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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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走投无路差点要死了,是岑玄因救了他,后来危急关头,又遇到了张夫人,想出去闯荡,又有岑玄因给的一笔钱财,才有了开镖局的资格,现在从山上摔下去,却又侥幸不死,谁还能比他更为幸运吗?

    张夫人在他伤口按了一下,原本得意的张世杰就哀哀叫起来。

    而后,张夫人这才看向岑良,轻声说道:“再过些时

    候,就是年关,你与岑夫人刚来同州不久,可要去镖局一起过年?”

    岑良下意识要拒绝,却看到张夫人笑了笑,“你别急着拒绝,回去与你娘亲说说看,镖局也不只有我们一家,你们来,绝对不会打扰到我们。”

    岑良沉默了会,也就点了点头。

    回去后,柳氏原本也是要拒绝,不过听闻镖局每到年末都会施粥,倒是有了点兴趣,思考再三,还是答应了。

    最近这些时日,他们索性在镖局暂住下,帮着张夫人主持施粥的事宜,忙忙碌碌间,到底冲淡了之前的伤感。

    毕竟,腊八节快要到了,年味,也跟着浓郁起来。

    …

    腊八快到,宫里的气氛也有不同。这时候,直殿监也很是忙碌,前几日发生的事,都来不及八卦。

    刘富本也忙得头晕眼花,都忘记去惦记陈密。

    因而,当他出了刘掌司的门,却突然被压着跪倒在地上时,他脸上,还有几分从未有过的茫然。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刘富挣扎着,厉声说道,“放开我!”他脸上的横肉,伴随着他说话,开始抖动起来。

    地上的雪虽扫了干净,很快,又有新的雪片落下来,冷得他膝盖直哆嗦。

    刚才,刘富不过刚刚从刘掌司的屋里出来。

    刘掌司和刘富,用一条绳上的蚂蚱来形容,是最合适不过了。

    两人是同乡,又有师徒的名义,这利益结合下,倒是比许多感情还要稳固。

    不然,陷害陈密这件事,不会办得这么得心应手。

    这也没办法,刘富动手前,曾这么想。

    在整个直殿监内,能和刘富说上几句话的,也就只有陈密。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让陈密出事,可是偏偏,怎么就是他撞破了那一幕呢?

    尽管刘富试探过,陈密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一幕代表着什么,可这也不行!

    只要陈密反应过来,只要他意识到,那是刘富在杀人,那他肯定会死!

    刘富必须让他闭嘴。

    原本计划很顺利,刘富知道陈密有着些秘密,只是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可约莫是那种宁愿自己死,也不叫人知道的秘密。

    所以,他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诬陷他,而陈密,果然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奈何,奈何,就在这临门一脚,惊蛰却突然杀了出来!

    这个该死的贱人!

    刘富恨不得将惊蛰抽筋扒皮,让他享受痛苦才是。

    “老实点。”

    压着他肩膀的人大声说道,用力踢了踢刘富的膝盖骨。刘富被压得脑袋都被迫低了下去,几乎插到了雪地里。

    “刘富,经查,你与江怀死亡一事有关。”身后的侍卫冷漠地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屋内的刘掌司被压出来的时候,正正听到了这句话。

    刘掌司猛地看向地上的刘富,只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着他肥硕的身体在地上扭动,

    带着一种垂死挣扎。

    刘掌司原本还要再说什么,却是突然泄了口气。

    刘掌司,刘富,连带着他们近身的小内侍,都被这侍卫处的人都带走了。

    此时此刻,惊蛰,正在掌印屋里。

    掌印太监的屋舍看着不大,内里却是暖和,惊蛰刚进来不久,就已经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要热出火来。

    掌印太监笑呵呵地说着:“真是年轻力胜,不像是我,这把年纪,这身子骨已经不得用了。”

    惊蛰笑着说道:“掌印说得是哪里的话,您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可是要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

    掌印朗声大笑:“长长久久,那岂不是成了怪物?不妥,不妥。”他将一盏热茶推到惊蛰的手边,“说说吧,你是怎么查出来,刘富杀了江怀的事?”

