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2)
“祁小郎果然是国公府得用之人!听口气,对贵府世子极为熟悉?”
祁棠厌倦地拍打衣袍灰土,神色敷衍,语气不冷不热:
“平日里替世子办事,哪能不熟?倒是沈大当家,身为江南两浙数一数二的商号当家人,对本地各家行商的来历家世,应该都熟悉罢?”
沈璃谦虚道,“本地有名头的大小行商,来历家世都略知一二。”
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下来,两人都颇为满意,都觉得可以从对方嘴里掏出有用的东西。祁棠冷淡敷衍的态度也热络了二分。
沈璃拐弯抹角打听起杏花楼的那位行首花魁,秦水娘。
“在下听闻……贵府世子在江宁城时,极为中意杏花楼的行首娘子,专门置办了一处宅院,把人安顿下来。虽说后来……呵呵呵,人跑了,毕竟跟了贵府世子一段时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装作没看见祁棠黑成锅底的脸色,继续试探那几日发生之事。
“安置的外室跑了,其实是常见的事。听闻安置的那处宅院也不怎么昂贵。贵府世子却悬赏五百两银,缉捕令发遍江南两路县镇,至今还在缉捕不休。如此的不依不饶,难不成,呵呵,其中有什么隐情,贵府世子才会如此地震怒……”
那船汉砖的来历,虽然叶扶琉不肯说,但联想到那几日突然消失的行踪,缉捕令五分相似的画像,沈璃心里早有了笃定猜测。
沈家商贾出身,不像官宦读书人家计较女子的妇德妇工。叶扶琉手里的货来处不明,他不计较;叶扶琉假冒杏花楼的行首娘子秦水娘,他也可以不计较。
但假冒秦水娘的那几日,她日日和祁世子厮混,又在城外安置了宅子。那几日如何过的,有没有被祁世子近了身,沈璃日思夜想,着实成了心头的一根刺。
难得近日得了机会,祁世子竟然微服来到五口镇寻亲,猛拍魏家大门、自称“祁棠”的时候,他得了线人通报,就开始怀疑这位江宁府来的富贵少年郎的身份。
后来这位果然开始寻叶家的麻烦,口口声声要把叶家的门踹了,进去寻个姓秦的女子。他确定这位必是祁世子无疑了。
趁着贵人落难,当即立断把人担保出县衙,装作不知身份,卖他个大人情。
叶扶琉在江宁府那几日如何过的,和面前这位国公世子有没有不清不楚的牵扯,今天他非得当面问个清楚不可。
祁棠的脸色难看起来。
商贾不是最会看人脸色的吗,这姓沈的怎么张口就戳到他痛处!
他二十年来头一回看中女子,秦水娘清清冷冷一句“水娘并未跟过任何人,不想随便交付终身。世子若是水娘的良人,连一份等候耐心也无?”把他哄得神魂颠倒。
他也不想随随便便,水娘是他头一个女人,他有足够的耐心,他要等到加冠的好日子和她共
度良夜……
别说近身了,连小手都没牵过!
祁棠咬着牙笑,“我家世子是何等身份,想要个青楼女子,难道还有要不成的道理?四处缉捕的隐情……哼,倒不是为了区区一座宅子。那秦水娘既然跟了我家世子,成了世子的人,岂有放任私逃的道理?那狡狯女子就算逃去天涯海角,我家世子也要把她追捕回来,教会她,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一番狠话入耳,沈璃的脸色登时也难看起来。
以叶扶琉从不肯吃亏的性子,他原本猜测祁世子在她身上栽了大跟头,被拆走一船汉砖,说不定被哄得七荤八素,连小手都没碰着……
怎么,听他语气,竟被他近身了不成?!
沈璃黑着脸不再说话。
沉闷的马蹄声中,现在轮到祁棠问话了。
江南缉捕整个月,丝毫不见秦水娘的踪影,一个孤身小娘子哪有这份大本事?他现在越来越相信,秦水娘肯定是仇家雇请来的,让他国公府丢个大脸。人说不定揣着酬金,早已离开江南地界,说不定现在早去了江北中原,西边蜀地,谁知道。
他虽然嘴里放狠话,但心里清楚,人多半是再也寻不到了。
秦水娘虽然踪影不见,但他的面前又出现一个和秦水娘五六分相似的美人儿,当日魏家门边初次相逢,侧身回眸微笑,刹那间惊鸿一瞥,令他心神砰然震动。
虽说不是秦水娘,是行商的叶家小娘子……
和秦水娘的容貌如此相似,去了一个又来一个,时机如此巧合,岂不是老天赐下给他的另一段缘分?
