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赵圆珠(2/2)
陈艳知晓赵寰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将这群孩子送回她们身边。她甚至没有过问她们的想法,就是不让她们为难,困在过去。
要是问了,她们认还是不认?
认的话,哪怕再母慈子孝,过往会如影随形,不时冒出来朝心上扎。若是不认,她们身为母亲,虎毒不食子,会被千夫所指。这世上糊涂蛋多如牛毛,伪善之人更数不胜数。
陈艳得知此事之后恼怒不已,顺道查过去,搬弄是非之人,就纯粹是愚蠢之恶。坏不到哪里去,更谈不上好。
好比啪嗒掉在碗里扑腾下的蚊蝇,令人顿时胃口全无。
陈艳严令船儿不许再提此事,更不能对高娘子与碧青说。
这件事既然能传到船儿耳朵里,难保不会传到赵圆珠面前。
没人比陈艳吏清楚,赵圆珠有多恨完颜宗弼,就有多恨自己。她厌恶自己的软弱,痛不欲生,又拼命活着。
陈艳有了心思,赵圆珠很快就察觉到了。待上了软轿,她微笑着问道:“你可是也听到了兀里昧的事情?"
“啊?”陈艳
愣住,上下打量赵圆珠的神色,忙安慰道:“你别多想,那些人坏得很,唯恐天下不乱。”说着,自己也觉着干巴巴,懊恼闭上了嘴。
赵圆珠道:“我知道。如实说,我刚听到的时候,心情是很不好过。纸包不住火,岳枢密使做得算小心,还是有好些人看到了。他们将骂名,统统归到了赵统帅头上,暗地里骂她的话,难听得很。什么毒妇,暴君,自己生不出来孩子,巴不得人人都断后。史离谱的是,还造谣说她将孩子全都挖心掏肺,将他们烹了,吃了采阳补阴。偏生,还有好些蠢货相信,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陈艳瞪圆了双眼,气得脸都青了,骂道:“这群狗东西,纯属血口喷人,借机污蔑赵统帅的名声!"
赵圆珠道:“你想我都知道了,赵统帅岂能不知道,但她一概没理。我当时也不理解,后来我明
白了。赵统帅出手,事情势必会闹大,正中了那些蛆虫的下怀不说,还会将我们拉到明面上来。"
陈艳又怒又自责,道:“我真是迟钝,这般大的事情都没注意到。”
赵圆珠笑道:“主要也不是针对你,知道你脾气可不好,骂到你面前来,岂不是自找苦吃。这种事情吧,只要自己不在意,他们就拿你没办法。"
陈艳沉默了下,道:“我在意。听到大都二字,我都会下意识难受。”
赵圆珠怔了下,凄然一笑,道:“我何尝不是如此。幸好,这些过去了,都过去了。”
陈艳嗯了声,问:“他们被送到了何处?要是以后再找上门,又得再被提起来。”
赵圆珠道:"送到了走波斯大食一线的海船上,由尚富贵看着。"
陈艳松了口气,海船去到波斯大食,一来一回,至少一两年。尚富贵做事可靠妥帖,加上他的教导,留下他们一条命,以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赵圆珠想起了碧青,说起了她的事情,“她阿娘向着两个儿子,哄着她养家呢。快成亲了,连嫁妆都舍不得给她准备一些。听说定亲的那家兄弟三人,碧青的未婚夫君排行老小,兄长都已经成亲,侄儿侄女双全。兄弟尚未分家,一大家子住在同一屋檐下,各有各的小心思。没了嫁妆傍身,以后有的是齣器。"
陈艳身为府衙推官,见多了兄弟妯娌之间不合,争产反目成仇的案子。尚未
分家,碧青的月例就要上交到公中去。嫁人前落不下钱,嫁人后一样落不下钱。
“碧青心大,成日乐呵呵,受了欺负,她还不一定知道。”赵圆珠无奈得很,叹息一声,“早上她也很是疑惑不解,为何她阿娘处处看不起她,又要等着她拿月例回去养家糊口。我让她自己去想。人要自立自强,难得很。跌个大跟头,也不一定能警醒。"
陈艳附和道:“要是告诉碧青实话吧,就怕她理解了一半,做不到硬着心肠对她阿娘,到头来反倒更难过。"
赵圆珠道:“可不是。想不通就这么乐呵呵一辈子,有时也不失为一种好事。最难受的,便是虽看得清楚,却无能为力。"
像她这样,开解归开解,深夜同样噩梦不断,泪湿枕衾。
陈艳又说起了高娘子,“我听船儿说,前两日高娘子旬休回来,眼睛红肿着,好像大哭了一场。船儿就关心问了,高娘子不愿细说,敷衍船儿说是被沙子迷了眼。高娘子是二嫁,前面夫君婆家人都没了,就留下个女儿,随她改了嫁。跟如今的夫君汪达又再生了个女儿,今年已经五岁了,后面未再生养。那汪达是家中独子,高娘子提过一嘴,说是婆母到处求神拜佛,盼着她再生个儿子,好继承汪家香火。"
高娘子家在南城,按照赁来仆妇的规矩,平时住在赵圆珠处,旬休节庆时再回去。
赵圆珠曾在后巷遇到过一次汪达来找她,那汪达眉眼生得还算周正,只流于轻浮油滑,令人心生不喜。
两人一路感慨着到了府衙,刚进了官廨,外面就一阵击鼓吵嚷。
赵圆珠与陈艳忙走了出去,差役冲着扭在一起的几个汉子,训斥道:“公堂之前打架,成何体统,速速放开!"
在看热闹的人堆中,一个中年矮胖汉子走出来,将被揪住的汉子推操几下,大声道:“要告他奸我娘子!"
汉子衣衫不整,被推得翅趄几步,看到眼前的赵圆珠,忙耷拉下脑袋,躲躲闪闪不敢抬头。赵圆珠感到眼熟,再仔细定睛看去,不禁脸色微沉。
好家伙,汉子恰巧是高娘子的夫君汪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