始就被严重腐蚀,腐烂恶心的伤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颈,延伸进他的衣服里,三天过去,已经生出了蛆虫。

    时寒黎几乎认不出他了。

    唯有那头红色的长发飘散开来,荡漾在水中,宛如蝴蝶张开的翅膀,让时寒黎想起他毅然跳下去的那一幕。

    她慢慢地上前,在岑锦楼身边半蹲下来,她伸出手,却不知道能碰他的哪个地方。

    “岑锦楼。”她轻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本来她以为岑锦楼已经听不到了,腐烂一直蔓延他的整个脸部,连耳蜗里也不放过,他的听力可能已经消失了。

    但是岑锦楼眼皮的位置微微动了一下,竟然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

    他的嘴唇已经没有了,说话极其嘶哑,微弱,漏风:“时寒黎,我还是等到你了。”

    时寒黎望着他,很深很专注。

    “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来找我,但是我想,哪怕是确认我死了没有,你也应该会再见我一面。”岑锦楼似乎是想笑一下,但他的面目肌肉全部坏死了,强行牵动只会显得狰狞可怖,“果然,你还是来了。”

    时寒黎不知道能说什么。

    岑锦楼努力地转动眼珠,看向她,他看得那么认真,然后突然说:“真丑啊。”

    时寒黎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通过她的瞳孔,看他自己现在的容貌。

    她立刻就想移开视线,然而岑锦楼说:“我都已经看到了,现在移开有什么用。你怕什么,我都快死了,也发不了什么疯了。”

    时寒黎当然不是怕他发疯,她又移回目光,岑锦楼还是那么望着她,只是这次的目光让她知道是在看她。

    “我就是觉得很讽刺。”他说,“我从小就被骂娘娘腔,丑八怪,说男人长成我这个样子简直是耻辱,我用了那么多年才和自己的容貌和解,掌握力量之后才敢告诉自己,我长得很美,没想到直到死了,也只能作为一个真正的丑八怪死去。”

    时寒黎看着他的眼睛,即使脸已经被毁成了这个样子,他的眼睛也依然能看出绝代美人的影子。

    她想起在金光的记忆中,岑锦楼一次次地向金光确认,他是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姑娘,所以其实这个全世界最危险的次生物唯一的愿望,其实只是想做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岑锦楼看了她一会儿,嘶声笑着说:“就当我临死之前的愿望,你能不能看在我好歹帮了你一次的份上,抱我一下?就一下。”

    他在笑着,瞳孔里却满是怕被拒绝的恐惧。

    他似乎不是那个危险的次生物了,自从他在利纳尔塔身上决定跳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像是回到了末世之前的他,好像病毒带来的影响全都消失了,他又变回了那个干净胆怯的少年。

    时寒黎的回答是轻轻地抬起他的脖颈,将他半抱在了怀中。

    这个怀抱让岑锦楼怔住了,他似乎在仔细地感受着什么,眼神越来越慌乱,碎了骨头而格外瘫软的身体颤抖起来。

    “这怎么……怎么会呢……”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扭曲的眼睑里淌出来,他哭得绝望而无助,“我用了那么长时间才接受自己的性别认知,又用了那么长时间才敢确认我喜欢女孩,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我错了,我又错了,我为什么一辈子都在犯错,时寒黎,我好像永远都没有做对过事情,为什么……”

    他一辈子都在挣扎,都在试图和自己和解,他最后选择代替时寒黎进入到利纳尔塔的口中,也不是为了所谓的人类,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个人,但他知道他不想让时寒黎涉险,他想帮她,他的手段就是这么稚嫩又直接。

    他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但自己反而陷入了越加痛苦的挣扎。

    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些问题对其他人来说稀松平常,根本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但这却是束缚了他一辈子,也是自我质疑了一辈子的问题,他无法等闲视之,如果能弄清楚这些,他愿意为之去死。

    这是他认识自己的方式,如果他不认识自己,他无法去爱自己。这辈子没有人爱过他,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爱上自己。

    现在他终于确认了,心中有解脱,更多的却是绝望。

    他又错了。他挣扎的所有问题,做出的所有选择,都是错的。

    岑锦楼原本就在弥留边缘了,他强撑着这一口气等时寒黎,现在见到了时寒黎,也确认了心中的问题,那口气就散了,他心神俱震,再也无力维持了。

    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涣散,呼吸越来越轻,时寒黎目光复杂。

    她能怎么做?她想到了很多没有言说的遗憾,她觉得她能做得更多。

    “你的感觉没错。”

    在意识消失之前,那牵系着岑锦楼全部心神的清冷嗓音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是女人。起码在这件事上,和自己和解吧。”:,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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