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番外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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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再耽搁些时辰,下山时只怕看不清路。

    她结清当日工钱,送走前院十几名短工,双手缩袖笼里,匆匆往主院方向赶去。

    锁院门是叶扶琉悄悄的叮嘱。

    魏三郎君即将和娘子成婚,她虽然不觉得两人单独相处是件大事,但天黑之后两人再锁在一处毕竟不大好。

    素秋快步赶回到院门边,伸手摸到冰凉的铜锁,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出门,没带钥匙。

    “娘子。”素秋好气又好笑地拍门,“把钥匙丢出来。开锁了。”

    院门里静悄悄的,压根无人应答,仿佛里头没人似的。

    素秋纳闷起来,隔着门缝往里瞧。

    秋千边空无一人,主屋门窗关紧,只有东侧厢房隔着窗户纸透出暖黄灯光。

    素秋安下心,拍门更大声了。“娘子!出来扔个钥匙呀!关在屋里不应声作甚。”

    主院里还是无声响,身后倒传来一声纳闷的应答,“是啊,这么晚了,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应声,幺娘做什么呢。下午睡太久,人睡迷糊了?”

    一双清瘦的文人手探去院门上,试探地晃晃铜锁。

    来人喃喃自语,“这把锁倒是寻常。许多年不开锁了,也不知行不行……”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根细而长的铁片,不甚熟练地撬起铜簧。

    素秋:“……”

    叶家还真是人人会撬锁。京城当官儿的叶一郎君,手法居然也不赖。

    素秋人都麻了,站在门边瞧了片刻,哟,锁撬开了!

    ——

    东厢房里的动静早停了。

    铜锁撞门的响声响亮,早在素秋拨弄铜锁的时候,屋里便听到声响,魏桓放下怀里搂紧的人,披衣起身点灯。

    就这么会儿功夫,原本被他层层裹紧的被子松开条缝,里头立刻伸出半截皓白手臂。

    叶扶琉拥着被子翻了个身,毫不客气霸住整张床榻,迷迷糊糊地说,“谁喊我。”

    魏桓替她把散开的单衣衣襟拉起,拢住眼前惊心动魄的新雪珊瑚色。“你家素秋。”

    “哦,那没事了。”叶扶琉闭着眼含糊道,“铜匙在桌上……扔给她开门……”

    “先把衣裳穿好。”魏桓哄她起身,取来地上散乱的夹衣,握住纤长的右手往夹衣窄袖里套。

    叶扶琉半梦半醒时手脚极不老实,手腕被握住的瞬间,抬手就是一个反扭,魏桓早有准备,让了下,顺利把右手套进夹衣袖管。

    叶一郎君四个字,就在这时传进耳朵。

    叶扶琉一个激灵,瞬间睁眼。“一兄来了!”

    这下穿衣动作快了四倍。她跳下床四处趿鞋时,魏桓坐在对面,把鞋递给她,“叶家一兄已经回返钱塘了?”

    叶扶琉嘶了声,“昨天回来的。见面忘了和你提!”

    为什么见面忘了提,两人视线扫过面前乱糟糟的床褥,不约而同略过。叶扶琉单脚跳着往门外奔,“不能让一兄进来看见!他读多了儒家经义,讲究君子端方那套,是家里最守规矩的。”

    正要开门出去,魏桓抬手挡了她一下。“且慢。”

    抬手替她捋顺几缕乱发,又俯身扯直了凌乱的百褶裙摆,“晚了。我们共处一室,躲不过你家一兄的眼睛。至少先把衣衫打理整齐,出去回应莫慌。若被责怪,推到我身上。”

    叶扶琉嘴上利索:“我才不慌。家里是我当家,这桩婚事已经定下,一兄最多数落我两句罢了。”但打理衣衫裙摆皱

    褶的动作快得很,显然久别重逢的一兄在她心里占据不轻的分量,她不想挨数落。

    魏桓看在眼里,“对了,还未问过一兄尊讳?我在京城多年,不知和一兄有没有照面过。”

    叶扶琉边开门边道:“一兄双名鸣夏。他在京城只是个八品官儿嘛,你们多半没见过。”

    魏桓思忖着。“叶鸣夏,确实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叶落知秋,蝉鸣知夏,一兄名字极有意境。”

    门开了。叶鸣夏是个典型的江南文人模样,白皙秀气,当先进来时饱含喜悦笑意,边走边招呼,“幺娘莫躲懒,一兄来了!多年不曾开锁,居然还没忘了老技艺——”

    魏桓这边也做好准备,站在门边,以平辈之礼往门外揖礼,“在下魏桓,叶一兄千里返程辛苦——”

    两边隔着半个庭院对上了。

    叶鸣夏满脸的笑意陡然僵住,眼睛陡然睁大,瞪着门里身量颀长的郎君,像是被掐住脖颈的大鹅,发出一声倒气声,“——嘎!”

