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2/2)
当真是物尽其用,连死亡都可以被利用上。
这一刻,突然谢灵瑜觉得自己身上的王位,来的是那般正当。
这并非是圣人心疼自己,而赐予她的。
这是一场真正的交易,
() 以她阿耶的命和被利用的一干二净的死亡为代价,圣人这才给了她这样远胜于所有女子的尊荣。()
甚至在这一刻,她甚至都害怕听到,信王口中的那个幕后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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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场刺杀,最后得到所有好处的,不正是如今高高在上的那位。
一时间,原本吹拂在谢灵瑜身上的那股清风,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刺骨的寒冷。
“你,”谢灵瑜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问什么。
显然信王也看出了她心中的犹豫,一时间他竟由衷感叹道:“阿瑜,不得不说,你当真是给了我惊喜,你虽是女子,但是眼光之敏锐,洞察之细致却丝毫不输那些老辣朝臣。”
“我不过是说了短短几句话而已,你却已经大概猜测到了当年刺杀一案的真相。”
终于谢灵瑜还是下定决心说道;“你说真凶尚还在逍遥法外,是什么意思,真凶究竟是谁?”
只是信王在她的质问之下,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微微转头,看向了谢灵瑜搭在桌上的手掌,纤细而匀称的白皙手掌,此刻却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显然她心中对于即将要听到的答案,有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觉。
这也是信王第一次瞧见,在自己面前谢灵瑜没了那份气定神闲的姿态。
可见他今日所透露之事,确实是让她十分震惊。
“你是不是很害怕听到我要说出的答案,”信王望着她,忽地问道。
谢灵瑜嘴唇微微紧抿着,一言不发望着他,颇有种你有什么废话就赶紧说的倔强,她也知道自己如今说太多,反而会越发泄露她真正的情绪。
对于信王这个人,她一向十分戒备。
她是不可能让信王,了解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
见谢灵瑜并未上自己的当,只是冷眼望着他,信王倒也不着急了。
只是两人在这种无声的对峙之中,谢灵瑜却突然起身,一时信王抬头望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直接要离开。
谢灵瑜此时倒是心头没了那么多念头,她重新恢复了先前的淡然,只是冷静提醒道:“殿下,你说这是你给我的赠礼,但是我想如果只是到这个程度而已,确实不足以打动我。”
她竟险些被信王牵着鼻子走了。
显然信王也看出来,她确实是太过在意她阿耶遇刺的真相,想要以拿捏她。
但是谢灵瑜却偏偏不想让他如愿。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堵完全不透风的墙,若是信王都能查出当年的真相,为何她就不能呢,她并非是非要承信王这个情。
“三千卫。”
突然信王站了起来,同时他也看着谢灵瑜说出了这几个。
谢灵瑜原本微垂着的长睫,在这几个字响起时,振翅颤抖着,随后她原本冷静的眼神再次直射向信王。
随后她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第一反应,她自然是不相信的。
因为武元敬之死,谢陵便是让人栽赃给了三千卫。
() 如今他这是想要在她面前故技重施吗?
这是笃定了三千卫处境艰难,一旦露面便会被不论罪行,一律处死,所以压根不能给自己喊冤。
显然谢灵瑜这冷漠的神色,也让信王反应过来。
“你以为我是在栽赃?()”信王挑眉。
谢灵瑜呵笑:“王爷又不是未曾做过此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显然,两人这下是彻底撕开了先前还勉强维持的虚假和平。
“但在此事上,我字字属实。”信王语气坚定说道。
见谢灵瑜似还是不愿相信,信王再次解释道:“我既如此说,自然是有证据。”
听到他有证据,谢灵瑜的神色倒是不再那么冷漠。
“只是这宫里并不方便,如果阿瑜不介意,三日之后,我府中会举办一场宴会,到时候会广邀长安勋贵世家,便是连四兄那边,我亦会全力邀请,”信王说着这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谢灵瑜:“到时候还望请阿瑜不吝上门赐教。”
显然,这是信王发给谢灵瑜的明确信号。
三日之后,她上门之后,他会给她看证据。
而从此之后,不管谢灵瑜是自愿还是不愿,她都会被迫成为信王这条船上的人了。
说的是隔岸观火,但是谁又真正能做到隔岸观火。
况且若是谢灵瑜在羽林卫这个案子上,对信王高抬一手,那么对信王而言,她就是已经在偏帮了。
一旦他们两人有所牵扯,难道信王便不会让人透露给安王吗?
