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 神射(2/2)
但元穆的拒绝淹没在众人的声音中。
他能想明白的点，其他人自然也明白——真要让元穆在天子的万寿节上表演一番“横扫群雄”，大齐的面子可就丢大了。谢拾主动跑出来背锅，问题就不大了。
年仅十八岁便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比箭输了又如何？总不会有人指望他获胜罢？反正说起来便是难得他有心进取，看到南燕三王子这样的箭术高手不惜在讨教中精进。
况且，元穆口口声声南人文弱有余而勇武不足，状元郎这等明知不敌还要挑战的行为还不够勇武吗？敢于大庭广众之下以箭术与射雕者争锋，完全不在乎事后会不会被贬为自不量力，这份勇气几人能有？
话是元穆自己说的，被批评勇武不足的状元郎要证明自己，元穆有什么理由拒绝？
大齐的文臣最擅长的就是动嘴皮子。方才元穆企图以武力服人，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此时便你一言我一语让其推脱不得。
一方面将元穆高高架起，开口便是“传闻三王子勇武过人”，闭口则是期待目睹他媲美射雕者的箭术，不惜将谢拾摆在讨教者的位置上——倘若他是武官，这般贬低形同羞辱，但他只是个不通武艺的文人嘛。
元穆：“……”
元穆算是领教到了齐人的嘴皮子本领。一通拉扯下来，被架起来下不去的他竟然落得要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比试的结果。
他内心暗骂一声齐人奸诈，下定决心定要使不自量力者品尝苦果。
齐人黔驴技穷，武人不敢与他争锋，倒是让个读书人来“送死”，何其可笑！
南燕三王子元穆大步迈下台阶，昂然站在收拾好的场地前，举起宝弓，张弓便射。
他抢在谢拾前面，企图用强力的表现令后者失去执弓的勇气，从而不战而胜。
三十步、五十步、八十步。
百发百中，无一箭偏离靶心。
艳阳高照，众人心底却一阵发寒。
他们眼睁睁看着元穆再一次张弓搭箭，那双鹰一般的眼眸眯起，又在下一瞬间张开，宛如草原上发现猎物的猎鹰，在天空中盘旋一阵，便化作风暴猛扑而下。
——这一次，距离是一百步。
箭矢射出，再中靶心！
“真真神射，百步穿杨不过如此！”
作为对手的谢拾并不吝惜赞美。
元穆的表现值得这份赞美。
齐人尚且克制，围观的小国使者已经惊呼连连，嘴里吱吱哇哇不知叫嚷着什么。想来无非便是对元穆高超箭术的赞美惊叹。
这个结果倒是令百官始料未及。
知道草原勇士箭术不差，但这也未免太好了。虽说谢拾一介读书人输了也不丢人。可这一波表现难免让北虏大大
出了风头。
这些小国来朝拜的是大齐，可不是北虏。
天子不动声色的目光投向谢拾。不知为何，他直觉这个年轻人会给他带来惊喜。
谢拾跳出来解围时他一口答应，毕竟状元郎在武艺上输了不会有损大齐的颜面，最多谢拾丢人一回。这也算是为国不惜名。
何况谢拾屡有惊人之举，书谏江提学，创造合声法，一篇近万字平虏策言之有物格局非凡，又是大齐前所未有的六元及第。哪一个与他同龄的读书人能够做到这些？
天子难免对这个年轻人寄予厚望，相信他并非一时冲动，自不量力，而是胸有沟壑。
谢拾没有辜负天子的期待。
喧嚣声尚未停止，议论与惊叹尚在蔓延，谢拾已然出现在场中，他直接越过所有前奏，出现在三王子元穆最后射箭的位置。
距离箭靶，赫然是一百步。
谢拾站定不动，左手举弓，右手拉弦。风拂过他的长发，他的呼吸与风声融为一体。
众人都看出了他想做什么。
赫然是要直接挑战百步穿杨的一箭。
小国使者的席面上又是一阵哗然。
性情急躁的朝臣急得连拍大腿。
“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啊……()”
从一开始就没人指望他赢，意思意思展示一番“文武双全?()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是了。事后嘴皮子利落的文臣们只会强调他的勇气可嘉。偏要挑战高难度，这就成不自量力的小丑了。