有这个五六分相似的摆在身边,时日长了,自然就忘了那个忘恩负义的。
还是那句话,他祁棠是何等身份,想要个行商女子,难道还有要不成的道理?
祁棠开口问,“表兄魏家隔壁,那户叶家的当家小娘子,是个什么来头?做得哪种行商生计?家中难道父母兄弟都不在了,叫她一个小娘子抛头露面的担起家业?沈大当家熟谙本地的大小行商,想必都清楚的,细细说给我听。”
沈璃哂笑一声,不阴不阳道,“叶小娘子做的当然是布帛正经生意,偶尔也做做古董家私行当。生意人四处走动,计较小娘子抛头露面,还做什么生意?怎么,阁下才从县衙放出来,又要登门去寻叶家的晦气不成?沈某能担保一次,保不了第二次啊。”
祁棠:“……”姓沈的刚才还态度热络,怎么突然阴阳怪气起来了?
旁边豪奴立刻过来斥道,“怎么说话的呢!客气点!”
沈璃正要继续冷嘲热讽时,前面魏家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抹明艳石榴红越过门槛,叶扶琉领着素秋和秦陇出门,不冷不热瞥了眼前方策马缓行的两个大晦气,视线轻飘飘挪开,没看见似地转身进了叶家大门。
身后同时传来两声大喊:
“叶小娘子留步!沈某前来请罪!”
“叶小娘子留步!祁某有话要说!”
祁棠下马的动作利索得多,把缰绳往豪奴手里一扔,二步并作两步追上来。
“叶小娘子,之前认错了人,多有得罪,还请叶小娘子宽宏大量,不计较在下的无心之失。”
说罢就在门边一拱手,“今日匆忙,先上魏家表兄的家门。改日必定专程给叶家送上赔罪礼。”
叶扶琉听到“认错了人”四个字时便停步,人侧身站在叶家门里,明眸清澈,似笑非笑地回望过来,“祁郎君当真认错了?当真要送礼赔罪?”
祁棠生平头一回被抓进牢狱,坐了一回监,吃了个大亏,脑子反倒磨炼清醒了。
在江宁府时,人人都敬他二尺,出行百姓避让,跺跺脚大地震动。为什么来这个偏僻无名小镇子,人人都不敬他了?
在江宁府时,人人敬的是他祁棠这个人,还是他身上挂着的世子身份,他身后站着的国公府?
他难得中意一个女子,为什么被他看中的秦水娘却毫不留恋地跑了?
在这小小的五口镇上,他被一路锁去县衙,丢脸丢到了极致,又在黑臭牢房里坐了整个时辰,身上锦衣失了光彩,天地不应,狼狈不堪,他反而恍然悟了。
他中意秦水娘,为她安置宅子,为她花钱精细布置,但水娘还是跑了,因为他过于傲慢。
人在身边时,连正眼都不肯多看她一眼,生怕心里对青楼贱籍女子的这份中意叫人看出来,失了自己的世子体面,反倒失了察觉,未能及时看出水娘对他的敷衍。
如今老天赐下个五六分相似的美人儿,他心里还是嫌弃叶家商户女身份低微,但好歹吃过一次亏,他这回没有把嫌弃明晃晃地表现出来,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大度模样,摆摆手,
“不计较了。过去之事,就让它过去罢。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如今祁某和叶小娘子算是认识了。说到做到,赔罪礼明日便送来贵府上。”
叶扶琉的唇角往上翘,漂亮的眼睛同时弯起动人弧度,带点打量的意思,七分灵动神色带着二分狡黠,落在祁棠眼里,一颗心剧烈一颤,砰砰砰猛跳个不停。
像,真是像!
虽说气质完全不像,秦水娘清冷,叶小娘子明媚,但从这个角度看,侧脸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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