到时候安王只会认为她已然和信王联手。
当初武元敬被拉下水的时候,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牵连这么深,最后甚至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谢灵瑜对于这一切看的都太过透彻了。
朝堂之上,要么如柳郗那般,做到真正的纯臣,一心只效忠与圣人。
一旦你有所求,被拉水,到时候只会泥足深陷。
“好了,叨扰阿瑜这般久,我便不多打扰了,”信王说完该说的,缓缓一行礼,便从容离开。
但是在他即将走出凉亭时,谢灵瑜却突然叫住他。
她说:“信王殿下。”
信王驻足站定后,回头朝她看了过来。
“那两个失踪了好些时日的侍卫,不止还有机会回来吗?”谢灵瑜直勾勾看着他,她说:“我想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
即便知道希望渺茫,谢灵瑜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信王听到这番话,竟微微一笑,随后他翘起嘴角,轻声说道:“忠于职守,乃是护卫本职。至于旁的,阿瑜不必过分介怀。”
谢灵瑜在听到这句话残忍到接近于无耻的话,只是站在原地,冷眼望着对方。
但是信王并未立即离开,随后他轻声说:“或许你可以派人去乱葬岗瞧瞧。”
此话说完之后,信王便彻底转身离开。
谢灵瑜望着他的背影,明明此时已到
() 了春日,冬日里的严寒早已经消融,可是她却感觉自己依旧如同在冰窖内一般。
显然谢陵全然没有把两条人命当回事。
他说忠于职守,乃是那两个护卫的本职,所以即便身死,也没什么可说的。
或许在信王看来,他主动断送了一个左羽林卫中郎将武元敬,可要比那两个无名小卒护卫要重要的多。
连武元敬之死,他都不怪罪谢灵瑜。
谢灵瑜又有什么资格,跟他追究两个护卫之死呢。
况且最后他还主动那两个护卫的尸首所在,在谢陵看来,这一定是对于她的拉拢和交好吧,人虽然是他杀了,但是这尸体还回来,这应该是一个人情吧。
谢灵瑜想到这里时,突然笑了起来。
她身体不住的颤抖着,越笑越大声,随后她抬头望向周围,近处的亭台楼阁,远处鳞次栉比的巍峨宫殿,这个世间最为尊贵的地方,究竟养育出了一群怎样的怪物。
笑到最后时,谢灵瑜眼角突然掉下一滴泪。
这滴泪干净而晶莹,如水般剔透。
*
待谢灵瑜回到王府之后,即刻换了一身干净而利落的男装,随后她立马让人将贺兰放传唤了过来。
待贺兰放来了之后,谢灵瑜也不耽搁,直接说道:“点一队人马,即刻跟我前往乱葬岗。”
“乱葬岗?”贺兰放一听,赶紧说道:“这等污糟晦气之地,殿下岂能轻易涉足。殿下有何事要办,交代给属下便是。”
谢灵瑜听到他这么说,一时间,竟是生出了无言以对的羞愧感。
许久,她轻声说:“我得去亲自去接他们回来。”
他们?