话音没落，箭矢已然飞出。
众人的心仿佛随之一起颠了出去。
直到听见军卫不可思议的高呼：“中了，中了！一百步外正中靶心，状元神射！”
喧嚣戛然而止，广场鸦雀无声。
有人不敢置信的揉眼睛，掐大腿。小国使者的席面上又爆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鸟语，虽然听不明白意思，但这些人一边手舞足蹈一边看向谢拾，神色中可见震撼。
三王子元穆如刀般的目光豁然投向谢拾。
“好！不想齐人之中竟是藏龙卧虎！中原之地还有此等高手！”
他垂在身侧的手掌猛然握紧成拳，目中升腾起火热战意，大步上前，就要再比。
谢拾已经从容连退数步，再次张弓。
——依旧是正中靶心。
他再度退后，张弓搭箭。
元穆本欲上前的脚步定在原地。
他眼睁睁看着那一袭青色官袍的年轻人不断退后，不断张弓，不断射出流星般的箭矢，一箭都不曾落空，一箭都不曾偏离。
甚至已经到了他完全没有把握的距离。换位处之，元穆对自己的箭术已无信心。
接连不断的惊叹声逐渐被无声的震撼所取代。仿佛一场万众瞩目的默剧。长风拂过，唯有那道不断退后的身影如此耀眼。
此时，只剩最后一支箭。
谢拾一如既往地将之搭在弓弦上。
唯有他能听到的声
() 音在意识中响起：［瞄准中，手臂上抬一度，宿主准备——］
谢拾的视力已经不足以看清楚靶心。但不要紧，搜索范围覆盖全场的胖狸猫足以充当他的“眼睛”。一人一统意识相连的情况下，一枚散发着淡淡蓝光的虚幻瞄准框出现在他视网膜中，谢拾无需认准靶心，只需要锁定瞄准框，便不用担心射歪。
自带瞄准挂，试问谁人能及？
这是他与胖狸猫早就发现的窍门，只是平常练习时用不上。毕竟练习是为了提升，动用“外挂”反而不利于真实实力进步。
但这一回不是练习。
谢拾的对手是北虏王子。他要在后者最擅长的领域击垮对方，为大齐赢得荣光。
他不会迂腐地选择公平较量。
一如元穆仗着悍将都在边关，跑到京师来欺负“老弱”，又何曾想过公平较量？
“准备，最后一箭了……”谢拾紧盯着视线中的瞄准框，在意识中与胖狸猫击掌。
一箭出，如彗星袭月，闪电横空！
毫无意外地正中靶心！
胖狸猫一个得意的战术后仰。
——什么叫#一人一统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啊！
［好耶！宿主干得漂亮！］胖狸猫欢呼一声，它啪叽啪叽拍起爪爪，顺便配上了旁白，［咳咳，此处应有雷鸣般的掌声！］
仿佛听见它的声音，骤然掌声大作。
不知是谁一个激动高呼起来，引得许多人跟着叫好：“状元神射！谢郎神射！”
声音如浪涛，一叠又一叠。
南飞的大雁被惊动，呼啦啦散开。
似乎被抢了风头的万寿宴主人却不以为忤，与众人一道抚掌而笑，神色欣然。
大齐有此俊彦，岂非可喜可贺？
谢拾放下弓，重新转身，路过三王子元穆，只见后者呆立原地，仿佛一尊石像。
他路过小国使者团的席位，众人皆仰头望他，如望不可能出现于现实的神话。仿佛他已经不是人，而是降临人间的神使。
他路过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一道道震撼且惊叹的目光中，夫子徐衡满面欣慰，座师李岱微笑颔首。一双熟悉的杏眼定定盯着他不放，少女面上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谢拾神色不动，一步步踏上御阶，踏入金銮殿。他郑重下拜：“臣，幸不辱命！”
“好！好！好！”天子唤他起身，连声赞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谢卿今日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当下开口便是一堆赏赐，金银珠玉与珍贵绣品皆有。
群臣却无一人表示不妥。
谢拾拜谢过后，天子犹觉不足，惋惜不已：“卿箭术如神，军略不凡，依朕看来考武状元都使得，惜哉未有！若然如此，便是文武双状元，可谓前无古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