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6 章 攻伐(2/2)
秦王政看看秦鱼,再看看白起,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到底是看着秦鱼长大的,白起对秦鱼性格一摸一个准,此时更是出言笑话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没长进,以前你年纪小,有我等在前方冲锋陷阵,你可以不用多思,只在后方统筹一切即可,现在你为将帅,再少了果断,可就误君误国了。”
也就白起能对秦鱼说这样教训的话了。
以前有秦昭襄王和白起、范雎谋划,秦国要对谁用兵、怎么用兵秦鱼只要听着就行了,然后筹集调配好粮草和军备即可,说到底他那个时候做的是治粟内史和少府的活计。
后来秦鱼亲自率兵进攻雁门,以及前几年亲自跑去楚地进攻楚国,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被动迎敌。
至于他十二岁时就能割让楚国二百里土地,纯粹是他耍嘴皮子吓唬楚王和黄歇得来的。
前些年从燕国和齐国割让的大半个巨鹿郡也是有秦国大军在旁虎视眈眈的威慑人家才主动割让的,在此过程中,秦鱼甚至都没多说几句话,多动几个心眼子,巨鹿郡就顺利到手了。
细想起来,秦鱼没有一次,是主动带兵攻打他国土地的。
白起就是看透了秦鱼这个不主动进攻的性子,才说“他不是不同意动兵,他是压根就没想过要动兵”。
秦鱼现在也认识到了自己思想上的“局限性”,他二十多年以来做惯了施行仁政治理国家内政的事,忘记了这里是战国,各国之间的第一要事就是征伐,所有的内政仁政都是为征伐服务的。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大一统。
他口口声声说他的目标是大一统,但在行动过程中他却落后了。
好在他落后了,有人在前面拉着他跑呢。
秦鱼抹把脸,先对白起恭敬一礼,认错道:“武安侯教训的是,是鱼懈怠了,该罚。”
白起满意颔首,道:“就罚你将小甲给我带几天。”
秦鱼:......
秦鱼苦巴了脸。
小甲是他的儿子,今年才四岁,正是最好玩也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上到秦大母下到奴仆,全家都当他是个宝贝蛋子,将他送去白起那里给白起养两天,他倒是不怕儿子怎么着,他就怕儿子将白起给霍霍的不得安宁。
秦鱼:“这个,只要您不嫌弃,您养多久都行。”
白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头又舍不得了。”
秦鱼忙道:“不会,不会,我这就传信回去给他收拾停妥,就在宫门口等着您。”
白起这才满
意点头,又去专心钓鱼去了。
难得看到秦鱼吃瘪受教训,秦王政在旁好奇观望,那眼中的兴趣都要满溢出来了,见秦鱼望过来,忙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的看着秦鱼。
秦王政:“叔祖,那咱们要对外用兵喽?”
秦鱼正色道:“大王说的不错,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既然武安侯和信平君、国尉都在,等朝臣们来了,咱们就商议出个章法来。”
得到秦鱼的同意和认可,秦王政高兴的都要坐不住了,语音都高了好几个调,完全没有之前一直维持的稳重,他道:“遵叔祖命。”
“遵叔祖命”这四个字秦王政以前也常说,而且在秦鱼面前,他从来不自称“寡人”,而是用我和政自称,对秦鱼也是如小辈侍奉长辈一样尊重孝顺。秦鱼跟他说话的时候,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还能称“臣”如何如何,等到他们私下的时候,秦鱼一直都是“我”“我”“我”如何如何的。
秦鱼以前不觉着有什么,秦王政确实年纪还小,现在的秦国也确实是他在主持朝政。而且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尊师重道,国君的地位有时候可以无限低,低到私下里可以向臣子行礼,低到可以在特定情况下允许臣子穿自己的衣裳配自己的剑出行他国。
要不然也不会有“仲父”、“亚父”这样的称呼出现。
比如历史上少年时的秦王政就对吕不韦毕恭毕敬,称呼他为“仲父”,如侍奉自己的父亲一样的侍奉他,当然随着秦王政长大,他对吕不韦的这种“恭敬”就成了吕不韦的催命符了。
比如姚贾行间出使六国的时候,秦王政就特地允许他穿戴自己的衣裳冠冕,乘坐自己君王规制的车辇,佩戴自己的剑,拉着装满珍宝和黄金的箱子,以彰显秦王政对他的看重和自己国家的威仪。
这个时代臣子的地位也可与国君等同,让国君对他言听计从。