    惊蛰原本只是怀疑,刘富之所以陷害陈密,是因为陈密目睹了某件事,让刘富起了杀心。

    为此,他不仅让其他人去细查刘富身边人的时间,问及丢失的财物,更也是折返回去,问起陈密近来和刘富的相处。

    “并没有任何的不同,陈密也甚少离开直殿监,不可能有在外头撞见事的可能,那么,问题就只可能出现在刘富身上。”惊蛰淡声说道,“在过去这么些天里,唯一称得上奇怪的就是,有一天刘富并没有按时回来,是到半夜才回到屋舍。”

    陈密本不该知道这件事,因为他睡得很早。

    在他睡着前,刘富是在屋内。

    一般来说,陈密睡一觉,就会直接到第一日才醒,根本不会发现……偏偏那一夜,陈密起了夜,迷迷糊糊间,正巧和回来的刘富说了话。

    惊蛰:“那天晚上,江怀死了。”

    而后,廖江和世恩查的事,也陆陆续续地有了结果。

    直殿监这些丢失的钱财,是从江怀死后第一天,就开始陆陆续续丢的。财物丢失的时候,跟在刘富身边那两个小内侍,也恰好没有任何的不在场证明。

    “那你又为什么觉得,这件事,和刘掌司也有关系?”掌印饶有趣味地问道。

    惊蛰:“江怀的死,没有异样。”

    他抬眸看着掌印,笑了起来。

    “为什么检查的结果,是没有异样呢?”

    死了的人就是死了,不如活着的人重要。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刘富有关,那结果的“无异样”,只可能是有人动了手脚。

    这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慎刑司不是鬼,却也和鬼地差不离。

    惊蛰,就请了侍卫处的人,去慎刑司走了一趟。

    掌印的眉头挑高,几乎是要飞起来。

    “侍卫处?”他缓缓说道,“你就不怕自己猜错?”

    惊蛰很敏锐,轻易间,就抓住了脉络,甚至联想到一般人想象不到的事。

    可这如同空中楼阁,全都是他自己的猜测。

    倘若错了呢?

    这不是豪赌?

    惊蛰笑

    了起来:“所以,我才请了侍卫处的人出面。()”

    有些事情,的确是得专人去办,才更为有用。

    惊蛰在侍卫处既然有认识的人,为何不好好用上这份关系?

    为了任务,惊蛰可算是尽心尽力。

    就算东西已经拿到,后续还是会稳妥做好。

    他可不是那种用完就丢的人呐。

    惊蛰:“刘富陷害的事被掌印巧妙识破,暗地里命令我联系侍卫处,此事被侍卫处的人接手,又借此过问慎刑司,最终携手扒出江怀被杀一案的真相……掌印觉得这个故事,如何??()?[()]『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良久,掌印低低笑了起来。

    “你讲的这个故事,很不错。”

    …

    陈密被释放出来时,人还有点茫然。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只是被关在屋里几天,被问了几次话,然后事情就结束了。

    出来后,他更觉得,直殿监好像一夜间变了天。

    什么?刘掌司被抓了?

    什么?刘富也被抓了?

    什么!江怀居然是被刘富杀的!

    陈密根本没有……等下,他突然反应过来,那一次惊蛰来找他,反复问过刘富那些日子的情况,更是多次细问陈密起夜那天的事。

    他起夜撞见刘富的那一天,正是江怀死讯传出来的前一天晚上!

    陈密半睡半醒间,的确在刘富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只不过,刘富原本也喜欢偷喝酒,这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陈密再是谨慎,也没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处。

    电光石火间想明白前因后果,陈密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只是因为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住,更是因为自己险些就要为了这么离谱的原因送死,这无疑让陈密几乎咬碎了牙。

    如果刘富不这么做,他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也根本不可能揭露这件事。

    刘掌司不是已经打点好了吗?

    为什么还要担心这些无谓的事情?

    陈密想不通。

    就算他猜出来,他也未必会和其他人说,虽然不会接受刘富的贿赂,可他也不是喜欢多事的人,何以至此?

    陈密没明白的是,正因为他不会接受刘富的钱财,所以,刘富才从一开始就不信任陈密会藏住秘密。

    没有任何利益交换的人,刘富不可能信。

    正如陈密所说,如刘富这样自私自利的人,难免短视。

    廖江把一包东西丢给他。

    陈密顺手一抓,将其抱在了怀里,里面叮当作响,可他却很是宝贝。

    廖江:“除去那些赃物都各有主人,掌司做主都还回去了。余下的,是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收好。”

    陈密下意识点了点头,“……惊……掌司呢?”