贺兰放又是一头雾水,显然他一时间并不知殿下口中所说的他们是谁。
可是当看到谢灵瑜脸上悲痛的神色时,贺兰放突然意识道,谢灵瑜口中所说的他们是谁,便是先前因为追踪何道存而失踪的两个王府护卫。
虽然这段时间,贺兰放一直未曾放弃寻找这两人的踪迹。
但却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今想明白之后,再联想到乱葬岗这几个字,贺兰放便瞬间明白这两人的下场。
只怕早已是身归黄土。
虽如此,贺兰放却还是忍着悲痛,想要继续劝说,可是不等他开口,谢灵瑜已经再次开口吩咐道:“去准备吧,我们即刻前往。”
看着殿下这般坚定的目光,贺兰放知道,自己只怕是劝不住殿下的。
他只能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随后他便转身前去准备。
不到一刻钟,护卫们便已经整装待发。
贺兰放甚至特地让人准备马车,是为了以防找到尸身后,能让两位兄弟乘马而归,甚至他还让人带上了麻布。
他虽是武将,但素来心思缜密又细心。
谢灵瑜翻身上了逐羽的马背之后,双腿轻轻夹紧马腹,随后逐羽开始加速往前奔跑,身后一队护卫
骑马紧紧跟上。
就这样一行人,穿过坊市街道,直奔着乱葬岗而去。
乱葬岗。
顾名思义,便是死后没有银钱下葬的人,尸身随意被丢弃的地方。
虽然谢灵瑜心底对于这个地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她真正到了地方时,还是被迎面而来的那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气味,弄得几欲作呕。
但是谢灵瑜却还是强忍着,丝毫没有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谁知她忍住了,反而有人却没有忍住。
随她而来的护卫之中,竟也有人受不住这样的气味,直接呕吐了出来。
此时谢灵瑜已经下了马,这里并不适合马进入,所以谢灵瑜便将逐羽留在了外面,其他护卫亦是如此。
他们一行人徒步走到这里,望着眼前这一片巨大而空旷之地,依旧还是被震惊了。
乱葬岗最初的由来,估计已经没人记得了。
但是之后之所以渐渐形成这般模样,大概是因为没钱下葬的人家,都知道有这样一片地方,于是便将尸身抬过来埋在此处。
一开始尚且还有人用木板,请识字之人写上逝者姓名。
也算是一个坟头了。
但是白事本就是晦气事儿L,请人写墓碑也要花银钱,后来便有人家只是一口薄棺材,草草下葬,上面叠了几块砖头或是弄些旁的记号,也算是让后人有个去处寻寻。
再穷的揭不开锅的那种,便是一个草席卷起尸身,找一块空地埋了下去。
有些挖坟的人收了一丁点银钱,自然也不怎么讲究,坟坑挖的极其浅,几场大雨一冲刷,竟将土里埋着的尸身给冲了出来。
至于最惨的,自然便是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L。
死了之后,别说是草席裹身了,只怕连自己身上穿着那一层布,都要被人脱了下去,随后尸身被官府草草扔到乱葬岗,用一层薄土覆盖在身上,也就算是死后重归黄土了。
谢灵瑜听到眼前之人,絮絮叨叨跟自己说着这么多,竟愣在原地。
这人说完时,扑通跪在地上:“贵人,小的乃是附近义庄的守夜人,先前只是瞧着您带着这么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过来,实在心头好奇,所以这才悄悄到了跟前偷看的。”
原来谢灵瑜他们一行人,到了乱葬岗之后,发现这地方实在是大。
甚至他们连那两个护卫的尸身被埋在何处都不知道,难不成还真要将这个乱葬岗一寸寸翻过来不成。
结果谢灵瑜也正在发愁的时候,护卫们居然在附近发现一个鬼鬼祟祟之人。
此人被抓过来之后,瞧着这一行人,即便再没脑子,也知道定然是长安来的不好相与的贵人。
特别是眼前这位过分好看的小娘子。
虽然小娘子穿着一身男装,但是守夜人也并不眼瞎,还是认出她乃是个绝色小娘子。
不过相较于那些虎视眈眈的护卫,反倒是这位矜贵的小娘子,竟格外的好说话,也没有责打他,