最著名的就是卫鞅。当年秦孝公为了富国强兵,向天下发布了“招贤令”,言明如果有人“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
这里秦孝公说的“与之分土”,可是跟现在的分封食邑不一样,而是分封诸侯的意思,是要将这片土地上的军政大权全部分出去的。
后来卫鞅在秦国施行变法,果然让秦国变的强大,一举收回了从秦献公手中失去的河西之地,被秦孝公封在商地,尊为商鞅。
再后来秦惠文王要杀商鞅,商鞅逃回封地,还组织商地的邑兵出击郑国,秦国还发兵讨伐他,商鞅兵败,被杀于郑国黾池,尸身被带回咸阳,秦惠王又下令对他的尸体处以“车裂之刑”,他的封地商地自然也就被秦惠文王给收回了。
所以你看,作为这个时代的人,只要你有才能,能被重用,和君王平起平坐甚至让君王都要尊敬你是很寻常的事情。
现在还没有后来两千年间演化出来的君王大于天,臣子要跪着给君王讲课的扭曲关系。
秦鱼也很习惯这种寻常,他从小跟秦昭襄王相处的时候就很没大没小,在秦王政这里,他自然
也是一直以长辈自居的。()
但从现在开始,秦鱼觉着要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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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秦王政认真建议道:“大王,臣谏言,您该行冠礼了。”
秦王政被他这个“您”字尊称给弄的怔愣在地。
他结巴道:“叔祖?您......”
秦鱼继续道:“还有,大王您已经长大了,您以后在臣面前应该自称‘寡人’,不能再如以前一般小儿姿态,以名自称了。”
秦王政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倏地站起,手足无措道:“叔祖,您、您别这样说,政儿害怕,您是对政儿有何不满之处吗?”
秦鱼被他这激烈的反应也给吓了一跳,忙起身道:“我..臣怎么会对大王有不满?臣对大王非常满意,”又着重加了一句,“您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大王了,臣以后,会慢慢将朝政都交到大王手中的。”
秦王政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小心询问道:“真的?”
他倒是不在意什么“将朝政交给他”的话,他只在意一样:您不会像当年不满父王一样对我也不满了吧?
秦王政还记得当年父王的王位是怎么丢掉的。
他当年或许因为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但现在随着他年纪增长,他已经能自主分析判断当年那场宫廷政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年父王就是为了跟叔祖对着干拿秦国的根基胡乱施为才丢掉了王位的。
他要以父王为戒,叔祖又没做什么错事,也对他很好,处处为他着想,他领了叔祖的情谊,他是绝对不会跟叔祖对着干的。
秦鱼简直要哭笑不得了:“当然是真的。我以前不曾限制过大王吧?怎么现在你表现的好像我怎么你了似的?”
秦王政听他又恢复了“你”“我”的称呼,心下着实松了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埋怨道:“方才叔祖对政的态度真是太吓人了,政还以为叔祖恼了政,不要政了呢。”
又说秦鱼:“叔祖以后不要说‘长大’,自称‘寡人’的话了,政在叔祖面前永远都是小儿,也不会自称‘寡人’的。”
秦鱼:......
感情他方才真心说出的话全部都白说了是吧?
重点是自称吗?
重点是他想要还政啊!
秦王政这是完全没有意会到他想要还政给他的意思呢。
不过,“叔祖说要给政行冠礼是真的吗?”秦王政颇有些扭捏的道。
秦鱼看着眼前强自镇定的少年,笑了。
他道:“自然是真的。男子二十而冠,大王今年已有十八,是该行冠礼的时候了。”
秦王政的生日在正月,按虚岁算的话已经十九,正是该准备行冠礼的时候。
秦鱼道:“等朝臣们来了,臣...我会先提及此事的。”
秦王政高兴道:“好,政都听叔祖的。”
秦鱼:......
面对白起投来的戏谑视线和廉颇投来的羡慕(?)视线,秦鱼决定现在暂且将规劝秦王政在他面前改称“寡人”的话放下。
还是以后再提还政的事吧,只要他多提几次,再有朝臣在秦王政耳边多敲边鼓,他应该就能很快的接受了。
通过此次秦王政主张用兵之事,秦鱼开始正视秦王政可以独自决策国事的事实,他做为臣子,只要辅助就行了。
秦国,终究将是秦王政的秦国。
以后也会是始皇帝的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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