    廖江:“他还在掌印处。”

    他说完这话,却没有走。

    陈密狐疑地抬头看他。

    廖

    ()    江平静地说道:“你的嫌疑虽然解除(),不过在刘富的事情真正有个定论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还是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屋舍。”

    所以,廖江会亲自将陈密送回去,然后派人守在他的门外,再过些时日,等刘掌司和刘富的事情有结论后,陈密才能自由活动。

    听到这句话,陈密的脸色微变,眉间略有焦急,不过片刻后,他闭着眼长出了一口气,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好。”

    …

    一道俏丽的身影,穿着几乎能遮盖着头脸的鹤氅,叫人看不清楚她的容貌模样,只隐约知道,在这合该是一位女子。

    站在树下,她许久未动。

    不过,躲在暗处的惊蛰,却是勉强认出来这是谁——敏窕。

    她是寿康宫内,太后最信任的女官之一。

    当然,他能认出来,还是因为他事先就知道了陈密与她的关系。

    不然,依着现在的模样,惊蛰想要认出来也是不容易。

    过了好一会,像是迟迟没等到她想等的人,那道俏丽的身影微动,仿佛是要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瞬,突然僵住了身体。

    地上,不知何时丢着一个紫色的荷包。

    躺在地上的那面,正露出那被拆得彻底,只余下布面的字迹。

    那一瞬,敏窕的眼里露出鲜明的杀意。

    上面写满了名字。

    密密麻麻的名字。

    有的,惊蛰认得,如陈安,姚才人,陈明德。也有的惊蛰不认识,譬如班洪亮,计子秋等等。

    惊蛰不在乎后头的人,可是陈安的事,他却想知道个分明。

    他当初猜出来陈安的死可能有问题,到了直殿监后一直追查,却始终没有太多的线索。

    陈安死的时间太久,那会惊蛰远在北房,根本不知道内情。

    在系统能七天一次的查询后,他才借由系统的口,知道了陈安的死亡,当真不是意外。

    敏窕看着地上的荷包,以及那几乎被拆开来,袒露的名单,脸上的表情更为僵硬。

    当初将这荷包留给陈密,不过是敏窕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虽是危险,可是风险却也是值得冒一冒。

    太后越来越疯狂,她能活,可她们这些追随在太后身边的宫人却未必能活下来。

    她将荷包交给了陈密,不是因为她多么爱陈密,认定他是唯一云云,而是因为,陈密完全远离漩涡。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就不可能将他们联系到一起,更不可能会猜到,她将这要命的东西,交托给一个局外人。

    这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谁会在乎一个杂务司小小的太监?

    可万万没想到,机关算尽,却偏是与天斗输,棋差一步。

    敏窕摸着腰间的硬物,收敛下眼底的杀意,“出来吧。”把这东西丢到地上,不就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

    一道声音沙哑着,从四处来,听不出来多少年岁。

    “女官将这名单留

    ()    在陈密身上,未免不太|安全了些。”

    “装神弄鬼。”

    敏窕一个转身,犀利地看向林间角落。

    那男声带着几分随意:“这荷包,我选择还给女官,而不是送出去,不足以看出我的诚意吗?”

    “诚意?”敏窕冷声道,“何为诚意?”

    “我将东西还给你,而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男声沙哑地说道,“不然,不仅是陈密得死,你也活不了。”

    敏窕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离开。

    那男声,就且当做她接受了。

    “这名单上的人,活着的,与死了的,有什么区别?”

    “你问下去,就与那些死了的人,没什么区别。”

    敏窕弯腰将荷包捡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竟是当面烧了起来。

    她的声音里蕴含着的一丝杀意。

    “你要想知道,可以继续追问下去。”

    “哈哈,我自是想知道,太后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何必再要和陛下再论长短?只要她安生,不就万事无忧。”那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反正,只要她不乱来,陛下也只会让她好好活着。”

    敏窕悚然,这件事,眼前人怎么会知道?

    太后如此恣意妄为,如此放肆无忌的缘由之一,的确就在刚才这人所说的话里。

    太后有所依仗,这才肆意妄为。

    景元帝不会,也不能杀她。

    可这只会是一个秘密,只有寥寥几人才能知道的秘密,装神弄鬼这人又是如何得知!