竟是温和的让他介绍一下眼前这片乱葬岗。()
于是便有了方才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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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你对这片乱葬岗,应该是格外熟悉的,”谢灵瑜温和的低头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
守夜人赶紧点头:“自是熟悉的很,小人在此处已有二十年。”
“所以这里何处何时,新埋了尸体,你应该也是一清二楚吧,”谢灵瑜瞧着依旧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守夜人抬起头,正要冲着她讨好的笑一下。
可谁知谢灵瑜却突然冷下脸:“说,我们要找的那两个人被埋在何处。”
在谢灵瑜冷声开口的同时,贺兰放腰间所挎着的长刀,也陡然出鞘,雪亮刀片在守夜人眼前一晃而过,随后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守夜人哪能想到,先前还和颜悦色的小娘子,说翻脸就翻脸。
他哆哆嗦嗦的还想要狡辩。
可是谢灵瑜却伸手指着他腰间,说道:“将他腰间佩戴的香囊,解下来给我。”
一个护卫上前,直接伸手将守夜人腰间所佩戴的香囊扯了下来,随后护卫呈到谢灵瑜面前,她伸手拿起手里的香囊。
“这个香囊做工精细,用料也颇为考究,显然并不是你本来所有的。”
谢灵瑜打量了一番香囊之后,这才又朝着守夜人看去。
这时候守夜人哪还敢有半分侥幸,这样的贵人便是当场杀了他,只怕也无人敢替他喊一句冤。
守夜人这下开始一个劲的磕头求饶:“贵人饶命,饶命呐,是小人猪油蒙了心,瞧着那两人身上有些好东西,便一时起了贪念,将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拿了去。”
他还不忘给自己辩解:“我还以为他们是被仇杀之后,随意丢在此处的无主之人。”
谢灵瑜冷漠望着他,而一旁的护卫早已经气愤不已。
显然这人连逝者之物都盗取,实在是可恶。
贺兰放握着手里的刀,冷声道:“殿下,该如何处置此人?”
“除了香囊之外,你还拿了什么?”谢灵瑜问道。
守夜人赶紧如实说道:“他们身上还有些银钱,我也拿走了,其余旁的我便再未碰了。”
“你不是说连乞丐的衣裳都要被剥了去,”谢灵瑜似乎不太相信。
守夜人赶紧解释说道:“那两人身上的衣裳都坏了,而且沾染了不少血,这等不祥衣裳我也是不能要的。”
这句话显然也是触怒了贺兰放,他握着的长刀,猛然朝着守夜人的脖子皮肤更近了几分。
疼的守夜人哎哟喊叫出声。
谢灵瑜话也问得差不多,直接说道:“好了,你带我们过去吧。”
随后守夜人小心翼翼从地上站了起来,在前头带路,随后一行人跟在他身后,待走到一处看起来是空地的地方时,他指了指地面说道:“就是这里。”
谢灵瑜看了一眼眼前的这块空地,表面一层乃是新翻出来的泥土。
随后护卫便用自己腰间所佩的长刀作为工具,开始掘开表面的泥土,或许是因为这个守夜人之前翻过一次,没过多久,众人便瞧见混在泥土里的一片衣角。
待两个护卫尸身全都被挖掘出来之后,谢灵瑜看着眼前的尸身,一言不发。
“武霄、段良嗣。”
谢灵瑜看了许久,终于才低声开口。
“对不起,这么久才将你们找回来,你们应该等了很久吧,”她轻声说道。
此刻夕阳西下,赤红色的晚霞将天际染成一片血红,残阳如血,亦如在场所有人此刻心头的悲愤那样刺骨。
“我带你们回家。”
直到许久,谢灵瑜微带着哽咽,说出这句话。
随后贺兰放上前,以白布覆在他们的尸身上,随后护卫将他们带了回去。
而当谢灵瑜再次翻身上马时,谢灵瑜迎着即将消失在天际的夕阳,朝着长安缓缓而去,这次她脑海中一个念头,越发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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