    魏桓也是一怔。

    门边怔了片刻,行揖礼的动作停下,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眼前这位叶家一兄,他认识。

    以他从前在京城的做派,不认识才是好事。认识绝不是好事。

    眼前这位之所以被他认识……他记得清楚,因为当年京城翰林院的刺头儿,如今贬谪到江县的知县卢久望——和眼前这位眼熟的叶一郎君——是同榜进士的同年好友。

    魏桓无声地弯了弯唇。难怪眼熟。越看越眼熟。

    眼前这位,分明是胸怀万卷、落笔成章的京城大才子。太常博士、著作佐郎,夏鸣夜。人称“夏佐郎”。

    卢久望被贬谪出京后,写文痛骂他的众文人中,夏佐郎算是格外出挑的一个。落笔洋洋洒洒《忠勇侯守大同》三折文武大戏,红脸忠勇侯、白脸曹国舅,传唱大江南北。

    魏一早查出了指桑骂槐的戏折子出自何人手笔,连夜拘捕夏佐郎,即将投入诏狱问罪,魏桓当时已经病到起不了身。

    病榻中听闻这位年轻博学的夏佐郎两袖清风,孤身一人,家里除了藏书万卷,只有一只看家狗儿,据说俸禄大半都寄回江南老家贴补幺妹。笑了笑,下令把人放了。

    夏鸣夜。叶鸣夏。

    原来如此。

    魏桓这边的平辈揖礼行到一半,停了。那边叶鸣夏吓出了鹅叫,不过眨眼功夫。

    叶扶琉左瞅瞅,又看看,眼瞧着两边暗流汹涌,从屋里跨出几步,站在院子中央,若无其事替两人引见。

    “三郎,这边是我叶家一兄。一兄,这是魏三郎。”

    叶鸣夏还在发怔,魏桓依旧过去见礼。行完平辈揖礼,也跟着叶扶琉的口气平静唤了声一兄,“一兄高才博学,桓心中敬仰。”

    叶鸣夏站在原地,笔直而僵硬,仿佛化身为一块人型石头。叶扶琉暗扯了下一兄的衣袖,人型石头瞬间活了,反手拉着叶扶琉疾步往门外走。

    叶扶琉猝不及防,

    被自家一兄直接扯出院门。

    素秋吓了一跳,急忙跟出去。“娘子,一郎君,话没说完怎么就——”

    啪嗒一声。

    话没说完,叶鸣夏一把铜锁,把魏桓给锁院子里了。

    “趁他有所反应之前,咱们快走!”叶鸣夏紧张地对幺妹道,

    “你不知,我和这位在京城里结下大仇怨!南北传唱的《忠勇侯守大同》那三折子戏,以曹国舅隐喻他魏三郎,他早知道是我写的!当年他重病无力对付我,如今病好了,他存心要把我叶家一网打尽呐!”

    叶鸣夏颇为不舍地环顾祖宅,“幺娘,不论你们如何相识,他必定为了报复叶家而蓄意接近你!叶家祖宅暴露在他面前,哎,显然不能留了。罢了,人比宅子重要,我们喊上三弟,即刻远走!”

    叶扶琉:“……”

    “那折子戏原来是一兄写的啊。”她喃喃道,“好家伙。”

    她从拉扯里轻巧挣脱出来,荷包里摸出细长铁片,回身就要开院门。“误会大了。两边还是当面把误会说清楚得好。”

    叶鸣夏脸都青了,“能有什么误会?绝无误会!戏文里的白脸曹国舅明明白白骂的就是他!我和他仇怨大了——”

    “得了一兄。”不等叶鸣夏发完狠话,叶扶琉直接把新送来的礼单塞他手里了。

    “先看看礼单。三郎赶在下雪天奔走了四五日才寻到一对大雁,列在礼单第一行。”

    叶鸣夏原地噎住。“大雁?”大雁为自古之聘礼,可不是乱送的!

    还没等他回过味儿来,叶扶琉抬手指指始终安静的院门。

    “别误会。无论我和他如何认识的,反正跟你们从前在京城的恩怨无关。一兄,你把你妹夫锁门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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