    那声音笑了笑,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点。

    “你胡言乱语着什么?”敏窕蹙眉,“太后待陛下好,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么,太后娘娘捏着陛下的秘密,又打算做些什么呢?”那声音如同催命符响起,“又为什么,总盯着北房不放?”

    一字一句,仿佛早就知道所有的隐秘,如同躲在暗处的毒蛇滋滋作响,吐出可怕的蛇信。

    就在这一瞬,敏窕的杀意暴涨到了极致,她无声无息地抽|出了腰间的匕首,这动作掩饰在氅衣下,无人得见,她缓步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名单上的人,生与死的差别,自然是因为,生的人,投靠了太后娘娘,而死的人,冥顽不灵……”敏窕慢慢地说着,这才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知道那些秘密,却不能守口如瓶,自然该死,你也一样!”

    话音落下那瞬,敏窕已经找到了那人所在猛抽|出了匕首。

    与此同时,惊蛰下意识抬起了右手,一想到那袖箭的厉害,又摸向左手的手镯。

    以防万一带来的东西,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的指尖,打开了手镯的关窍。

    身体,则是往后躲。

    紧接着,扑通一声,却是干脆利落得很。

    惊蛰微愣,这不对呀?

    就算手镯里藏着的迷|药有用,可发挥的速度,却根

    本没那么快。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惊蛰探出头,正对上一双黑沉的眼。

    ……还不如出意外呢。

    容九。

    他怎么会在这?

    惊蛰缓缓低头,看着地上正面倒下的敏窕,应当是被打晕了。

    而后,他又缓缓抬头。

    惊蛰如何发觉不了容九脸上勃然的怒意?

    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是能流淌出这样鲜明的情绪,惊蛰都不知道该不该夸自己厉害……居然能把人气成这样。

    “嗨,容九,”惊蛰尴尬笑了笑,“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容九冷硬地扯了扯嘴角,“是很巧,”他跨过地上的女人,抬脚朝着惊蛰走去,“你很想知道太后与皇帝的纠葛,想知道关于皇帝的秘密……”

    男人的黑眸里露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狰狞,声音却是无比平静。

    “为何不来问我?”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会让惊蛰知道得,不愿意再知道。

    “等等,等等等等!”

    惊蛰原本转身要跑,却突然想起他撒出来的迷|药,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一手捂着自己的口鼻,一手朝着容九示意。

    “唔药,迷|药!”

    容九却仿佛听不到,穿过风雪走到惊蛰跟前,冷声说道:“这对我不起作用。”

    惊蛰的袖子挡住了大半张脸,抬头看着容九的表情里满是震惊。

    这还是人吗?

    眼瞅着容九看起来是要将他拦腰抱起来,惊蛰立刻挣扎着说道:“等下,她还活着吗?”

    “她要杀你,你却惦记着她的命?”容九挑眉,那语气听起来匪夷所思。

    惊蛰:“也不是惦记,她要是死了,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你以为,你这般就不是打草惊蛇?”

    “至少她回去肯定不敢和太后说。”惊蛰理直气壮,“除非她不想活。”

    敏窕只敢暗地里查。

    而陈密,在刘富事情决断前,不可能离开直殿监一步。

    他们两人无法接头,就解不了敏窕的疑窦。

    容九冷漠地看着他:“你要如何洗掉身上的怀疑?”

    他不可能关着陈密一辈子。

    等他们接触后,就有可能会暴露惊蛰的身份。

    惊蛰心里嘀咕,容九这是看完了全部的经过了吗?怎么一问一个准。

    “我自有办法,你不必……”他那话还没说完,看着男人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看起来是很想掐死他那样,立刻改口说道,“我肯定会来寻求你的帮助的。”

    “假话。”容九淡淡说道,“为了让我相信,你只会选择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敷衍我,而在要命大事上,你根本不可能会让我知道。”

    因为,惊蛰就是这样的人。

    他根本不可能让其他人为他涉险。

    惊蛰叹了口气:“有时

    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不是会读心术?”怎么他只是这么想一想,就被人看透了。

    男人冰凉的手摸上他的耳朵。

    “几乎会读心术的人,是你。”

    若不是惊蛰就近乎本能的敏|感,许多事情根本不会这么麻烦。

    惊蛰主动抓住容九的手指,轻声说道:“我真的没事,你瞧,我连茅子世送给我的袖箭都带着。”

    “那刚才为何不用?”

    惊蛰迟疑了一瞬:“用了,她不就必死无疑?”且不说打草惊蛇,这女官死了也不是件好事。

    “她要杀你的事,你都轻易能原谅,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原谅的?”容九冰凉的声音近乎崩裂,“你将自己的命,当做什么?”

    惊蛰抱住容九的胳膊,“我很在乎自己的命,我还请了侍卫处的石黎帮忙。”他轻声说道,“而且,我也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原谅。”

    声音里带着几分幽幽。

    “触及你,与我家人朋友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

    惊蛰为何死咬着太后的事情不放,不只是为了任务,同样因为,她是黄家人。

    他自然,不可能放弃。

    “永远不会原谅?”男人的声音古怪地紧绷着,如同一把拉满的弓弦,“是生死不见的不原谅,还是想要杀了他的不原谅?”

    惊蛰奇怪地看向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然后,又皱着眉思考。

    “唔,会恨得想杀人吧。”

    至少迄今为止,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动过杀念,是想杀了黄庆天。

    “那很好。”

    一时间,惊蛰竟是分辨不出,容九说的好,是哪种好。

    那种古怪的喟叹,带着一丝扭曲的满意,让惊蛰缓缓地抬头看他,皱着眉说道:“……你,不会背着我,做了什么吧?”

    容九捉住惊蛰的手指,轻声细语地说着:“记住你说的话。”

    如果恨到入骨时,也一定,一定要杀了他。

    “容九?”惊蛰反抓住容九的手,“你动了他们?”他迅速回想着他身边人,一个两个都好端端的活着,一时间又有些茫然。

    如果容九不是在说这些,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对?

    为什么,容九竟会高兴?

    ——不会原谅。

    容九咀嚼这四个字,看来在做人这件事上,这些无谓的情感,仍是最大的绊脚石。

    他冰冷地计算着。

    “我会哭。”

    蓦地,惊蛰突然说,“我会嚎啕大哭,哭得竭斯底里,哭得发疯,哭得死去活来,哭到呕血……”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容九一把掐住了脸,连带着未完的话,也被堵了回去。

    容九苍白有力的手背上,血管有些鼓胀着,如同隐忍的暴戾。

    微卷的音韵带着压抑:“就为了这种事?”

    “当然要为了这种事。”惊蛰唔呜出声,“我会难过,非常难过,难过到恨不得去死。”

    ——我会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惊蛰那双明亮的眼睛,是这么说。

    咔嚓……

    他仿佛听到一声无声的破裂。

    仿佛石像碎裂。

    一种可怕疯狂的阴暗顺着裂开的缝隙,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几乎摧毁容九的身体,每一次颤动,都会带着心口近乎死亡的悲鸣。

    那种情绪如此陌生,几乎是从胸口膨胀出来。

    容九近乎捏碎骨头的力道,让惊蛰低呼了声。男人立刻松开了手,下一刻,却又抓得惊蛰死紧。

    “我不允许。”

    容九阴郁黑暗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暴戾,不行,不可以,绝不允许发生之事。

    俊秀的脸庞,白皙的皮肤……这个人充满鲜活的生机,如同柔|软的鲜花,无声无息地在他心口上绽放扎根,完全无视了这里的冰凉荒芜。

    很吵,却也有趣。

    他以血肉供养着这片花,那根须轻轻拽动,就足以撕扯他的心脏。

    他必须活着。

    长长久久地,活着。

    容九勉强地压下暴虐肆意的杀意,几乎踏碎心里狂暴的怪物,才得以用更为平和的姿态,缓缓松开惊蛰。

    他感觉到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切忌情绪激动,越是如此,越是伤身,你还要不要你的命了?”

    宗元信聒噪的声音,被男人随意挥开。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冰凉的大拇指缓缓抹上惊蛰的眼角,沾上少少的湿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里因为紧张泛出了淡淡的潮气。

    那带着血气的话带出来的隐忍与克制,已经是容九拼尽全力,才得以碾碎心里肆虐的残酷冲动。

    “……好。”

    他会试着,如他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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